5第004章 三拜碧穹(二)
……
「眾位,午時已過,我穹融仙尊有靜修養性的習慣,剩下的時間我碧穹宮皆不得有閑雜人走動,下一步試煉延至明日。各位可以回了!」
茗淮看著自己這撥人站的碧穹宮宏偉宮門,聽著玉町沒有情緒的高聲宣告,無奈的挑挑眉。
這又是什麼鬼玩意兒?一切回起點了呢?
「勞煩玉町仙子,我們在這等便可。」這話音一落,眾人的反應皆是一個淡定,並非茗淮最先想的那樣甚有異議或面面相覷。
茗淮把微眯的眼眸移向那帶頭說話的俊朗男子。一身深紅華服,高貴而沉穩。果真是被又一次篩選出來的人,這個叫鳳靈的男子可是其中最為淡定的呢。
「娘親,那個都不會笑的姐姐是說我們可以回去了嗎?」恆兒這時才後知後覺的搖著自家看著某男不動的娘親,糯糯的聲音語帶興奮。快回去快回去,他的肉包子、肉包子。
顯然知道他在想什麼的茗淮悠悠的轉回頭,蹲下與大眼睛嚴重冒光的恆兒平視:「小包子,別給我一直想著那油膩的凡物,娘親的美人宮主還沒見到呢。」
「娘親的美人宮主?」既然是美人,娘親也漂漂,「恆兒喜歡娘親抱,那娘親也喜歡抱那美人宮主?還是也想像親恆兒一樣親…唔……」
「……」茗淮趕緊捂住他的小嘴巴,對著已經齊齊投來的鄙夷與質疑目光力求淡定的扯出微笑,「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茗淮賠了笑,屈指重重彈了下小傢伙的腦門。這都是什麼奇特邏輯啊……她要再次深深的懷疑,這娃娃除了反應及協調性差了些,腦袋是完全完全、超乎尋常的裝滿了各種小九九的嗎!
「哼!」而看著此情此景的玉町不屑的輕哼一聲,在茗淮與恆兒身上停留一分,食指屈起靠攏拇指,行了個宮禮。而後燃起一戳綠光,敞開的碧穹宮大門立刻緊閉,其人自身也隨即消失。
「明日辰時即開,暫告各位!」
唉,看著緊閉的大門,茗淮嘆口氣,選了處柳蔭下的空地坐下。要抱著恆兒這個小暖爐靜坐一夜吧,她一大清早到現在,都耽擱近一天了,她還餓著肚子呢。
而「靜修養性」的穹融仙君其實是在做什麼呢?
午後的陽光正好,被染上光暈的柳葉輕拂著身子,湖畔中一圈圈清淺的水紋是它們共舞的證據。
那柳蔭處的盡頭,一依水而建的四角樓閣矗立其間。那裡,便是碧穹宮的又一禁地——穹錦閣。
不同於鏡水池長久以來的禁閉封鎖,這裡被稱為禁地,其實是在不知不覺間的。
大約是在三百多年前吧,那時的穹融仙尊轉了性子沒多久,常常一個人呆在穹錦閣就是一整天,每年的大會、議事都以筆代之,鮮少露面。門中弟子皆有些不適應。某日有初入門中的年輕弟子好奇,仗著幫宮主弟子清疏送天帝書信的機會進了那穹錦閣。理所當然的,那新進弟子剛入門中便被趕出了碧穹宮,從此不得在天界內習練晉陞,很明顯的是斷了他的前途路。而清疏也受連累,被罰浸跪於穹善殿整整一月。
好奇害到自己的人是被嚴懲了,那這看到的畫面究竟是什麼呢?所謂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嘛,穹錦閣順其自然成為禁入之地的同時,他們宮主「靜修養性」的好習慣也成了門中皆知卻無法深明的事。
風嬉戲過柳條后,吹進從來半敞著的閣內。
穹錦閣內別有洞天,開有淺藍色水菖蒲的溪上石橋一直蜿蜒至盡頭,與一座翹角涼亭相連。
亭內,身形修長的白衣男人正坐在玉石凳上,一株看上去很是普通沒有絲毫靈性的羅勒草被種在桌上,沁漫在一團柔和的青色光暈中。男子看著光暈中的植物,清冷而俊美的臉帶著點點的懷念與期盼,他伸出纖長的食指輕撫著它嫩青色的嬌小葉子,猶如對珍寶般的輕撫讓這株沒有靈性的羅勒顫了顫,算是對男子溫柔觸碰的回應。
而白衣男子則對日日面對的它回以一笑。
知道嗎?養了這麼久,你一直無法有靈性,現在啊,快是時候了。
再點了點羅勒的嫩葉,他起身,微皺的衣擺自然柔順的垂下,隨著主人的及地墨發飄逸微擺。
……
太陽的光輝漸漸被夜幕所取代,茗淮看著近在咫尺的星河,摩擦著懷中早已睡熟的恆兒,內心的緊繃感又再次強烈起來。已然置身其中的自己,那不明所以的脫離感,那被無形之物控制的迷茫,還是很重啊……
冒冒失的聽那半月的話……茗淮收回目光,擦了擦恆兒嘴角沁出的口水。這孩子,以天為被,以地為席,睡得倒是真香。
盤腿靜坐的鳳靈看過來,正好看到茗淮為懷中孩兒擦口水的一幕,剛想會心一笑,那額間凸顯的東西吸引了他。
漂亮的蓮印柔柔的一閃光后便消失,鳳靈眼尖的卻是看的真真切切,環視一眼四周,見同樣注意到的還有那天簾殿的黑衣少年荿涅與道恆宮送來交流的女弟子李夜柔,抿了唇,止了那剛想溢出的笑。
這蓮印像是…
「鳳哥哥,你盯著那女的在看什麼?」鳳靈的猜想被打斷,看著身邊的一身粉裙的綺冉,深諳的眼眸中帶了點無奈的笑意。
「夜了,冉冉又不困了?」
「那鳳哥哥怎麼不睡,」嬌俏的臉蛋染上些不高興,綺冉塗著蔻丹的纖指往茗淮那方向一指,「盯著個都有娃娃的老女人做什麼。」
「冉冉,我們皆習練仙法,沒有所謂老不老的,別忘了,不看面容,我們都是至少活了幾百年的。」鳳靈的聲音低低的,帶著些訓斥的口吻。而後,換了姿勢,環胸倚牆而坐,叮囑一聲「冉冉繼續睡吧」便閉目養神去了。
「哼…」綺冉憋著嘴悶哼一聲,再瞪一眼茗淮的方向,靠在鳳靈身邊,鬱悶的閉上眼。
而正好接受到這一瞪的茗淮覺得莫名其妙,噙著笑,重新看向那亮晶晶的銀河,睡意始終沒有鑽進腦中。
夜華浮香凝,星漫天上天時,碧穹宮宮門厚重的打開聲破壞了此時大門外的寧靜。眾人齊齊睜開了眼,對著這突發的狀況沒有絲毫驚異。而唯一的另外,還是我們的小包子——睡熟的娃娃沒有那麼容易被吵醒,茗淮只得鬱悶的抱起還是有些重量的恆兒,跟著人流走上宮門前的台階,看著出現在門口的兩個碧穹宮弟子,等著對於這些人來說並不算突兀的宣告。
「各位,有心了。」兩個青衣弟子齊齊施禮,一個是白日見過的玉町,另一個則是並未見過的秀氣男弟子。而後那男弟子對著玉町點了點頭,便見其輕輕回了聲「是,師兄」后,上前一步,道:「穹融仙尊正於穹涯殿等候,各位請自行前去。」
而後,未等茗淮他們反應過來,這一男一女就瞬間消失了。
「走吧走吧,管它是試煉還是真的突然要見咱們。」不知是誰開了頭,停滯在門前的眾人很快重新踏入碧穹宮的門檻,漸漸離了茗淮的視線。
不忍吵醒且靠她也喚不醒這嗜睡的娃娃,茗淮提了提神抱著恆兒無奈跨進門,卻發現已沒了一個人的身影。
腳步還真快。茗淮挑挑眉,看著一景一物皆是自己不熟悉的,白日走過之地竟像絲毫不存在。一晝一夜,到底孰真孰幻?閉目,正準備憑著直覺去碰碰運氣,茗淮肩上卻突然出現一隻手,迅速睜眼,這面前出現的人著實把她嚇了一跳。
「你怎麼來了?這大半夜的,要來也該是白日。」茗淮肩膀一縮,把懷中的恆兒交給來人——一身月白、在星河下更顯溫雅俊逸的半月。
「小包子和他的娘親辛苦了一天,我這個做爹爹的自然該來看看。」半月適時的一笑,星河很給面子的失了光彩。
「既然來了,便幫個忙。」茗淮不去看他的笑,用眼神示意他瞧前面全然陌生的路。
「欲拜入我門中者,一切試煉須自行參悟——這碧穹宮的規矩,可是眾所皆知。而且,這對於你來說,應該很容易。」
「……」茗淮默然,盯著半月眨了眨眼才開口:「夜涼,恆兒身上雖暖和,卻也不能大意。麻煩你先帶他回去睡,明早再送來。」
「自…」
「半月仙君,夜遊我碧穹宮有何貴幹?」玉町沒有預兆的出現堵了半月的話。
「仙子見諒,半月只是擔心我宮中人,前來關心關心,這便離去。」他就說嘛,他這非請既入的人碧穹宮定會立刻知曉。
「請仙君把懷中小童留下。」玉町玉臂一攔,面無表情卻不失禮儀的擋了準備抱人離開的半月。
見狀,茗淮有些不明所以:「玉町仙子,想必先前的話你也聽到了。為我兒身體,茗淮讓他暫時離開,這不影響拜師的進行吧。」
「仙子所言非已,因仙子你帶有小童,情況特殊,雖只你一人拜師,卻須經歷雙重試煉。而我碧穹宮一向公正平等,玉町此來是領穹羽仙君師命,特來相告,仙子須憑自身力量到達穹涯殿,這小孩不能半途離開,且你們需尋兩次路。記住,辰時之前到達。」
聽完玉町的解釋,茗淮無奈點頭,示意半月把恆兒抱還給自己。
「你先走吧,半月。」這碧穹宮還真是虛浮的麻煩。
聞言,半月又是堪比星辰的一笑,掃一眼茗淮光潔的額頭:「好,記住我說的話,孩子他娘。」又朝玉町略一施禮:「告辭。」
見不該來的人飛身離去,玉町朝茗淮點了點頭:「玉町也告辭了。」
幽靜的夜色下恢復成只剩她與恆兒兩人,茗淮腦袋沒多餘的地方去容納深想。提步,還是照舊憑感覺吧。
……
草木的綠顏掩藏在夜色下,樓閣殿宇靜立、水面玉石皆無光。這樣的碧穹宮一草一木、一樓一閣皆不似白晝,在星辰的照耀下竟是平凡而普通。茗淮在幽靜的廊橋上慢慢的走著,並不納悶。
這樣的景色正是考驗的一部分吧,眾人皆謂美的東西不一定要光彩奪目,這一關,只是讓有心者分清虛幻與真切罷了。
悠悠走了近兩個時辰吧,茗淮看著緊閉門邊的熟悉景色,手酸腳更酸,果真回來了呢。輕呼口氣,抬腳走到那宏偉的宮門面前,伸手一推,出了讓她頗為迷亂的碧穹宮。
因為懷中抱有恆兒這個小娃娃,茗淮轉身正對「碧穹宮」三個舒颯的大字,略略彎身一拜。美人宮主見諒,我辰時再走進去找吧,一是茗淮實需要睡會兒,二是這小娃娃一路也睡得不舒爽不是?雖然從頭到尾他就沒醒過……
……
茗淮的醒來都是被吵著「肚子餓了,恆兒要吃包子」的娃娃鬧的,此時的天已經大亮,感嘆一句「看來司光的仙人很盡責嘛」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啊,辰時不會過了吧!
茗淮趕緊起身,抓起恆兒的小手就往門大開的碧穹宮內跑。
「仙子留步,辰時已過,我碧穹不再接待。」剛準備沿某條夜裡走過的路再碰碰運氣,就被突然出現的青衣弟子攔住。
茗淮一皺眉:「又是你啊?負責登記的也要兼守門?」
那青衣弟子正是昨日早晨登記的弟子,他眉一抽,嘀咕一句「有機會不珍惜,錢真是白花了」。
「仙子請回,若真想拜我碧穹宮,請明年再來。」嘀咕歸嘀咕,該做的正事還是要做。
茗淮看一眼嚴正攔路的青衣弟子,又看一眼身邊憋著嘴鬧著要吃東西的恆兒,秀眉緊皺冥想對策之時,那仍身處穹楠殿的白衣男子正輕擦腕上若隱若現的紅線,而後用力一壓——
茗淮莫名一舒秀眉,頓覺靈視通暢:「不好意思,你們美人宮主我是拜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