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番外篇
同一時間,不同空間的上海,某私立醫院的單人病房。
因為車禍而在病床上躺了將近一個月的女孩,緩緩地,睜開了雙眼。
掙扎著,女孩從床上坐起,只是,待她看清周圍的擺設以及床頭那本她看不懂的中文書時,忍不住面露茫然:
「ここは……どこ?」
她喃喃自語著,無意識地偏頭,看向窗外。
窗外,樹葉青翠,陽光正好,很明顯,此時此刻,雨過,天已晴。
……
三個月後。
時序進入七月,天氣炎熱,連日來的高溫,將地面烘烤得炙熱難當。
醫院的單人病房內,空調盡責地散發著冷氣,女孩安靜地坐在床頭,手裡翻著一本標註著拼音的童話故事書。
《愛麗絲夢遊仙境》,明明是一本騙騙小孩子的虛幻故事,然而女孩卻看得很認真。
其實,直到現在,她整個人都是迷迷糊糊,有一種分不清現實和虛幻的感覺。
腦海里,暈暈沉沉,並不斷交替著兩種不在同一空間里的記憶。
她不知道自己是活在這個現實的林奈,還是來自於另一個時空的柳生鈴奈。
很奇怪,是不是?
醫生告訴她,她出了車禍,傷到了大腦,雖然不至於出現記憶缺失,但是多少還是會有一些後遺症出現。
可惜,她不確定的是,到底是那個叫做柳生鈴奈的記憶是屬於她的「後遺症」,還是她作為林奈的這個「現在」才是她不熟悉的世界。
胡思亂想中,有試探的叩門聲傳來。
她從書中抬起頭,輕應了一句:「請進!」后,病房的門被推開。
兩個女孩子帶著一束花和一籃水果,嬉笑著從外面進來。
許是今天的天氣太過炎熱,進來的兩個女孩子衣著清涼,穿著款式相近的短袖短褲,小臉被曬得紅撲撲的,其中一個女孩子手裡還捏著一個小型電風扇。
兩人進到病房,不約而同地呼出一口氣,其中一個短髮的女孩子甚至還直接癱倒在椅子上,嘴裡直呼著「活過來了,活過來了!」
至於另一個手裡捏著電風扇的長發女孩,雖然也是一副鬆了口氣的表情,可到底沒有短髮女孩那般不顧形象,禮貌地向林奈笑笑,把兩人帶來的東西放好后,來到林奈身邊,關心地問她這兩天感覺好點了沒有。
「好多了,謝謝。」林奈有些生硬地用中文回答。
自從車禍中醒來后,林奈的日語倒是比以前流利很多,可對自己的母語中文倒似是全然遺忘了,對於這種現象,林奈的主治醫生也給不出合理的解釋,只說可能是車禍留下來的後遺症,等過一段時間可能就會自己康復了。
於是,這三個月來,林奈便只能像個初學者似的,從漢語拼音開始重新學習中文,好在,林奈本身就有記憶,中文學得很快,只是礙於腦海里暈暈乎乎的兩個記憶,讓她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誰,下意識地,可能是出於自我保護,她本能地不想開口和人交流,以至於現在每次和人說話語氣都顯得很生硬。
今天過來探望她的兩個女孩,是她大學里的室友,短髮的叫聞雯,在寢室里排行老三,長發的叫許佳,是宿舍里年紀最小的,這三個月來,她們兩個倒是經常過來看她,每次都會和她說說學校里的趣事,幾次下來,幾人相處得還算愉快。
「醫生有沒有說你什麼時候能出院啊?」癱在對面椅子上的聞雯每次來,都會問上這個問題。
「如果沒有意外,這個月末就可以。」林奈笑,平靜而客套。
她笑得淡淡的,是一種透著疏離的禮貌,沒有太多的情緒。
見狀,聞雯和許佳互看了一眼,都在對方的臉上看到了一抹無力。
從林奈清醒后,她們和她見過很多次,可是每一次,林奈給她們的感覺,都是一種面對陌生人的客氣,面上雖然掛著笑,可仔細看,幾乎都是類似日本人日常交際的那種標準假笑,好像她和她們之間,不是認識了三年的大學室友,也不是可以互相玩笑、互相吐槽的閨蜜。
醫生說,林奈沒有失憶,只是由於剛清醒,可能會有點混亂,所以,她們能理解林奈剛開始的疏離,不過……就算再怎麼記憶混亂,修養了三個多月,多少還是會恢復一些吧?可是……
聞雯和許佳都是初次遇到這樣的情況,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於是,還是和前幾次那樣,沒話找話地聊一些學校里的趣事,叮囑林奈好好修養后,兩人便起身告辭了。
林奈目送著她們離開的背影,嘴角無意識地掛上一抹苦笑。
她其實,也不想這樣的,只是……她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和她們親近。
對這兩個本該是她室友的女孩,莫名的,她就是覺得有點陌生,好像她們是認識的,可是卻又像是隔了好多年不曾見過了,乍然再見,所有的感覺不在,莫名其妙地,有一種類似物是人非的悵然。
她想,或許,她本不是這個世界的吧?
林奈無意識地望向窗外,目光迷離,神情恍惚。
……
是三個月後,林奈提著行李箱,信步走出機場。
十月的日本,東京的天空,人來人往的街道。
她深深地呼吸出一口氣,胸口的地方,砰砰砰地狂亂,有一種莫名的鼓噪和期待。
她攔了一輛計程車,對司機報上地址,扭頭看向車窗外。
這是個陌生卻有有點熟悉的城市,陌生的,是那一張張臉,熟悉的,卻是和夢中相似的景物。
她是誰?
這個問題,直到現在,她依然沒有答案,而為了找這個答案,出院后的她,毅然申請留學到日本,只因,唯有這個國家,才離她夢裡的世界,更近一步。
……
《夢想世界》
在初到東京的第一個星期,她被班裡的一個女孩子帶進了這個世界。
這是一個虛幻的世界,然而,很奇怪,那又是一個她好像經歷過的世界。
那個世界里,恍恍惚惚,有誰在她耳邊調笑著叫著她「奈奈班長」,又有誰帶著那絲暖暖的笑意,異常認真地向她承諾,「以後不管發生什麼,答應我,我們一起面對,嗯?」
午夜夢回,每次夢到那個聲音,眼角總有熱熱的東西順勢滑下,等到再度清醒時,獨留一室空曠。
是夢,又不像夢。
於是,她開始沉迷這個遊戲,在遊戲里,她一級一級,升得很認真,很短的時間,在她的廢寢忘食中,她成了他們這個區里小有名氣的玩家,因此,被邀請試玩遊戲里新開發的任務——所謂的「炮灰任務」。
因為她們是掌握主動權的那方,而她又因為遊戲等級最高,被她所在的這一組推選出來作為代表,有優先選擇挑戰劇情,設置系統人名的權利。
音田來棲、柳生鈴奈、伊藤優……
腦海里屬於柳生鈴奈的那段記憶,促使她在系統給出的幾個自主選項面前,情不自禁地放棄了索要道具和提示的權利,轉而要了沒有多大作用的自主設置人名這個功能,想想,還真是可笑,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