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一百零三章 不歡而散
出了大殿,程正詠只管埋頭往家中而去,明明知道明弘道就跟在後面也絲毫不想理會。她一邊走著,一邊腦中思緒煩亂。她知道今日之事其實也不該怪到明弘道身上,可是除了更加親近的明弘道,她還能怪誰呢?化神元君也許是一時被她唬住了。雖然他現在確實在為著沐仙盟的將來打算,但他到底也是修士,身後之事如何,未必就那麼放在心上,一個不滿意便是將程正詠抹殺了,又能奈何?
相較於這些,更讓程正詠心煩意亂的卻是明弘道。這段時日一來他們感情漸深,你儂我儂。但明弘道對於程正詠回家之事卻是一字不提,程正詠雖然明知道將此事捂住也終有一天會爆發,可是她又捨不得這短暫的時光,不想在這些時間裡還要為此而爭吵,所以她放任了問題的滋生。
今天,被化神元君和元嬰修士毫不毫不顧忌她的意願,逼迫她嫁入沐仙盟,此事才以這種方式被揭穿開來。便是明弘道,在他心中所想的,怕也是讓自己嫁與他吧?因為在雲州,少有修士平等雙修,嫁娶之間總有一個佔有主導的位置。明弘道未必是看輕她,可是卻也從來不曾想過為她妥協。就是面臨分離,他所做的,也是將自己留住,而不是和她一起離開。
越是想到這些,程正詠心中的怒氣更是無法抑制。她無法為明弘道停留,卻也從不曾勉強他。可是明弘道呢?只會在暗地裡阻擾她繼續改造船隻。只會用貌似美好的感情誘惑她。
天色漸明,一輪太陽漸漸升起,程正詠憋著一口氣。雖然沒有御劍,也很快就回到了家中。她「砰」的一聲將門關住,將跟了一路的明弘道關在了門外。轉過頭來,程正詠看著馮溯源從小桌上抬起了小腦袋,擔憂的看著她。
程正詠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對他道:「沒事。」想了想又緩和了聲音道:「你先回房中修鍊吧。過一會兒師父再看你練字。」
馮溯源看起來有些害怕,但比往常更加聽話的點了點頭。好像生怕引起了程正詠的憤怒一般。他利索的爬下了凳子,轉眼就走近了自己的卧房。進房前。他又轉過了頭,瞪著大眼睛看著程正詠。
程正詠不去理會拍著門的明弘道,走近馮溯源,蹲了下來。讓自己的視線平視著馮溯源的眼睛,用盡量平和的聲音道:「溯源,乖乖回屋吧。師父沒事的。」
「那你保證走的時候要帶著我!」馮溯源認真的道。
程正詠愣了愣,保證的點點頭:「當然了,你是我的弟子呢。溯源這麼可愛,師父當然不會離開你了。」
馮溯源這才滿意的點點頭,放下心來。他抓著程正詠的手搖了搖,撒了一會兒嬌,這才進了卧房。
看著馮溯源將房門關好。程正詠愣愣的站了一會兒,這才慢慢走近大門,將越敲越響的門打開。
門才半開。明弘道便異常敏捷的側身進了屋子。他看了屋子中一眼,問道:「那小子回屋了?」說著便要去拉程正詠的手。
程正詠揮手閃避了開來,既是憤怒又是悲傷的看著他。
明弘道被她看得心裡慌慌的,急忙解釋道:「我只是……我沒有強逼你嫁與我的意思!你若是不願意……我們也可平等雙修的!」
程正詠搖搖頭:「不止如此。」程正詠想說,很多年來,她都不曾想到會遇到明弘道這樣讓她心動的修士。所以她從不曾想過雙修之事,而這樣帶著逼迫和妥協的雙修也不是她所願意的。在這裡。在習俗完全不同的雲州,程正詠突然感覺到從來沒有過的孤立。這裡的修士對待婚姻之事不是將雙方看做同道雙修的伴侶,更多的卻是利益的結合,無論是為了借勢還是為了修鍊。她未曾遇到明弘道的時候,這些她也不過聽聽就罷。可是切身處於其中,她的失望才是如此的強烈。
被程正詠用說不清的眼神看了許久,明弘道不由一扇敲在了馮曉宇寫字的桌子上,瞬間敲出了一個洞來。他心中的慌亂和一直以來壓抑心思無法排解,只得用這種方式稍稍紓解。他高聲道:「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麼?難道我還有對不起你的地方嗎?」
程正詠不再看他,轉過了頭去。她啟唇艱澀的道:「我想回去中州。我終究是屬於那裡的,而不是雲州。」
這句話讓明弘道的怒氣更盛,但轉瞬之間怒火之上好像被澆了一盆水,只餘下灰燼。他一直害怕的,不敢觸碰的終於來到。他將摺扇打開又合上,如此幾次。他應該是憤怒的,憤怒於程正詠拋棄了自己而選擇了回去中州。可是此時,他只覺得渾身的血液也變的冰涼。
明弘道張口幾次,終於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道:「為什麼?雲州不好嗎?和我在一起不好嗎?」
「雲州雖好,卻不是我的故鄉。這裡的風土人情都與我故鄉不同。在這裡我永遠都只是一個過客。」程正詠沒有指責他,用盡量平靜的聲音道。
「好,我知道了。」明弘道平靜的後退,卻揮手間展開摺扇,頃刻便將這間廳堂攪得好似狂風過境一般,所有的傢具東倒西歪。他怒聲吼道:「既然你終究要離開,為何接受我的感情?如果你執意如此,我就只得請長老出手,將你留下了!」
自從離開政務區,程正詠心中的憤怒並不比他少,只是一直壓抑著而已,看著明弘道不可理喻的做法,她心中的顧忌也全然拋開了,反正,這屋子裡有隔絕神識的陣法,索性一次與明弘道說個清楚好了!
她也大聲的道:「我確實早已打算離開雲州,可我也沒有想到你這樣的自私!我也有親人,也有朋友,也有割捨不下的家!但我從不曾要求你為了我離開沐仙盟!」
明弘道聽著程正詠的話,腦中有一瞬間的混亂:「可是……可是……」面對程正詠的指責,他也不知該如何解釋。
「可是,我是女修對嗎?可是,你身後倚靠著沐仙盟,而我無依無靠對嗎?我是不是該慶幸,我已經結丹了。雖然拼不過元嬰修士,可是尋常想要留住我也不容易?」越是說著,程正詠的傷心失望越是濃重。雖然他們從不曾明確的說起過這個話題。但是程正詠更多的還是盡量去理解明弘道,理解明弘道不願離開,理解他想要將自己留下。可是,他卻從未為自己著想過。
程正詠失望的搖搖頭,已是不想再說。
明弘道捏著扇子,像一個鬥士一樣,他想要揮開擋在自己和程正詠面前的阻礙,卻發現,迫使他們分離的正是他們自己。
而且,就是一直以來的自大和驕傲,讓他看不清楚。他想要將程正詠留下,卻從未想過,或者程正詠也希冀過,他能和她一起離開。
所有的怒氣和傷心都被輕易的戳散,只餘下滿滿的疲憊。這種無奈明弘道第一次體會到,他看著倔強的背對著他的程正詠,什麼都說不出來。
愛戀就是如此嗎?讓人甜蜜,讓人傷懷,讓人喜悅,讓人痛苦。他琢磨著口中的味道,看著程正詠的背影良久。
終於,他還是長吁了一口氣:「既然你如此的不開心,那麼我不會再做什麼了。你想要繼續改造海船,就按你想的去做吧。我不會支持,但也不會再暗中反對了。」
經歷了這麼多,明弘道突然覺得,他還是更希望自己仍是小時候那個明弘道。開心了就上比斗台欺負欺負趙永寧;被人挑釁了,就打回來。簡簡單單的,多麼好?
聽著耳邊的腳步聲慢慢微弱,程正詠回過頭,看著滿屋子的狼藉,說不清是失望還是留戀。她直接將這些廢棄的傢具清理掉,取出一隻椅子坐下,愣愣的也不知道想什麼。
見著客堂中只剩下了程正詠,馮溯源將房門開了一個小縫,偷偷的打量著她。見她招了招手,馮溯源立刻小跑著過來,抱住了程正詠的膝蓋,將臉埋了上去,乖乖的也不說話。
程正詠摸著他的頭,極力將明弘道從自己的腦中趕開,思索起造船之事來。
現在的海船已經具有長距離航行的實力,對於沐仙盟探索附近海域來說足夠了。但是想要航行到中州,除了要加固船隻,還需添加一些儀器才是。控制海船航向的輪盤,測試風向的儀器。最好能將飛船的能力添加進來,或者一對如同鳥兒的翅膀也是必須的?
這裡的許多設想,沐仙盟或者不會花費靈石和精力來做,但是程正詠自己卻未必不能自己研究,只是一直以來,她總不願意被明弘道看著難過罷了。而且,如此一來,就要花費大量的靈石,他們師徒二人也只得儉省度日。而馮溯源漸漸長大,一年以內必將引氣入體。原本她也該將曾經想過的靈器的研製提上日程,還得為他煉些丹藥才是。
程正詠正想著,門外傳來敲門聲,一個築基修士將一隻乾坤袋交予程正詠,道:「方才弘道真人讓晚輩送來一些傢具給前輩。」(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