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學好拼音很重要
喂喂其實提高漢語四級聽力也很重要吧三爺!——小貓的吐槽。
遭受小虎斑鄙視的林小魚當即垮了他的巴掌臉。
同樣一件事,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如果放到他父親林崎嶼身上,是勇敢無畏,但放在他林小魚身上,怎麼看怎麼像在作死。
想到自己可能真是「自尋死路」,林小魚難免有些泄氣。不過他今天是下了千難萬難的決心來的,無論如何,總求個結果。
他磨磨蹭蹭地又朝師三爺走近幾步,低低地喚了一聲:「小舅舅,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嗓音細聲細氣,用的是小虎斑貓邀寵時的慣用腔調。
師三爺終於抬頭看他,慈愛地笑道:「說吧,又跟你父親慪氣了?」
「不,不是的。」
「零花錢用完了?」
「……不是。」
「被同學欺負了?」
「……不是。」
「班主任不講道理?」
「……不是。」
林小魚拿一對霧茫茫水汪汪的杏眼望著他。只反駁,不披露。正是個欲哭不哭的委屈相。
葛岳峙抬頭看天花板,顯然是對此人的把戲嗤之以鼻。而一旁的小虎斑則睜著一對綠色豎瞳向林小魚行了個注目禮:丫的連老子的萌都敢搶!閃瞎老子的鈦合金狗眼!
先不說一隻家貓為什麼會有對狗眼。這邊,師三爺還是一臉慈愛的表情,朝小外甥招招手,說道:「好孩子,過來,怎麼要哭了?」
林小魚卻是貝齒咬著嘴唇,不敢上前。
然後他心一橫,竟是撲通一聲,給師三爺臉朝地背朝天地跪下了!
師三爺大驚失色。突然受了這麼個五體投地的大禮,他心中立刻警鈴大作。自從被徐博雅那單膝一跪后,他對這膝禮真要生出點心理陰影來,沒想到現在又再次遭逢這種尷尬。
他眉頭一蹙,低聲叱道:「起來,有話說話!」同時心中暗道不好,這小子難道是做了殺人放火的惡事了!
回答他的,是林小魚一聲從胸腔里吼出來的,洪亮震耳的宣言:
「——小舅舅,我要出櫃了!」
一直默默做柱子狀的葛岳峙猛地扭過頭來。
因為扭得太猛,差點扭傷脖子。
他下意識看了師三爺一眼。
師三爺眼睛一瞪:「什麼,你要出軌?」
他滿臉疑惑地看向身旁的養子:「原配是誰?」
他怎麼不知道這孩子有女朋友了?就是出軌,也不應該來跪他啊!
葛岳峙一看他這表情,就知道他是沒搞清楚狀況。否則不是這樣的表現。
他帶著一點莫名的期待,或者惡意,將手撐在沙發邊沿,伏腰在師三爺耳邊低聲糾正道:「三爺,是出櫃,同性戀。」
師三爺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出櫃是個什麼意思。
他第一個就想到了前幾天那件糟心事。
一對濃眉慢慢擰起,他把臉上的慈愛表情用大火燎原的速度收拾了個精光殆盡,就要爆發!
然而,他突然又做了個緊急剎車的表情。小外甥的性格他太了解了,沒有人給他做後盾支持,他那小膽子是絕對不會突變成豹子膽的。師三爺想了想,還是勉勉強強地壓下脾氣,對跪在地上的外甥和聲說道:「說什麼孩子氣的話!起來,重新說。」
林小魚把額頭抵在地板上,死活不敢對上他的眼睛。他的這位小舅舅,雖然平時比大舅舅和父親都好說話,但是一旦生起氣來,誰也不是他的對手!
然而小舅舅對他而言,是比父親還重要的親人。他不敢瞞他。小舅舅這關,他是一定要過的。刀山火海,為了那人,他也要爭上一次!
見他是這麼個要死磕到底的架勢,師三爺整個臉終於沉了下來。
他排山倒海地站起身,將手中的報紙狠狠摜到地上!
「混賬東西!你敢!」
趴在他懷裡的小虎斑受了大驚,尖叫一聲,跳到桌上朝他豎毛齜牙。
師三爺一對黑曜石似的眼珠子中,燒起了熊熊大火。
火勢鋪天蓋地!
同性戀,又是同性戀!tm的同性戀!地球是已經被同性戀這種生物入侵了嗎!
林小魚嬌小的身軀痙攣似的戰慄起來。他從來沒有這麼硬氣的時候,小舅舅的怒火比他預料的還要洶湧駭人。
他被嚇出了眼淚。眼淚零零碎碎落了一地,他頭皮發麻,心生卑怯。
他帶著哭腔,一味只是祈求:「小舅舅,小舅舅,對不起……你就成全我吧,成全我吧……」
「我成全你個屁!」師三爺勃然大怒,涵養也不要了,當場爆粗口。「你個毛頭小子,人生觀都還沒穩定,懂什麼情愛!你這是行差踏錯,要自毀前程!」
「小舅舅,我是真心的……」
師三爺冷著臉,頻頻點頭:「好,好,好!好一個真心!毛還沒長齊就跟我談真心?男人跟男人講什麼真心!誰給你膽子來跟我講真心!混賬東西,你才幾歲,不好好讀書,凈跑去干這種混賬事!你你你——你是要氣死我是不是!」
師三爺說到這裡,簡直要害了心疼的毛病。
他姐姐就這點骨血,他怕被林家人養歪了,特意放在身邊悉心教導,沒想到還是長成了這麼顆歪脖子樹!
同性戀,老太太自然更不能讓他認祖歸宗,林家家主為了名聲,同樣不能讓他繼承家業。等待他的將是世人的孤立,排斥,冷眼嘲笑!
師家人是不能這樣的,難道師家跟林家結合后,血液真的會產生異變?
想到這裡,師三爺不由就有些疑神疑鬼了起來。
他揉著壅塞鬱悶的胸口,歪著腦袋低頭想了片刻,越想越離譜,越離譜越覺心驚。
他瞪著眼睛死死地盯著還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小外甥,簡直快要不知所措。
「你父親知道嗎?」
林小魚低低地嗯了聲。
師三爺抱了一線希望,輕聲問道:「他怎麼說?」
林小魚遲疑地抬眼,試試探探地答道:「他說,只要你點頭,他就沒意見。」
「嘭!」師三爺一腳踹翻了桌子邊的藤椅。
「混賬東西!」他氣得眉毛倒豎,手指一下一下點著林小魚怒罵道,「林岐嶼真是不講道理!自己的兒子不好好養,就知道錢錢錢!」
林小魚像受驚的小兔子似的,抖得愈發厲害了。他恨不能整個人都貼到地上變成一塊地毯,被小舅舅踩幾下泄恨,也比承受小舅舅的失望來的好。
他在恐懼和絕望中落了一地的眼淚,心裡想著,那人若在自己身邊該有多好,冷不防就被一隻鐵箍似的手抓住了。
葛岳峙一個挺身,就把他拔蘿蔔似的,雙腳離地,整個從地上提溜了起來。
林小魚這點分量在高大威武的葛岳峙手中,完全不夠看。他在他手裡,就跟個小玩意似的。
葛岳峙對他的驚悚嬌弱視而不見,擺弄都懶得擺弄。他像舊時代中的惡奴一樣,冷著臉,壓著他的胳膊,把他直接提到師三爺面前等候發落。
林小魚離了地板(不是我!),無處藏身,只能大白於師三爺面前。他感覺自己變成了一片風中落葉,在威嚴的小舅舅的注視下,他是如此醜陋,簡直不堪入目了!
同性戀,他也不想啊!不過是因為,他喜歡的人剛好是個同性罷了!
他痛苦地閉起眼睛,忽然萬念俱灰。
師三爺同樣也是深深地一閉眼。他不再看這誤入歧途的外甥,轉開頭,朝養子有氣無力地擺著手道:「把他關到房間里去。什麼時候悔改,什麼時候出來。」
林小魚並不掙扎,只咬著嘴唇,盯著自己的腳尖,信誓旦旦地賭誓道:「您就把我關一輩子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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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三爺當天就風馳電掣地往林岐嶼的辦公室去了。
林岐嶼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長相斯斯文文,一團和氣,很有點老狐狸的味道。裝扮行事也是有條不紊,中規中矩。林家是正兒八經的官家出身,林岐嶼很好地繼承了這股高門大戶的氣勢。
彼時林岐嶼正坐在辦公桌前低頭翻閱資料,便聽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門「嘭」的下就被推開了。師三爺一陣風似的出現在門口。開門的是師三爺的門徒葛岳峙,身後跟著滿臉便秘的秘書小姐。
林岐嶼心想,三兒平時萬事悠哉不上心,但是生起氣來,還是很有當年紅衛兵查水表的風範的。
他笑眯眯地朝秘書小姐一揮手,示意她不用管。
林岐嶼這人一向信奉和氣生財。特別是對著這位妻弟,他是連僅剩的一點脾氣也放棄了。
師三爺對身後的養子同樣也是一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