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身不由已
紫竹傲然地看著兩個被她雷到的男人,「是,我夫君,歐陽凌楓。」
面不紅,心不跳,不是因為她太擅長謊言,而是在她的心裡,歐陽凌楓就是她的。一個人如果連自己都騙到了,謊言也成了真話。
「你已嫁人?」惠王爺有些驚訝,自己還真是看走眼了,以為是羅敷未嫁呢。
李哲才不關心她是否嫁人,他關心的是,若是歐陽凌楓是他所想之人,那麼,李婉兒與他?他分明看到那天長廊里二人眉宇之情。
此時,李哲心裡最想做的事,便是弄清楚那名御前侍衛的來歷。他要見到李婉兒。想到那日她的掙扎與驚懼下的憤怒的小臉,心顫不已。
他惱怒於自己的這種牽挂,為了一個女子魂牽夢繫,他不願意承認這樣的感情,父皇與武氏之間就因當初的迷戀,致使江山芨芨可危,他不願步這樣的後塵,這是可怕的,是萬劫不復的。可是,現在,他隱隱地感覺婉兒正一點點地侵蝕他的內心。
她居然寧可去戀一個有婦之夫,都不願屈從於他這個皇子,這令他妒火中燒。他的身子僵了僵,背上的肌肉一緊,頭也不回地說道,「王叔告辭。」聲音冷得像冰,令人寒噤。
「婉兒,你站住。」李哲一入宮就直奔貞觀殿,婉兒遠遠就看到他,低著頭,假著沒看見,匆匆地想要從另一小路穿過。
真是掃帚星,走哪都以碰上他。婉兒心裡暗罵,腳卻沒有停下。
「我叫你站住。」李哲又提高了音量,這一回,想當沒聽見都不可能了。
她無奈地待李哲近前,福了福,「奴婢見殿下。」
李哲不由分說,捏起她的下巴,眼裡騰著一團過怒火,彷彿隨時都可以噴出來燙傷她。
「你,幹什麼,弄疼了我。」婉兒痛得眼淚直打轉。
「幹什麼,李婉兒,你睜大眼睛看看,我是誰,我是李哲,七皇子,皇上的兒子。」李哲惡狠狠一字一頓。
這個神經病,不知道又抽的是哪門子的瘋。
「那又怎麼樣?關我什麼事?」婉兒氣極,即使現在她落魄做奴做婢,也不至於要卑賤到如此地步吧。
「明天我就向父皇請旨,納了你,你說關不關你的事?」他一臉的調侃看著婉兒的臉,看著她那張似是受了莫大的委屈的羞憤的臉,心痛莫名。
婉兒打掉他的手,「對,你是皇子,你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你可以為所欲為,你想要哪個女人,便能得到,誰敢攔你,可是,請你也學會尊重別人。」
她真不知道他這發的是哪門子邪火,要不是因為他,自己又怎會向歐陽凌楓急急提出成親之說,這可是冒著殺頭之罪的。但就算如此,她也一點兒也不會後悔,即使她做不了什麼貞潔烈女,尤其在這個朝代,掌握不了自己的命運,但自己的第一次,誰也左右不了,否則,她將抱撼終身。
李哲像研究一個怪物般地盯著她,尊重?她?一個小小的被貶的奴婢,居然向皇子提尊重,真是匪夷所思。可是,他為什麼卻一點也不生氣呢?
「他叫歐陽凌楓?」李哲冷不丁冒出一句。
「你,你在說什麼?」婉兒像被雷擊般,他調查他?
「那個男人,你心裡的那個,歐陽凌楓?」李哲眯了眯眼,這,才是她應有的反應,而不是像剛才那樣,一副天不怕地不怕。
「不是說了不用你管嗎?你不是答應了不管嗎?」
「我反悔了。」李哲想也沒想。那是別人的相公,他無須再做什麼君子。
「你無恥,無賴。」從沒想過他會這樣出爾反而,婉兒又氣又怒。
「你膽子可真不小,什麼都敢罵。你確定你知道自己在罵誰嗎?」李哲雙手抱胸,倒也不生氣。
「不要讓我恨你。」婉兒的聲音雖然小,卻擲地有聲。
李哲心裡一震,她的認真與決絕猶如一股寒流從腳底直竄腦門,他對她真的有那麼重要嗎?可是同時,一股更強烈的征服欲點燃著他。
「他對你有那麼重要?甚至不介意......」李哲嘎然止住。
婉兒惱怒地別過臉,卻看到皇后遠遠而來,忙避向一旁,伏地而拜。李哲忙收起一臉的戲謔,待武氏近前,忙恭拜:「參見母后。」
「你怎麼在這裡?」武氏看了看地上的婉兒,問的卻是李哲。
「兒臣是來向母后請安的。」
「哦?」武氏淡淡一笑,倒也不追究,「請過安了,先回去吧。」
沒幾日,就傳來消息,李哲封為太子。賜顯。自李賢廢后,李顯封為太子應該屬於順勢而為,意料之中。只是誰也不知道,這其中的惠王爺的慕容雪加了點催化劑,才會讓這件事塵埃落定。
因為李賢的事,讓二聖之間鬧了彆扭,皇上悶悶不樂地揉著眉心。
慕容雪輕輕地按著他的太陽穴,為他緩解疲憊,「皇上不高興?」
「唔,有些累了。」
「皇上不必太過憂心,國事總是操勞不完的,既是李氏的江山,早一日處理,遲一日處理,總是沒有多大問題。」慕容雪輕柔的聲音,軟軟的,讓人聽著舒服。
「李氏的江山。」皇上重複著,可現在他卻在太子之事犯愁。
「是啊,皇上與皇後有那麼多的孩子,不都是李氏的嗎?一代傳一代,大唐會越來越昌盛太平的。」慕容雪想起惠王爺的那句話,「記住自己的身份,是李家的媳婦了。」
皇上沉吟著,忽地眼裡就有了亮光,一把抱過慕容雪,狠狠地親了她一口,「雪兒真是蘭心慧質。」
「皇上。」慕容雪嬌嗔著,在皇上的懷裡掙扎了一下。皇上哈哈一笑,將她抱起扔在了床上。
「皇上的頭不暈了么?」
「有了雪兒這樣的可心人,朕的病全好啦。」
那一天,皇上起床后,神清氣爽,門外候著的太監不知道,還以為是雪婕妤伺候得好,其實,那是因為她的一句話,讓皇上開了竅,事後移駕皇後宮中商議立太子之事。
正如雪兒所說,李顯也是皇后的兒子,她沒有理由不同意。相反,這也正是皇后的心意,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這件事,應該是皆大歡喜,只兩個人心裡卻並不快樂。一個是婉兒,她知道,李顯的地位最高,她與歐陽凌楓的命運就離自己越遠,這是她所害怕卻又無可奈何的。
另一個人,就是李哲,如果可以選擇,他寧願不生在帝王之家,過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是一切都沒有如果,李賢就是最好的例子,做個閑散皇子,雖心有不甘,卻能自得其樂,做了太子,表面風光,離人上人的位置也更近一步,但這種岌岌可危的風險,誰也不知道明天會是什麼樣。
李賢前一分鐘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后一分鐘已滄為庶民,雖也是他咎由自取,卻也不免令人唏噓感嘆世事多變,何況那還是自己的皇兄,不放過他的,他要謀逆的,都是至親骨肉,這樣自相殘殺的血腥場面不知要上演到幾時,又不知何時會輪到自己的頭上。離王位越近,這種壓迫感就越重。
但是,身為皇子,不是願意與否能夠決定自己命運的,沒有後路,沒有選擇,只能一直朝前。
他承認,自己是覷覦皇位,但與性命相比,還是保命比較重要些。
他不能保證自己能活到坐上皇位的那一天,他想拒絕,但是,所有的老臣都來向他道賀,告訴他李氏江山的希望就在他的身上,越是如此,便越惶恐。
再一次出現在貞觀殿內,二聖都還在座,他跪在大殿,尚未開口,武氏就已先發制人,「顯兒,如今你已是太子,老大不小了,現本宮宮中李婉兒雖已貶為奴婢,但她也曾是我大唐朝重臣之女,出身金貴,本宮赦了她的奴婢身份,賜為你的側妃,你可願意?」
李顯萬萬沒想到母后一眼看穿他的心思,同時用婉兒堵住了他的嘴,再看父皇眼裡的殷切,母后臉上的堅定,心下明了,自己再無推託之理,否則只怕失去更多。
「兒臣謝母后垂愛。」
「去吧,過些日子再給你選個正妃,你也該長大啦。」這一刻,李顯看到的是一個母親,只是這樣的溫情轉瞬即逝。
當婉兒聽到這個消息時,如五雷轟頂,自己就這樣莫名其妙地被賜封給那個掃把星了,雖然自己早有預料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但終歸是難以接受,她躲在房間里哭了一整天。
她想過去死,但那又不是她的性格,她不是唐朝熏陶下長大的忠貞烈女,她是一個精明的現代人,只是因為一個陰差陽錯來到這個世間,她不能辜負了這份陰差陽錯,結束自己的生命。
李顯,她想起來了,就是那個後來成為唐中宗的傢伙,與她有什麼關係?她才不要這樣的虛名,她來這一世,是為了尋找自己的另一半,是為了那個這世叫做歐陽凌楓,下一世叫做唐楓的傢伙,什麼皇上,太子,都只是過眼雲煙,她不在乎。
如果結束這一世的生命,可以回到自己的年代,她倒是願意一試,只是,怕這一試,一切全亂了套。她不做沒有把握的事,何況還有那麼多條的人命系在她的身上,歐陽凌楓的,父母兄嫂的。婉兒為自己的不死找了無數的理由,不是因為她不貞,而是,有太多的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