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就在所有人都覺得汪洋這一腳挨定了的時候,斜刺里忽然飛來一腳,趕在對方踢到汪洋身上之前,踹到了他的腰後背處,直接將對方整個給踢趴到地上,摔了個狗吃屎的造型。
眾人的神色與動作都是一頓,看向這突然飛出一腳的人——高舜。
高舜慢條斯理收回了動作,看了看地上趴著的那位,又看了看被震懾住的另外四人,略顯頭疼地道:「抱歉,下意識的動作。」
騙誰呢?眾人齊齊用眼神這麼詩意。
尤其是二木,高舜這種橫里飛踢的本事,他領教過不下三回,雖然事後並沒有大礙,但當場疼的真要人命。
看著地上好半晌爬不起來的那人,他抽抽嘴角,替對方覺得疼。
「你不是……一班的高舜嗎?」呆愣住的兩個一中學生這才看清了高舜的樣子,不由驚道。
高舜微微挑眉,顯得有些詫異,「你們知道我?」
他自覺自己和這三人確實沒有什麼交集,最多只能算面熟,卻不想對方居然能叫出自己的名字。
高舜不由覺得有些麻煩,如果不認識,就讓他們把自己當成和汪洋一夥的,一會兒行事可能還方便些,現在認出來了,一會兒動作起來,難免有些束手束腳。嘖!
被問到的兩人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地皺眉——何止是知道他。
高舜在他們學校不大不小也算個名人。
他出車禍後父母雙亡,自己又在醫院裡做了一年植物人的事情全校基本都知道,因為,學校里將自己秉持「以人為本」精神,替他保留了重點班的名額的事情,在校報和他們的地方報紙上都報道了。
而後高舜自己復學后,在學校里又掀起一股學典型的風潮。他復學之初,成績和早先已經完全不能比了。即便不是一落千丈,也差不多落了百丈。
本來大家在學習之餘,難免八卦或抱怨一下,一邊不帶幾分真心地為他可惜,順便覺得對這樣的人,照顧一下進個重點班也是可以原諒的,他們就不計較了吧,一邊覺得自己雖然成績不好,但好歹家庭圓滿幸福終生。
但誰知道,就在他們自我阿q著的時候,這廝只用了一個學期的時間,成績就慢慢追了上來,甚至在這次的開學考里已經進了年級前二十五了,怎麼也算名副其實的重點班學生,這名額再也不是施捨的了。
但凡學校,總是要以成績來衡量一個人的優秀與否的。可是,如果一個學生,進來時就成績優秀,一直名列前茅,那外界多半還是覺得是這孩子本身底子好,根正苗紅的,到你學校教不好了才奇怪。
而像高舜這種情況特殊,因為學校特地照顧,老師悉心教導,同學各種關懷,而後德智體美健全發展的同時,成績還慢慢攀升到數一數二的位置。簡直就是教育教學最為成功的典型案例,不多拿出來說幾次,激勵一下,順便給學校打點名聲,那都是一種極大的資源浪費。
於是,不光高舜他們高一一班,各種校會班會上,高舜都已經被當成了典型。
兩人面對高舜這極度拉低人智商的問題,不知道該怎麼答時,被高舜踹到地上的那位學生已經呻吟著爬了起來。
比起心中稍有顧忌和不解的兩人,爬起來的這位根本就是滿腔怒火,管他是高舜還是矮舜,踢了自己還有好話說?
當即握了拳頭便準備衝過去打高舜。
卻不想,這頭汪洋終於反應過來,伸腿一絆,又將他給弄倒在地。
地上那倒霉蛋的兩位同盟看到這一幕,頓時怒從心中起,也管不得對高舜怎麼在這兒的諸多疑惑,此刻都只抱定了一個心思——是兄弟,就打了再說。
當即兩人聯手沖著汪洋和二木打去,雙方撇開高舜,頓時纏鬥到一起,高舜本欲出手,但是看到汪洋三兩下將對方給壓在了地上猛揍,頓時明白過來,汪洋和二木的實戰經驗遠遠不是自己學校里的這三個書獃子可比的。
看著一群少年毫無章法地亂斗在一起,高舜一邊覺得腦仁抽痛,一邊還想著怎麼將雙方給分開,正苦惱著,一個中年男聲忽然喝道:「你們在幹什麼?」
四下里,眾人頓時呆住,齊刷刷回頭看。
地上三個一中的學生臉色頓時白了——這次真的是王船山帶著保安來了。
「你們!還有你們以及你,馬上滾到我辦公室來!」王船山氣得假髮都發飄,他指著地上一群,又點了點汪洋和二木,最後將高舜也叫上。
眾人尚未出聲,汪洋和二木便十分不屑地「嘁」了一聲,兩人懶懶散散地將校服一扒,「我們又不是你們學校的!」
王船山眉頭一擰,「不管哪個學校的,混進我們學校來鬧事,罪加一等!還真當我制不住你們?」
說完,他便示意自己身邊的保安將這兩個看著就十分討嫌的小流氓給制住,只是他身邊的保安還沒有動,高舜就站了出來。
「主任,這是我弟和他同學,他有急事來找我,門衛不讓進,所以他才穿了我們學校的校服混進來。結果他們還沒找到我,就被這幾個同學看到了,他們認出他倆不是我們學校的學生,想好心提點他們,不是我們學校的學生不能在校園裡亂晃,結果一言不合,雙方這才起了點矛盾。」高舜一邊慢吞吞地給汪洋和二木找理由,一邊也不忘記給對面那三個學生找個台階下。
「我才不……」汪洋當即要反駁,高舜眼刀無聲地射過去,將他的話給堵了回去。
二木立即識趣地上前很狗腿地點頭,並圓謊。
另三位一中的學生一聽這個說法將他們也從「尋釁滋事」的罪名里摘得乾乾淨淨,當即也點頭附和。
王船山撇頭看著高舜,粗短的眉毛緊巴巴地皺在一起,像是在評估高舜話語的可信度,半晌后,他才慢悠悠地道:「你還有弟弟?」
「表弟。」高舜眼也不眨地介面。
「那也不行,在學校里打架鬧事就是不對,先跟我到辦公室去再說!」王船山雖是這麼說,但口氣終究比剛才緩和很多。
眾人沉默地排成隊,跟在了王船山的身後,朝他辦公室走,心裡卻已經打定主意,不管怎麼問,咬緊牙關就按照高舜剛剛的借口編。
汪洋和高舜落在隊伍最後,高舜只輕聲道:「想好就按我說的做。」
汪洋做不屑狀地瞥著高舜,嘴角揚起嘲弄,「你怕啊?」
高舜嗤笑,「我怕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你信不信將你剛剛的事情給捅上去,就算你不是我們學校的,這個老頭也有辦法弄得你退學。」
汪洋無聲地勾著嘴角笑得十分得意,「也就你們這些人才在乎什麼退學不退學,你覺得我現在這樣退不退學有什麼差別?」
高舜無語地看著他,眼神深沉,眼底泛著一些黑色的漩渦。
汪洋下意識地縮了縮肩膀,高舜的這個神情讓他想起上次在夾口巷時吃得大虧,於是,他不情不願地道:「行了,看在你剛剛幫了我一腳的份上,我也幫你一回,不會拆穿你的話,照你的話往下編行了吧?哥。」
汪洋那一聲敷衍的「哥」順口而出后,兩人不由一起愣了一下,就在剛才,那一聲哥,好像帶了什麼解釋不清的生物電一樣,哧溜溜地就將兩人都麻了一下。
互相對視一眼后,汪洋率先摸著鼻子扭開腦袋,只覺得剛剛那一眼跟之前每一次和高舜對視的感覺都不太一樣,心口處搏動的地方有點不聽使喚了。
高舜看著汪洋的這一系列反應,則低垂了眼瞼若有所思起來。
眾人跟著王船山到了辦公室后,高舜先被叫了進去,思想教育課上了半小時,王船山才語重心長地讓他不要辜負學校師長的栽培,也千萬不能忘記父母的厚望。
高舜木著一張臉,還算配合地從頭聽到尾,最後以點頭和「是」為談話做結,走得時候,王船山直接讓他把他表弟和表弟同學給帶走,便堅決表示,以後決不許再出現類似情況。
比起汪洋,另三位可就沒這麼好命。
汪洋跟著高舜走的時候,這三位只敢靜悄悄地以眼刀掃射他,汪洋非但不以為意,還在拐角處悄悄沖三人比了個中指。
高舜眼角的餘光瞟到他這舉動,又氣又笑,卻並沒有出聲阻止,他一路沉默著將兩人送到校門口,可能是高舜的神情實在難看,汪洋莫名就覺得有些害怕,一路走過去七八分鐘時間,也倒老實,不管旁邊的二木對自己打什麼眼色,他都裝作沒看到,視線始終放在自己前方十步距離外的某一點上。
一到校門口,不等高舜發難,兩人就飛一般地溜遠了。
看著兩人跑遠的身影,高舜才慢慢吐出了胸腔里的一口濁氣,說不清這麼一通鬧騰到底都帶給了他什麼感覺,只在這一刻他才算有點這兩熊孩子總算是安全送走了。
起碼今天接下來的時間,他算是能安生了。
卻不想,高舜腦門中才躥過這個想法,不到五個小時,安生的日子就離他而去了。
有人!剛觸到自家公寓的門把手上,高舜就提起了十二萬分警惕,他提起門邊上的一根廢棄的椅子腿,慢慢地,如常地,插|進鑰匙,扭動開鎖,然後……開門。
「別動手!是我。」門開的一剎那,高舜提起手邊的椅子腿便準備朝門后的一個人舞去,千鈞一髮之際,對方大喊出聲。
高舜的動作頓在半空中,漆黑的屋子裡,隱隱約約能看清來人的模樣——鬍渣徐。
「徐叔?」高舜出聲確認。
鬍渣徐立即點頭,「是我。」
高舜並未完全放下警惕,他橫著椅子腿,擋在自己和鬍渣徐的面前,既是一種警戒,也是一種距離,「你怎麼知道我住這兒?又是怎麼進來的?」
鬍渣徐看高舜這動作,眼睛瞬間便亮了一下,那意思——好小子,警戒心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