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吃上醋了
寧封回頭望過去,不出意外地看到在客棧二樓最中間的窗口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眸光沉沉的,隔著老遠穿過濃重的夜色投在他的身上,仍叫他感到有幾分灼熱。他忽然就害怕起來,倘若墨雲邪真對他有那種想法,以他的強大和霸道,那自己只有洗乾淨了,往床上一躺,等著他享用的份兒了。
寧封覺得他真是史無前例的悲催,在書中墨白是由於不會揣摩墨雲邪的心思,在修鍊上的領悟力又太強,這才招致了墨雲邪的厭惡,而他是個穿越人士,對一切了如指掌,他吸取墨白的教訓,就想法設法得去討墨雲邪的喜歡。
他做得很好,想當初在蒼穹涯的時候,墨雲邪還心狠手辣地拿魑蠻獸來試探他,到回幽冥谷的路上時,就開始對他和顏悅色了,再到後來即使他在長老會上犯了錯兒,墨雲邪也沒真跟他動怒,只是嚇了嚇他而已,再以後他們的關係就越來越近了。
墨雲邪雖然是個比較嚴厲的師父,但他卻把最好的東西都給了他,有時候還特別寵他,甚至縱容他。墨雲邪總是盡己所能地為他設想,讓他能在排位比試中勝出,讓他能在四大長老面前立足。他的關心,他的體貼,寧封是甘之如飴,可不代表著他能無限制地接受到這種好都變了質,墨雲邪都想要將他吞吃了的地步吧?
墨白與他,一個是被吞吃靈魂,一個是被吞吃*,兩種結局比較起來,寧封感悟到他好似更慘烈,更悲壯。不行,絕對不行,他必須得離開,而眼前就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要是他被落塵上人收為弟子,加入了紫霄門,那紫霄山上可是有三重禁制,五重法陣,就連大乘修士都破不了。
這時落塵上人又催促道:「你還磨嘰什麼,正所謂女怕嫁錯郎,男怕入錯行,徒弟就怕跟錯了師父,這可是關乎一輩子前途的事兒。你師父究竟對你好不好,你心裡最清楚,可別當白痴,又被人欺負,又給人養老,到了最後再喊冤。」說話時,他還往墨雲邪那邊瞟了瞟,像在故意惹他生氣似的。
寧封的神色一暗,落塵上人的話正說到了他的心坎上,他本來還有些猶豫,他跟墨雲邪在一起五年,雖然對他懼怕多於敬重,但多多少少也有了些感情,這師徒關係他還真狠不下心來一刀兩斷,但是他不能不為他的後半生打算啊。
墨雲邪站在窗口,徒弟的每一個細小的表情和動作都牽動著他的心,雖然他表面上看起來很平靜,可是心中卻波濤洶湧。
當突然冒出來一個元嬰上人要強行拐走徒弟的時候,他差一點就要衝上去將他給一掌拍飛了,不過他還是忍住了,因為他明白現在是徒弟肯不肯原諒他的問題,又或者說是在這樣一個時刻,徒弟會作何抉擇的問題。
他們相守了五年,徒弟在他心中的分量已經很重,他希望他在徒弟的心中的分量也同樣重,可是當徒弟回頭的時候,他的眼神很複雜,有不舍,更多的卻是恐懼,然後在聽了元嬰上人的話后,他的目光就變得堅定了。
真的捨得離開他?墨雲邪感覺自己的心在頃刻間被碾成了粉末,呼吸之間都像是有一把鈍刀在來回切割。他從來就沒這麼難受過,以往遇到這種情況,他都會勃然大怒,可是現在滿腔怒火都淹沒在茫茫黑暗中,成了一片死寂。
但是,他決不允許徒弟就這樣走了,身形一晃,下一瞬,墨雲邪就站在了他們身後,正要怒喝道:「徒弟,跟為師回去。」卻見徒弟的腳步又猛然頓住了,扭頭看向元嬰上人,「上人,我不能跟你走,雖然我師父有不好的地方,但現在他遇到了困難,我得留下來幫他。」
以墨雲邪暴烈的脾氣,估計他前腳走了,後腳這青峰城就會變成一片廢物,而且連紫霄門也會永無寧日,他畢竟是墨雲邪的徒弟,這是不可更改的事實,就算他有把握說服聞凌天替他保密,他的身份也遲早有一天會被揭穿。
最重要的一點,他是真為墨雲邪擔心,這次的對手非同小可,他就是專門針對墨雲邪而來的,雖然在《天劍傳奇》這本書中沒有明言,但是若他沒猜錯的話,那個人在書中也在暗中搞著陰謀,墨白、墨雲邪還有聞凌天全都在他的設計之中。
是以,他要走也得在此事完結之後安安心心地走,但是這有一個前提,那就是墨雲邪不能再對他有任何的想法。
聽了徒弟的話,墨雲邪的滔天怒火頓時便隨風化去了,他心中甜蜜萬分,有點小激動,還有點小驕傲:徒弟對他還是很有感情的。這樣想著,他就更後悔剛才一時衝動破壞了他跟徒弟之間的和睦。
「徒弟,跟為師回去吧。」同樣的話再說出來就蓄滿了暖暖的柔情,這是墨雲邪從未向任何人表露過的,更確切說不到此此時此刻,他甚至以為他骨子裡都沒有,「先前為師是一時糊塗,才做了錯事,為師……向你保證以後……哼,絕對不會再有……哼……一次了。」
墨雲邪畢竟是教主,畢竟雷厲風行了那麼多年,讓他跟人認錯,雖然是心甘情願的,但當話說出來時他才發現沒有想象中的簡單,簡直是彆扭死了。
寧封瞪大了眼睛,還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這是一向自高自大的墨雲邪說出來的話么,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既然墨雲邪都做到如此地步了,那他還能有問題么?不得不說,墨雲邪這一句話就能抵得上別人說一萬句
「行,那你就跟你師父回去吧,本上人為你檢驗過了,你師父的為人還是不錯的。」不光寧封被觸動了,落塵上人的立場也變得夠快的。他迷惑地看得墨雲邪,總覺得這師徒兩個之間很怪異。今天他算是開了眼了,一般就算師父有錯,那也沒必要跟徒弟道歉啊,又不是夫妻,還要做丈夫的來哄妻子。
說來,他一開始想收寧封為徒,不過是他一向好管閑事而已,倘若墨雲邪真的對寧封冷酷無情,那他就拐走寧封,讓墨雲邪做個冤大頭,現在眼看人家師徒都要和好了,那他也就不在中間插一杠子。
「麻煩上人了。」寧封沖落塵上人微微一笑,其實他很明白,落塵為人看似偏激,實則卻是個熱心腸的人,不論正邪,只要他看不過眼的事都會管。既然今天在此遇到了,那有些事情他就該提醒提醒他了,「我有幾句話想跟上人說,請上人到這邊來。」說完回頭看向墨雲邪。
「去吧。」墨雲邪笑笑,表現得很慷慨,心想這名門正派之中也不儘是道貌岸然之輩,他決定了若是日後不可避免要與紫霄門一戰,他就放過這位落塵上人。他剛做好了決定,可是下一秒,他卻又瞪眼又攥拳的,恨不得衝上去把落塵上人搭在徒弟肩膀上的豬爪扯下來,再一個火球叫他灰飛煙滅了。
這算是什麼上人,邋裡邋遢的,不單沒有形象,還根本不像一個前輩,沒涵養,沒氣度,為老不尊,老不正經……墨雲邪這樣暗暗大罵的時候,卻早忘記了其實他也屬於那「為老不尊,老不正經」一列。
「前輩,晚輩請前輩稍一句話給你的師侄聞凌天,就說我很想念他。」寧封往前走了幾步,又壓低聲音與落塵上人道。落塵是可等的精明,一見他背著墨雲邪說話便知道這其中有秘密,便將頭湊了過來,兩人這竊竊私語的模樣落在墨雲邪眼中,他的醋勁就更濃了:僅僅說個話而已,有必要離那麼近么,而且才見一次面就那麼熟,他跟徒弟還從沒說過悄悄話呢。
「怎麼,你認識小凌天啊。」落塵上人是喜出望外,他這人就這樣,越喜歡誰就越跟誰親近,這時候就連上人的架子都不端了,一推寧封的腦門道:「你這孩子怎麼不早說啊,你是小凌天的朋友,那咱們就是一家人啊。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嘿!還動手動腳的,墨雲邪真要忍無可忍了,要不是徒弟在……哼……哼……他在儘力壓制著火氣。
寧封也有些不習慣落塵的作風,勉強一笑道:「我叫墨白。」
「哎呀,名字不錯,小墨白啊。」落塵嘻嘻笑道。
落塵此時的嗓門有點大,墨雲邪剛好聽出來這句,就幾乎要氣爆了:名字當然不錯,那可是他起的,但小墨白也是你能叫的么,他還沒這麼親昵地叫過徒弟呢。
對於這個稱呼,寧封只是笑了笑,隱隱感覺到周圍的氣息有些波動,就趕忙說道:「我不久前見過聞凌天,他正在找前輩呢,前輩還是儘早去聚英門吧,不然他可就急壞了。」
落塵上人是個隨心所欲之人,他就是不喜歡受拘束,才沒有去聚英門,而就是因為這樣,他就落了單,成為了墨雲邪的目標。在書中,墨雲邪並沒有來屠魔大會,他一邊在幽冥谷做準備,一邊派了人來殺殺三大門派的銳氣,紫霄門是落塵上人,星海門和聚英門各有一名德高望重的前輩慘遭毒手。
如今墨雲邪是不會動手了,但誰又能保證那個藏在暗中的人不會呢?相信以聞凌天的聰明才智,他應該也會發現這一點的,那這樣的話,墨雲邪這邊由他來穩住,三大門派那邊的攤子,可就要聞凌天來收拾了。
「行,我這就去。」落塵上人忽然又賊嘻嘻笑道:「這事你為何要瞞著你師父啊?」
「奧,是這樣我師父的脾氣不太好,不讓我……」
「行行,明白了。」不等寧封說完,落塵上人就做出了判斷,很心疼很理解地拍了拍寧封的肩膀,「小墨白你真辛苦,原來你師父就是個霸道狂啊,誒呀呀。」
寧封聽完就是一愣,這話真的是太精闢了,不過同時他也聽到了什麼東西斷裂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