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真愛
現在的時間是上午七點。
宋凱文以一種標標準準的家庭主夫氣場圍上圍裙開伙做早飯。
當攤平的金黃色蛋身在平底鍋里滾油的包裹下發出令人充滿食慾的噼里啪啦聲時,宋凱文的手機也隨之響起。他轉身接了個電話,掛斷後帶著隱隱興奮回頭對聚精會神看電視的白黎道:「昨天我們拍的那個廣告,今天導演喊你過去再拍幾個鏡頭。」
白黎視線不移,電視里的黑臉名偵探正要揭曉一樁八十人連環殺人案的兇手是誰,這樁懸案發生在一個四面環海的無人小島,一共有三個嫌疑人,真令人期待呢:「哦哦,還要我走鋼索?」
宋凱文脫掉圍裙:「不,是拍一個從鋼索上跳下來的鏡頭……放心不是真的讓你從樓上往下跳,這回是在室內綠幕上拍,之後會做特效。」
白黎無所謂地:「其實真的往下跳我也可以啦。」又不是多高的距離。
宋凱文:「?」
白黎一本正經:「因為我懂輕功。」小爺有練過。
宋凱文:「……」
他毫無表情地轉身回屋子裡去,告訴少年洗手間在他左手邊的門裡,擰開水池上面的龍頭就有水,先洗個臉吧他要換身衣服。
白黎:「……」他被鄙視了!
從經紀人無聲的態度里他看到了*裸的鄙視!
他氣呼呼地進了那個什麼『洗手間』,按照宋凱文要求的擰開一個水龍頭,清澈的水流噴薄而出。
少年在觀察一秒鐘之後就用手接住水流,像從前在寨子里跟小夥伴們打鬧之後蹲到溪邊喝水那樣,隨便用水撲了兩把臉,然後抬手用掛在面前的乾淨毛巾擦乾。
玄關處宋凱文已經換好了衣服,準備出發。
「喂喂,是真的,信不信我現在就飛到我們昨晚拍廣告的那個地方去?帶你一起也沒問題哦?」臨走前白黎還是不死心地提議道。
宋凱文不以為然地回應他:「閉上嘴快走,我們要趕不上二路汽車了。」
……
要補拍的鏡頭是一個讓演員拍跳下鋼索的鏡頭,並且在下降過程中定格畫面,說一句這個運動服飾的廣告詞「我的時代,跟我來!」
然後打出廠商精心設計過的產品商標和廣告語。
最後切回畫面,是少年腰上其實綁了繩子,凄凄涼涼地掛在大樓上,以懸挂的姿態對著上面無比喜感地喊:「快把我拉上去啊!」
這個創意是昨天晚上導演吃夜宵的時候一拍大腿想起來。
他越想越覺得這個創意帶勁,打電話跟產品方等各路人馬一商量,可以有!
於是就出現了第二天一大早宋凱文接到電話的這一幕。
走進天明娛樂的辦公大廈,白黎的肩上背了個挎包,是他臨出門前讓宋凱文幫忙找的,裡面放著他的新任經紀人死活不讓他別在腰帶上的白玉笛……他實在是不放心把隨身武器留在起碼有二十分鐘車程的家裡。
在路上他們耽擱了一會兒,因為當苗族少年馬不停蹄跟著他的經紀人趕公交車的時候,他們路過了一個路邊攤。
然後白黎就走不動道了。
他覺得自己一瞬間理解了一見鍾情的含義!
你無法把目光從對方身上移動開來!
對方的存在對你而言就跟罌粟花一樣充滿了誘惑!
那一瞬間你會毫不猶豫地想要佔有他!將他納入懷中!讓他成為只屬於自己的!
他跨越千山萬水上下五千年(並沒有……)終於尋找到了自己的真愛!
這種至高無上的愛跨越性別!年齡!甚至是種族的隔閡!
他的真愛對象就是那攤位上烤著香噴噴的——麻辣兔頭!
白黎:「……(﹃)」
宋凱文:「……=_=」
現在,滿走廊都是令人表情各異的香辛料味道,白黎旁若無人地啃著手裡的美味,宋凱文卻要接受大量意味豐富的目光。
如果這裡有窗戶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對著它來一次自由落體暢想。
宋凱文:「進門前擦個嘴好嗎謝謝。」
忽然,原本川流不息的人流一瞬間停滯了,距離他們五步遠面無表情走著的ol裝小姐忽然掛起了與一秒鐘前截然相反的燦爛笑臉;距離他們八步遠哈欠連天似乎還沒睡醒的公文包大叔像打了興奮劑一樣快速用手指捋著自己的一頭草窩,就好像他的手在這一刻化身了洗剪吹為一體的高科技理髮工具。
甚至是宋凱文都放慢了腳步低下頭。
發生了什麼事?
周圍人的態度反應如此古怪,令不明就裡的白黎抬起頭。
迎著眾人的目光,他看到走廊的另一頭出現了兩個高大的男人。前面的那個身材修長挺拔,打理得一絲不苟的利落短髮下是一雙深邃無法見底的雙眼,鼻樑高挺,面容英俊,好看的簡直就像造物主在打造這件作品時忘了給他留下一丁點兒瑕疵似的。
尤其是在周圍這一群歪瓜裂棗(……)的包圍襯托下,簡直帥的天崩地裂。
白黎情不自禁地停滯了呼吸。
迎面而來的男人彷彿天生帶著一種萬人之上的倨傲,完全沒有注意到這裡所有人的視線都像要把他看成個篩子似的黏在他身上,目光不在任何人身上停留哪怕半秒時間。
然而就在白黎迎著他走來,要與他擦肩而過的一瞬間,他們的眼神不期然交匯了。
沒有電光火石也沒有天崩地裂。
兩個人一個面無表情令一個嘴裡叼著兔頭,嘴角甚至還可笑地沾了一塊油漬。
這種不帶一絲情感的眼神清晰地勾起了白黎剛來到這個世界那一晚的記憶。
白黎記性挺好的,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始終想不起把他帶來這個世界的車夫那張臉。
但是他能明明白白地把這個冷冰冰打量著他的傢伙,跟那日水邊那個生生把一大活人逼得不惜跳進大海也不要被他抓住的男人重合在一起。
與那晚的一身黑衣不同的是,今天男人穿了一身潔凈無比的白色西裝,就連最容易沾染上污漬的衣領和袖口都看不到一丁點兒灰塵。而且這種很挑身材和氣質的衣服在他穿起來居然也沒有半分的不協調。
愣怔間他被宋凱文拉了一把:「別這麼盯著人看,不禮貌。」
男人只是與他短短地對視了一眼,腳步絲毫不停頓地離開了。
白黎還沉浸在跟對方對視的奇妙感覺中,伸手拉了拉宋凱文的衣擺:「那傢伙是誰?」
宋凱文:「天明娛樂董事長邵鈞天……就是這裡的老闆。」
白黎無比認真地點了點頭,忽然扭頭問他:「你們這兒,把人套進麻袋後腿打穿再扔進海里是正常的事情嗎?」
宋凱文被他描述的畫面驚悚到:「怎麼可能!無論哪個時代故意傷人都是犯法的!」
白黎:「邵鈞天是會做這種事的人嗎?」
宋凱文敲他的腦門:「你在胡思亂想個什麼勁!」
白黎摸著腦門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
他好像不經意間看到某些人不為人知的一面啊。
會不會被滅口呢?
少年嘴角揚著一抹賊兮兮地笑,有恃無恐地從掌間翻出一隻小小的毒蛛,它是那麼小巧可愛圓滾滾,像個玩具一樣安安靜靜地躺在少年掌心。
走到半路,邵鈞天忽然腳步一頓,轉身回頭。
這讓整條走廊里方才鬆一口氣的行人又立刻恢復了上一秒的緊繃,努力令自己的言行舉止不至於在行事作風……至少是開除員工方面絲毫不手軟的大老闆感到反感。
這種詭異的氣氛令邵鈞天毫無自覺地開口問:「他們在幹嗎?」
跟在他身後的助理:「……」還不是因為您忽然回了個頭啊老大!
身為一個在自家老大身後跟了八年依然屹立不倒五感健全的金牌助理,庄晨有著超乎想象的辦事效率和記憶能力,他精準地認出了剛才那個叼著兔頭傻乎乎盯著自家老闆的小子跟那天在碼頭目擊了他們處理垃圾的那個是同一個人。
因為那晚在白黎身上看到的幻覺他第二天還特意請假去看了一天心理醫生。
他認為自己終於有了職業生涯中第一張也可能是最後一張可以跟老闆申請長假的病歷單。
最後卻只能捏著一張數值完全正常的體檢報告站在偌大的醫院門口迎風淚流。
……
庄晨:「老闆,就是那小子,怎麼辦?」要不要我打電話叫幾個弟兄去抄他家底?
邵鈞天眼神晦暗不明:「他是我們公司的藝人?」
庄晨:「……沒印象。」
邵鈞天:「我剛才用的是陳述句。」
庄晨:「………………………………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