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V后新章
蕭清婉聽了此語,一言不發。倒是德妃,白了臉面,禁不住說道:「她自己死了也就罷了,拖累旁人作甚?她們兩個相爭,那情形可有人瞧見么?她說了什麼沒有?」明月搖頭道:「據瞧見的綉女說,柳寶林將巧慧喊了出去,一句話也沒說,就自懷裡摸出剪子來,捅了巧慧的肚子。巧慧猝不及防,挨了這一下,人當時就不行了。柳寶林笑了笑,拿剪子抹了自己脖子。兩人死在了一處。」
蕭清婉自然知曉此為何故,於巧慧她心中也微有愧意。當初便是巧慧替她做了暗樁,方才轄制住了柳靜秋。落後,柳靜秋落敗,這巧慧是她貼身服侍的宮人,不僅沒受連累,反而平步青雲,一躍成了掌事宮女,她自然明白其內關竅。如今,她眼看情勢不好,料知自己這條命是留不住了,便想著死前拖上一個墊背,這才奔去與巧慧拼了個雙雙殞命。
想至此處,蕭清婉微微嘆息,又說道:「如今怎樣了,她二人的屍首還在綉坊里停著?」明月說道:「奴婢進來報信時,鍾公公已帶人過去了,將二人屍首運入掖庭局,待娘娘示下。」蕭清婉默然,半日才道:「先打發個人,將此事告與皇上。再去問鍾韶英,搜宮的事如何了?柳靜秋的住處,可有什麼異常?」明月聽命,忙轉身去了。
此時,天色大亮,紅日高照,外間廊上送來了早膳,蕭清婉留德妃一道用飯。這后妃二人心事滿懷,哪有胃口,各自略吃了些粥飯點心,就罷了。蕭清婉又進內里去看了看贏縕,因著日常伺候太子的兩個奶母皆被關了,無人餵養孩子,她便自己餵了一回。初時還是怕孩子不肯吃,誰知那贏縕也並無什麼不適,一樣吃得起勁兒。少頃,王旭昌又來與贏縕看診,把過脈象,便向蕭清婉賀喜道:「太子中毒之象,已然好轉。娘娘自管放心,只消再吃上兩劑湯藥,這餘毒必定盡消。」蕭清婉聽過,甚是喜悅。
又過片時,鍾韶英便走來奏稟事由,蕭清婉整衣理冠,在後殿正堂上見了他。那鍾韶英跪在堂上,奏道:「啟稟娘娘,奴才奉命搜查六宮,各處宮室雖未盡數搜查完畢。然自寶林柳氏住處查出幾樣要緊物事,奴才不敢隱瞞,先來報與娘娘。」言畢,便令跟隨來的小太監將東西盡數呈了上去。
蕭清婉見小太監手裡捧著的托盤上,放著一隻用紅布塞口的青色瓷瓶,另有數張銀票、來往書信。她看了一回,伸手過去,揀起那瓷瓶,拔了塞子,頓時一股葯氣沖鼻而來。她連忙將瓶子遞到王旭昌跟前,說道:「你瞧瞧,這是什麼?」王旭昌接過去,倒了些葯末在掌心,細細看了一回,又捻了些品了品滋味,連忙對蕭清婉道:「稟娘娘,這便是太子所中之毒!」蕭清婉暗暗咬牙道:「竟然真的是她?!」又拿了那些銀票粗粗看了一遍,那數目總有一萬之巨,上頭的朱漆票號也同長福屋裡搜出來的一般,顯是一家銀鋪出來的東西。
蕭清婉看過,又拿了那些書信起來,閱覽一回,看明其上所書,登時將一摞信札擲在地上。德妃在旁,眼看皇后娥眉緊蹙,雙目含怒,連忙自地上將那四散飛落的紙張揀起,歸攏在一處,翻閱一遍,看明其上所寫,當即面色大變,向蕭清婉道:「娘娘,這當真是大逆不道!柳寶林竟然裡外勾結,串通家人作亂,毒害東宮,還要嫁禍於嬪妾,這真是天理難容!」蕭清婉冷笑道:「她自謂一死便可逃脫嚴懲么?那可當真是痴人說夢!」
正說話間,贏烈已然聞訊趕至,眾人連忙起身參見。贏烈一面令免禮,一面便握著蕭清婉的手問詢。蕭清婉將搜來的證物呈與贏烈,又泣道:「臣妾委實想不透徹,這柳寶林緣何這樣痛恨臣妾,定要毒殺了臣妾與皇上的孩子!她若當真恨毒了臣妾,為何不來與臣妾下毒?縕兒既是臣妾的孩子,也是皇上的龍子,更是國之儲君。她如此作為,不止是傷了臣妾,更沒將皇上放在心上。」德妃亦在旁趁機說道:「皇上,依臣妾之見,必是先前她獲罪被貶,不得再撫育四皇子,因而才恨上了皇上、娘娘並臣妾。故而行此毒計,殘害太子,嫁禍臣妾。此心歹毒,可見一斑!」
贏烈聽了二人述說,又看了那些書信,親眼得見那信上所寫,皆是柳靜秋如何暗使其母購買毒藥,托採買雜物的內監夾帶進宮之事。那藥瓶、銀票在書信內均有所提,皆為柳氏之物。贏烈看過書信,見其上字跡,確是柳靜秋的親筆,不覺額上青筋暴起,勃然大怒,一疊聲的叫人將那柳靜秋身畔服侍的宮人擒來,他要親自審問。
鍾韶英得令,連忙走去傳人。贏烈便在堂上坐了,又問贏縕病情,眾人連忙告訴,他心中才略略鬆快,忽然又道:「這宮裡接二連三的出這樣的事情,路曉年的差事真不知是怎麼當的!他原是個沉穩妥帖之人,如今看來竟也難免武人的粗心大意。待明兒閑了,還得另選個人上來才好。」蕭清婉聽了,並不敢插口。
少頃,鍾韶英將那幾個宮人押到。柳靜秋失勢被貶,身邊只得一個太監一個宮女侍奉,那太監又老又聾,甚是昏聵,贏烈見狀,便只審那宮女。
這宮女便是柳靜秋入宮的陪嫁翠兒,此刻已然聽聞自家主子畏罪自盡,還殺了巧慧,連驚帶嚇,又本是沒什麼主意的人,早已呆若木雞,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贏烈先道:「且把頭抬起來說話。」翠兒身子哆嗦了一下,緩緩抬起頭來。蕭清婉認得此女,柳氏得寵之時,常帶她出來,眼見此刻她身著一身粗布衣裙,頭上只插了一支骨簪,更兼面白唇青,瑟瑟發抖,比當初盛時大有不同。
贏烈沉聲道:「你主子下毒殘害太子,如今事敗畏罪自盡,你知道些什麼,盡都吐出來罷。你老實交代了,朕便賞你個全屍。倘或說得不盡不實,再讓朕查出來,那朕便叫你嘗盡零碎之苦!」
那翠兒早已嚇得魂不附體,皇帝只唬了她一句,便將所知盡倒了出來。她是個懵懂憨蠢之人,日日只知飽食酣眠。柳靜秋雖知其忠心,卻凡事也不肯交代於她,於近來之事,她也不過只知大概。所言不過是哪日午後瞧見柳靜秋與某太監私會,又是哪日夜裡同宮女密談,並那些搜出的藥瓶、銀票儘是柳靜秋不知從何處得來,自己藏掖起來的。至於那些書信,也是宮裡採辦雜物的太監替她私相傳遞。再有旁的,她便一概不知。然而這一應所有,皆與那書信之上關節相合。又談起柳寶林素日里時常咒罵帝后並德妃,口口聲聲皆是這三人奪去了她的孩子,使她母子不能相見。自贏縕降世,她又每日詛咒太子得病夭折。
贏烈聽得滿心滿耳,怒火熾烈,又一疊聲的去責令掖庭局將與此事相干的宮人一併拿來,押進掖庭局嚴審。
不提坤寧宮中提審宮人,且言儲秀宮裡,惠妃坐在抱廈之內,看著幾個宮女收拾滿地散落的物件。中有一人便抱怨道:「這些人也真可惡,狐假虎威,得個雞毛就當了令箭。娘娘就不得寵,好歹也是妃位上的主子,奉旨搜宮也罷了。瞧瞧把咱們屋子給糟蹋的!前頭堂上的一隻琉璃缸子也給摔破了呢。」惠妃只笑了笑,說道:「他們奉旨前來,是要神氣些,這也不算什麼。」那宮女又道:「聽聞連鍾粹宮也搜了,這後宮之內,怕也只剩養心殿與坤寧宮還有個清靜。這到底是怎麼了,出了什麼事這樣大張旗鼓。」
惠妃又一笑,並不接話,只問道:「你們這兩日出去,可有聽說坤寧宮裡有什麼不好的信兒么?」宮人回道:「奴婢沒聽說什麼,就是徐婉儀去坤寧宮說理,被皇上攆了出來,還給貶成了御女。」惠妃聞說,又道:「德妃可還好?」那宮人回道:「沒聽聞德妃出了什麼事,昨兒夜裡皇后還請她過去說話,今兒早上才起,她就又去了。」惠妃聽了,只在心內計較。
正在此時,宮人紅扣自外頭進來,滿面惶急,看有人在又不好說話。惠妃見狀,便令旁人下去,只留了幾個心腹在場,問道:「打聽到什麼了?」紅扣說道:「不得了,柳寶林今兒一早,揣了把剪子走到綉坊,捅死了一個宮女,她自家也抹了脖子。這會兒掖庭局已收了屍,皇帝皇后也都知道了。那些物件兒,想必也都被抄了去了,還請娘娘快想法子。」惠妃聽過,卻倒不慌,只說道:「去將小安傳來。」紅扣知曉這小安是平日里,惠妃常打發去與禁衛軍傳信兒的太監,亦是心腹之流,更不打話扭身快步走去傳人。
須臾,那小安到來,在炕前跪了。惠妃說道:「如今本宮被囚,不便出去,打發你去與路將軍帶個話。」言畢,便將那要說之事細細交代了。
小安領命去了,時近晌午之時方才回宮。惠妃又忙把他叫到裡頭去問話,那小安回道:「路將軍說,凡事都打點好了,娘娘只管把心放肚子里就是。萬事都有他在,娘娘不必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