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大伯母,菱裳就是心裡難受…」白著臉躺在床上,兩行清淚劃過莫菱裳的眼角。
「你這孩子,再難受也不能傷著身子啊!捨不得四公子就跟直接跟你母親說,她還能硬生生的把人搶了去不成?」想到莫菱裳娘親早逝,嫡母宋氏又是個強勢的性子,周若雪暗嘆一口氣,順著莫菱裳的話回道。
「不是母親,是…」如若真是宋氏,莫菱裳不會兵行險招的走到這一步來。
「不是宋氏?那是誰?」見莫菱裳吞吞吐吐的為難模樣,周若雪心思一閃,恍然道,「是老夫人?」
「老夫人說菱裳照顧不了錦翼,要將錦翼送去給二姨娘。」無力的閉上眼,莫菱裳一臉的落寞。如若不是黃氏出手,單憑落月,她大可借宋氏之手將其鎮壓。以眼下的情形,她只能寄望大太太周若雪出馬。
沒有放過莫菱裳眼底那一瞬間的哀傷和無助,周若雪的心不由自主的泛起酸來。如是欺負一個小女娃,真的就能讓她們心裡舒坦?皇家八姑娘莫綺琉的先例在那放著,她們怎能視而不見的繼續造就一個莫園三姑娘出來?想到隨著司輒離遠赴邊城的莫綺琉,周若雪思緒萬千,琢磨著眼下的對策。
周若雪沒有說話,莫菱裳亦是保持沉默。有些事如今的她著實沒有能力反抗,她能靠的唯有藉助他人的手。大太太與她沒有任何利益衝突,見著她此般凄慘模樣,定會心生憐惜。哪怕是一丁點的同情,也足以讓她暫時保住錦翼。
「太太,燕窩燉好了。」粗啞的嗓子響起,打破了室內的沉默。
「有什麼事晚點再說。三姑娘先吃點東西。」瞥了一眼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的莫菱裳,周若雪拉回思緒,有了決定。親自接過李媽媽手中的燕窩,坐在了床沿上。
聽著床邊的動靜,莫菱裳睜開眼,有氣無力的低喃道:「大伯母,菱裳吃不下。」
「吃不下也要吃。沒有氣力下床,大伯母怎麼帶你去老夫人那討說法?」帶著些許嗔怪,周若雪舀了一勺燕窩慢慢的吹了起來。
「大伯母,您...您要幫菱裳?」猛地瞪大了眼看著周若雪,莫菱裳直起身子驚喜道。
「你要是不吃東西,大伯母可就撒手不管了。」將吹涼的燕窩喂到莫菱裳的嘴邊,周若雪勾起嘴角。
「吃。」忙不迭的張開嘴吃下燕窩,莫菱裳極為用力的點點頭。算計也好,利用也罷,她是必須要留下莫錦翼的。
好笑的看著莫菱裳的前後變化,周若雪輕輕搖頭。終歸還是個孩子!就算是受了委屈也只能折騰自己的身子不敢將事情鬧大,怎地就引不起那些人的半點憐惜呢?若是以後得了勢,恐怕…
聽著周若雪的話,茗藍和朝嵐相視一笑,如釋重負般的鬆了一口氣。三姑娘這一招太險了,萬一大太太是個硬心腸的人…好在不是,還好不是。
看著莫菱裳隨著周若雪走進來,黃氏先是一愣,隨即冷下臉:「怎麼?三姑娘這是不服氣,請來大太太為你做主?」
「老夫人這是哪的話?在這莫園,萬事還不是老夫人說了算?哪由得著兒媳做主?」狀若奉承的兩句話,從莫園的當家主母周若雪嘴裡說出,不無諷刺。
「老婆子可沒這個好命。莫園有大太太當家,自然是大太太說了算。」自打周若雪接掌莫園大權,黃氏就不曾主動搭理過周若雪,甚至是直接免了莫園所有女眷的請安。
大老爺莫絡庭是老太爺的原配所生,六老爺莫絡泊乃四奶奶所生,莫園一眾女眷說到底其實都與她無關。好在周若雪也識相,甚少前來打擾她,也免去了她心底的那些不舒服。今時今日見周若雪為了莫菱裳前來找茬,黃氏對莫菱裳愈發的厭惡起來。
「老夫人是長輩,兒媳不敢逾矩。」口中如是說著,周若雪的態度並未顯出半點懼怕。仿若無事人般的拂拂衣袖,笑不露齒的站在黃氏面前。
「大太太此話怎講?老婆子可從未倚老賣老。」黃氏一口一個「老婆子」,雖然帶著濃濃的自嘲,卻也不時提醒著周若雪的不敬。
「老夫人勿怒。」不想再與黃氏言語過招,周若雪徑直表明來意,「兒媳此次前來確實是為了六房的四公子一事,還望老夫人再重新考慮考慮。」
「考慮什麼?考慮三姑娘年紀小,還是考慮四公子沒了娘?老婆子就覺得奇怪了。四公子到了二姨娘那,還能吃了虧去?三姑娘一個小姑娘家,還能整日霸著四公子不放?」六房的三姨娘已經過世,將莫錦翼記在落月名下並未犯著任何人的忌諱。莫菱裳此般一再阻擾,無非是怕莫錦翼去了落月那就會與她這個親姐姐生分。小小年紀就諸多心思,著實像及了…想到遠在邊城的那人,黃氏一陣氣悶,臉色更是不耐煩。
「老夫人這話就不對了。三姑娘再小,那也是四公子的親姐姐。一個娘胎里出來的,情分自然不一樣。二姨娘再好,還能比得過親娘?三姨娘命薄,走的早,單單就留下了這對姐弟。二姨娘也是做娘的人了,怎就忍心將他們兩人分開?」明面上說著二姨娘的不是,周若雪的言語中也不乏對黃氏此舉的不贊同。
「說來說去,大太太就是覺著老婆子手伸得太長,不該管六房的事。」不管周若雪怎麼說,黃氏決計不鬆口。姐弟情深,說的好聽。如若莫錦翼只是一位姑娘,莫菱裳能這般上心?
「兒媳未有此意。六房的事一向有四奶奶和六弟妹操持。兒媳不曾過問,更不敢對老夫人有何想法。」既然黃氏把話說到此處,周若雪也不妨搬出四奶奶來說事。莫菱裳和莫錦翼的親奶奶尚未站出來說話,黃氏的發話又因何憑據,從何而來?
「你…」黃氏不蠢也不傻,周若雪的言外之意她是門門清的透徹。只是,越是透徹越是惱怒,幾近氣得無語。
「兒媳只是覺著三姑娘和四公子兩姐弟住在一起挺好的。四公子今年也有八歲了。不過兩年就要分院,何需大費周折的折騰來折騰去?不如就此作罷,全了兩個孩子的赤子之心,姐弟之情。」故作沒察覺黃氏的惱怒,周若雪兀自說道。
「菱裳謝老夫人的成全,謝大太太的照拂。」周若雪的話音剛落,莫菱裳就已徑直跪下,紅著眼圈說道。
「我…」被莫菱裳搶了先,黃氏不得不咽下到了嘴邊的怒斥。
「老夫人向來心善,對咱們這些晚輩也是愛護有加。三姑娘這一跪,著實應該。」周若雪不遺餘力的再度搶去話頭,打斷黃氏的話。對著一個含淚跪在地上誠懇道謝的姑娘,黃氏若是還能說出將莫錦翼記在落月名下的話,那就算不得人了。
「菱裳給老夫人磕頭。」為了錦翼,莫菱裳將苦情發揮到極致。
「別,千萬別。」黃氏不想折壽。莫菱裳這個頭,她承受不起。
「三姑娘還是磕一個吧!自家老夫人,磕個頭也屬應該。」知曉黃氏的忌憚,周若雪笑著叮囑莫菱裳道。這個頭實實在在的磕下去,莫錦翼一事才算徹底終了。
「是。」深深的埋下頭,掩去眼底的陰狠和仇恨,莫菱裳的身子微微顫抖,嬌弱可憐。
只當莫菱裳是太過欣喜激動,周若雪未有多想,只是看著黃氏青白交加的臉色道:「老夫人先歇著,我們就不叨擾了。三姑娘,走吧!」
「是。」斂住壓抑的恨意,莫菱裳面色平靜的站起身。
瞪大了眼看著周若雪說走就走,再看莫菱裳不言不語的自地上爬起來轉身離開。黃氏的手緊緊的抓著椅子的扶手,恨不得衝上前將周若雪二人撕碎。多少年過去了,居然又一次受到此般極大的恥辱,簡直是罪不可赦!
「謝謝大伯母。」自黃氏的院子里出來,莫菱裳恭恭敬敬的跟周若雪道謝。
「不用。」隨意擺擺手,周若雪嘆道,「知曉你受了不少委屈,六房的事大伯母也不好插手。你自己小心點,別著了旁人的道。至於四公子,此事也算完了,想來不會再生變故。」
「大伯母的愛護和教誨,菱裳謹記在心。」一時的藉助已算難得,莫菱裳也未妄想就此以周若雪為靠山。憑著周若雪的心思和手段,也不可能為她所用
「嗯。先回去吧!」正如莫菱裳所想,周若雪並未打算多理會莫菱裳的事。莫菱裳暈倒在她的院子外面,她無法視若無睹,假裝不知此事。莫菱裳和莫錦翼姐弟情深,她不出手相助亦是惹人閑話。這個人情送出去,但願莫菱裳真的能記在心上。
倘若有那麼一日,莫菱裳真的如莫綺琉一般風光富貴,至少不會與她生了間隙。只不過,以莫菱裳的庶女身份,不管如何努力也是達不到莫綺琉那般的令人艷羨吧!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三姑娘,苟富貴,勿相忘。」周若雪定定的望著莫菱裳,神情認真。
「大伯母的此次恩情,菱裳姑且記著。不過,你幫人不幫到底,菱裳也會一併記住的。」對著周若雪行了一個禮,莫菱裳轉過身,絕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