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湘宛淳已經有意避開眾人,奈何還是被人逮著,並且這個不是別人,正是先她一步回宮的蘇霜染。

不見蘇霜染身後的青蓮,湘宛淳著實鬆了口氣。只是撞面蘇霜染時,先前那股湧上心間的期盼已然不再,湘宛淳甚至有些不願見她。不是心灰也不是責備,湘宛淳覺著狼狽,她不願讓人尤其是蘇霜染瞧見自己此時的窘迫難堪。一如平常人會有的心思,湘宛淳多少想在婉柔佳人心裡留個好印象。

臉上交錯不斷的淤青紅腫看得人觸目心驚,蘇霜染萬萬沒料到惠妃會把湘宛淳傷得這樣重,臉上浮出的訝然色讓頓在原處手足無措的湘宛淳見著更是尷尬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幸而蘇霜染伸手牽握得及時,不然因臊羞而滿臉絳紅的湘宛淳肯定要趁勢低頭跑開。

與蘇霜染指尖相觸的一剎那,鮮少同人有親密舉動的湘宛淳下意識將手收回,奈何蘇霜染動作比她麻利得多,就在湘宛淳茫錯愣神間手心已經傳來不屬於她的微微涼意。雖說與蘇霜染相識有六月余,但除了那回身處困境手腳不便不得已吃下湘宛淳喂送過來的食物,兩人便再無親近的時候。而此湘宛淳茫然驚詫也情有可原。

即便蘇霜染先前過去惠妃那裡,湘宛淳總覺那不過是個偶然,心裡忐忑不安以為蘇霜染會詢問臉上印傷的來處。直至聽見蘇霜染的話,湘宛淳才曉得自個兒是想多了:「去找青蓮上點兒葯吧,這樣的傷勢如若不抹葯定然好不快的。」

湘宛淳有點不情願,不然她不會在尋不著青蓮影子時鬆了口氣。並非有意違背對方意願,只是這丟人模樣給蘇霜染看到就夠了,湘宛淳可不想再讓其他人為她的出現吃驚錯愕。

蘇霜染見她神色扭捏大抵猜出了個所以然,淺語詢征道:「那咱們去裡屋可好?」

擱著蘇霜染親自為她上藥的事兒不提,就說帶她去內殿的這句問詢已經讓湘宛淳受寵若驚。此時蘇霜染拿著藥膏在她臉上輕塗細點,神情專註難免叫湘宛淳有些拘束不曉得該將手往哪處擺才好。

其實看到蘇霜染的第一眼,便能從婉秀的面容上輕易看出此人的平和好親近,然而不曉得是不是之前在馬車裡被人逮到她窺視的關係,湘宛淳每每見到蘇霜染心裡依舊會有些緊張。此刻蘇霜染凝視的目光落在臉上,臉頰灼熱得她極為不自在。

鼻尖縈繞媚人馨香,掌心卻不覺浮起一層細汗,對不上蘇霜染的眸子,湘宛淳滿是心虛地瞥眼別處。

「很疼吧?」見湘宛淳面容僵硬眉頭緊擰又隱忍不肯吱聲,怕自己力道拿捏偏失,蘇霜染手上動作輕柔慢下許多。

搖晃的腦袋隨著腦里倏的閃過畫面停下,一改先前模樣,湘宛淳扯了扯唇角,逞強說道:「……不疼。」

好不容易才癒合的傷口再度裂開,血色落入蘇霜染眼裡她不免輕蹙柳眉,然而細軟語言如清風拂過一般讓人舒心緩神:「別說話了,注意傷口。」

湘宛淳只覺心頭痒痒,嘴唇稍稍一動,蘇霜染改用指尖點住她的唇瓣,似哄似勸:「聽話。」

即便對方神色毫無異樣,湘宛淳仍然覺著這個舉動過於親昵,是赧然是尷羞她臉上醞出飛霞,又怕給人瞧見,湘宛淳欲蓋彌彰地把臉往下低了低。

兩人相距不過尺寸距離,湘宛淳的細末舉動全數看入眼裡,蘇霜染勾起一抹似有似無的笑並不讓人察覺,隨即又若無其事地抬起湘宛淳下巴接著為她塗抹藥膏。湘宛淳唇上有幾處明顯淤痕,看著不像是巴掌能扇出的印記,蘇霜染幾欲張口問詢,只是湘宛淳有意躲閃,才不得已作罷。

上好葯,蘇霜染準備收拾,門口傳來略為沙啞的低喚讓湘宛淳腳一軟噗通跪下,也許是在惠妃那裡得到教訓太多,此時的她如同驚弓之鳥。湘宛淳後知後覺,爾後耷拉下腦袋,掩蓋似的不讓人看到她臉上的駭人印痕。

眼睛尋覓那抹倩影,文皇帝起先還並未注意,無奈湘宛淳這邊動靜太大,目光自然而然移了過去。然而也就僅有的片刻,文皇帝又轉回了眸子。隨後瞟到蘇霜染手裡的藥盒,他詫異問道:「愛妃可是受傷了?」

不想文皇帝這個時候會過來,蘇霜染隨即走到他跟前,安撫對方緊張心緒地解釋道:「不是臣妾,是……宛淳。」名字被人提及,一旁湘宛淳更是埋得不見臉了。

聞言,文皇帝終算放下了心,轉而問向湘宛淳:「你就是庄妃帶進宮的宮女?」

蘇霜染的確好說話,但失禮節的事情不是誰都能容忍的,湘宛淳這會兒當然不能只因臉上的疼痛而以點頭搖頭敷衍對方的詢問:「奴婢是。」聲音低沉牽強,但吐字還是清晰可聞。

「抬頭讓朕瞧瞧。」打量湘宛淳許久,她有意無意的躲埋之舉引得文皇帝好奇。

「奴婢不敢,」湘宛淳低聲直拒,「奴婢滿臉是傷,抬頭的話,怕嚇著皇上。」

湘宛淳越是推拒越是惹文皇帝在意,他強硬道:「朕叫你抬頭你便抬頭,有什麼敢與不敢的?反倒是你這樣違逆朕意,難道就不怕朕怪罪下來?」

聽到怪罪二字,湘宛淳立馬就心慌了,疑遲片刻最後還是喏喏仰頭,臉上那片令人打怵的傷痕因此出現眼前。

「這怎麼回事?」文皇帝皺眉問道。宮女太監犯錯受罰這種事文皇帝向來不予理睬,只是湘宛淳臉上的傷確實讓人心驚,連他也不能做到視而不見。

湘宛淳不知該如何解釋,一時沉默讓四周氛圍冷凝下來。湘宛淳的為難看入眼裡,蘇霜染解圍:「是宛淳不懂事才受有的責罰。」

默了會兒,文皇帝口帶疑惑卻更多是明了地半問半肯定:「難不成是皇后做的?」他猜前想后,覺著位高權重的皇后嫌疑最大。

「皇上誤會了,事情與皇后姐姐毫無干係。」文皇帝想得過於簡單了。皇后乃後宮之主,身份特殊自然一舉一動會入他人眼,行事之前都要三番而思求得一個明哲保身。若不是到萬不得的時候,她又怎敢如此明目張胆行所無忌?

眉頭深皺,文皇帝實在再想不出其他人:「若不是她,還有誰敢這樣恣肆而為有恃無恐?」顯然,他對蘇霜染的話不大相信。

文皇帝固執己見讓蘇霜染有些百口難言,一番思來想去話變成這樣:「其實事情是青蓮做的,青蓮見宛淳頂撞臣妾,一時氣急才下的狠手。」相較於大齊的千萬子民,湘宛淳的傷根本算不上事情,也不曉得文皇帝為何如此執意查出罪魁禍首。

文皇帝揚眉,他不會質疑事情是凌霜宮裡的人所為,畢竟與蘇霜染相處這些年她的性子他多少還是了解的。所以聽蘇霜染的這樣一說,文皇帝只覺她是有心袒護下手那人,畢竟在凌霜宮內不得蘇霜染允許,誰敢如此放肆胡來?

「愛妃莫不是有難言之隱?」話里破綻百出無法讓人信服,文皇帝對蘇霜染的偏護也理不出個頭緒,見蘇霜染猶疑著遲遲不作答,他口氣生硬地命令一旁的湘宛淳,「若敢有半點兒隱瞞,朕便治你欺君之罪。」

欺君之罪可是大罪,要殺頭的。入宮這些時日湘宛淳對此略有耳聞,聽文皇帝這樣講她人就緊張了,張嘴道:「回皇上……」

湘宛淳這被迫出口的話還未講道到半便讓人打斷,蘇霜染說:「皇上,這事情您就別追究了。」

「怎能不追究?」話里滿是不悅的味道,文皇帝說,「竟敢欺負到愛妃頭上,這分明就不把朕放在眼裡。」

「皇上,」文皇帝的性子時而倔得不行,任人如何勸說也起不了半點用處。蘇霜染仍舊宛聲說道,「人也沒有衝撞的意思,只是不曉得宛淳是臣妾宮裡的人罷了。」

湘宛淳僅需將自己的身份袒露於眾,他人自然會顧忌三分。然而對方依舊能下如此狠手,怎麼看都覺著是有人存心要跟蘇霜染過不去。文皇帝心裡有底,但見蘇霜染咬言不肯說,最後只得嘆息:「你啊,朕該說你甚麼才好?」

「皇上日理萬機已經諸事纏身煩憂不已,臣妾宮裡的這些小事又怎能讓皇上操心勞神?」蘇霜染道,「若真是如此,臣妾罪過。」

「這話怎麼說的?愛妃的事就是朕的事,」文皇帝斂眉,心裡卻對蘇霜染的體貼很是滿意。既然蘇霜染都開了口,他也不願再為這件事情糾纏下去。回頭看了湘宛淳一眼,明明她臉上有交錯難看的傷痕,文皇帝還是好臉色地說道,「……宛淳是吧?你包子做的不錯,可以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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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心之金枝玉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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