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夜襲

101 夜襲

「恩。」洛天音只聽到一聲淡漠的哼,剛才還空無一人的山洞中,突然就憑空裂開了一個大口子,一面陷入地下的石牆後走出個黑袍曳地的老者。

老者看不出年紀,只因為一張臉都被散落的雪一樣的長發完全覆蓋,但他渾身上下所散發出的淡淡的殺氣,卻叫人下意識地不敢靠近。

那老者明明不動亦不怒,看似隨意一站,身上的殺氣卻怎麼都讓人無法忽視。

洛天音雙眸微微一眯,這老者絕對不僅僅是個醫者那樣簡單。

憑那老者剛才試探的罡風,若是心存不良的人,只怕頃刻間便能喪命。

這老人那般的修為,不是厭世便是避世。

「你是哪裡來的?」

「古塔村長指點晚輩而來。」

「恩。」老者微微點頭:「大周來的。」

洛天音暗暗心驚,她們來之前都從村子里借了當地村名的衣服來穿,老者卻不過淡淡一瞥,便漫不經心道出她們是大周來的。

「病人呢?」老者淡淡向她們身後一瞥。

流雲立刻將追月抱了進來。

洛天音卻總是覺得那一直隨意自在的老人在看到流雲和追月的時候,似乎身軀微微的一頓。

但,當她仔細去看的時候,那老人卻還是一樣的漫不經心。

「為什麼到柔然來?」老者慢悠悠說道。

「哦。」洛天音小心地說道:「在家鄉糟了難,逃難來的。」

洛天音立刻就感到,老者隱在長發下的目光似乎突然之間就銳利了許多,叫那樣的目光看著,就彷彿被數十把刀同時架在了脖子上。

「這人是你朋友?」

「是。」

「恩。」

老者收回目光,將手指搭在追月脈搏之上。

不過須臾之間,老者豁然站起身:「走吧,這個病不治。」

洛天音雙眉一挑,微一側頭,流雲納威一左一右封住了老者的去路。

老者冷冷一笑:「想動手嗎?你們可未必能討著便宜。」

「不敢。」洛天音巧笑嫣然:「前輩既然說不治,便說明前輩是會治的。」

「又如何?」

「醫者父母心,還請前輩妙手回春。」

「我又不是郎中,也從不是什麼善人。你們既然逃難來的,就該謹小慎微。如今惹來了強敵,老朽過管了清凈日子,不願遭魚池之殃。」

「小女子保證今日之事絕對不會傳出這山洞。」

「如果沒有猜錯,這女子不過是你是屬下吧。」老者淡淡瞟了一眼熟睡中的追月。

洛天音語氣一滯,這也是能看出來的:「是屬下,亦是手足。」

她緩緩朝老者走去:「前輩當真眼睜睜看著晚輩斷手斷足?」

「哼,」老者冷冷一哼:「即便是斷頭又與我何干?」

「的確不相干。」洛天音笑容更加燦爛:「不過,斷了我的頭,我這樣賤命一條的死不足惜。但卻會變成跗骨之蛆,雖對前輩造不成大的傷害,但我的屬下人還是不少的。少不得會叫前輩清凈的日子一去不復返。」

老者身上的殺氣陡然增強:「老夫,不怎麼喜歡被威脅。」

「真巧,」洛天音雙眸晶亮:「我也是。」

「外公,有人欺負我姑姑,你不管么?」

山洞外突然就響起一個稚嫩的嗓音,龜縮在車廂里的永王臉色一黑。

丫的,看著挺可愛的孩子,誰給教的這麼壞?

那丫頭受點教訓有什麼不好,非得把他也扯進去?他真心是不想管閑事的啊。

「外公,你快著些,姑姑可是你親生女兒啊。」

永王雙眉一挑,好吧,那怪異壞脾氣老頭如果想斬草除根那麼他怎麼都跑不了的。

無奈中的某落難王爺,只得黑著一張臉邁出了馬車。

一眼就看見山洞中各不相讓,額頭都幾乎頂在一起的兩個人。

瞬間便覺得頭疼不已,這丫頭就是個事媽,走到哪都不消停。

「丫頭,回來。」永王自以為威信十足的出聲呼喚。

隨即便沖那披髮老者一抱拳:「前輩,對不住,在下教女不嚴,這就走。」

老者剛才還一身濃郁的殺氣,在永王進來的瞬間便卸了個一乾二淨。

永王一把攥住洛天音手腕,不由分說將她往洞外帶去。

洛天音眼前卻是驟然間一暗。

剛才還站的筆直如同木雕一般的老者,突然就擋在他們身前,再退不得一分。

永王心中暗恨,攥著洛天音是手就不由加大了力度,一雙大眼瞪得幾乎就要脫框。

「臭丫頭,就會惹禍。」

洛天音回瞪:「哪有,明明是禍惹我。」抽手。

永王再攥,洛天音再抽,大眼瞪大眼,眼刀亂飛。

「咳咳,」被無視的老者不自然地一聲低咳:「你們是父女?」

「恩。」

「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們像父女?」

異口同聲,迥異的回答。

老者目光向洞外的空馬車瞟了一眼:「都進來吧,這病有些麻煩,今夜只怕你們回不去。」

話音未落,老者已經再次為追月把脈。

洛天音不由一愣,為毛啊,這轉變怎麼就這麼快?

剛才還氣勢洶洶沒商量,突然態度就好的不得了,她眼神便眨也不眨地盯著永王。

是因為他?不會吧。

怪老頭對中年男人有興趣?洛天音嘴一咧,口味好重。

「雪近玄那老妖怪,居然會忍不住親自動手?」老者語氣中含著濃濃的嘲諷和不屑。

洛天音聽得心中就是一動,他竟然知道雪近玄,還直言不諱地稱他為老妖怪?追月的病症看來有戲。

「前輩,不知追月可是得了離魂症?」流雲眉頭一皺,聲音難掩的沙啞。

「誰跟你說是離魂症?」老者輕嗤一聲:「亂彈琴。」

「那前輩……」

「真啰嗦,聽我說。」老者撤回手。

「她中的不過是雪近玄的一門獨門陰毒功夫,催魂掌。」

「前……」

老者突然一抬頭,洞中所有人都立刻感受到那一閃而逝的凌冽殺氣。

死人堆里摸爬滾打出來的流雲突然就再說不出一句話。

「再啰嗦,老子把你丟出去。老子說話別插嘴。」

老者拿起在石桌上的軟巾優雅的擦擦手。

「許久未見,雪近玄功力著實精進了不少。這丫頭若是再晚來一刻,只怕就只能在睡夢中死去。而死去的人,雖然表面平和,實際上內里腹臟早就潰爛不堪。」

洛天音看著眉目平靜的追月,突然就覺得萬分慶幸,幸好永王不願進城,自我流放般的客居草原。

因此,才認識了牧村眾人,誤打誤撞之下找到了洞中這世外的高人。

世間事,果然因果循環,著實玄妙。

「那前輩可能治好?」

「恩。」老者點點頭:「雪近玄的妖法我倒是研究過一陣子,治好不成問題,只是需要些時日。」

「有勞前輩。」

「今夜你們權且去裡邊的洞中休息吧。」

流雲萬分委屈地戳著自己手指,為什麼啊?明明都是一樣插嘴的人,憑什麼差距就這麼大?

他說一句話,那怪老頭幾乎要吃了他。夫人一說話,老頭溫柔的能掐出水來。

洛天音卻一個眼刀飛過來,流雲一哆嗦:「夫人,屬下去馬車中休息就好。」

洛天音略一沉吟:「也好,隨時與暗衛保持聯繫。」

夜微涼,月光如水。

洞頂天窗投下的點點星光,將人的眉眼染得異常清晰而溫柔。

洛天音為阿棄壓好被角,緩緩走出山洞。

馬車裡的流雲立刻出現在她面前:「夫人。」

「暗衛那邊可有異常?」

「沒有。」

「你答的快了些。」

流雲微微一怔:「牧村如平時一樣,各家各戶在傍晚時分將牛羊趕迴圈里。然後便在草原上點起篝火,烤肉跳舞,很熱鬧。」

洛天音朝著牧村的方向看去,今日十五滿月,明亮月光下,牧村方向籠著一層淡淡的紅。

洛天音的眉頭卻是微微一皺:「如今,仍未歇息?」

「是,酒席未散。」

「如今什麼時辰?」

「亥時,近三刻。」

「不對,」洛天音眉頭顰得更緊:「我曾聽長孫元軼說過,近些年草原上相當不太平。逢十五子夜時分會有遊魂冤鬼四處遊盪,吸人精血。所以,十五日月圓夜,草原上所有人都會在子夜之前入睡。」

「屬下想起來了,今日牧村篝火似乎特別旺,火焰顏色卻有些奇異,是藍色的。」

牧村上空的夜色,由最初的淡紅已越發的紅艷,那樣的紅艷,怎麼都不像是一堆篝火能達到的效果。

「糟了,」洛天音神色巨變:「你留下照應這裡,納威架上馬車,跟我回牧村。快。」

夜色中的紅越發的鮮艷,灼熱的氣浪也炙烤的越來越厲害,洛天音眉頭顰得更緊,牧村這場火只怕多半都是她引來的。

前方,遮天蔽日的大火之下,傳來陣陣清晰的悲鳴和怒吼。一個個黑點一樣的身影叫明亮的大火照的只剩下不甚明了的輪廓。

白日里珍珠一樣散落在碧草間的帳篷早就沒有了一星半點痕迹,只餘下空中間或飄過的黑灰和刺鼻的濃煙。

「扎伊爾。」洛天音低聲呢喃,那離牧村還有段不遠不近距離的茂密青草間,蜷縮著兩個身影。

大的將小的緊緊摟在懷裡,大的那個背上有道深可入骨的清晰刀痕,倒在地上早已氣絕。

但卻仍舊保持著將懷中小人緊緊護住的動作。

她懷裡的孩子在清晰的月色下緊顰著眉頭,一雙肉呼呼的小拳頭捏得緊緊的,卻早也失去了意識。

「姑姑,把他交給我,你趕緊去教訓那幫不長眼的兔崽子。」

身後馬蹄聲聲,卻是流雲摟著阿棄一路尾隨而至。

洛天音臉色一黑。

「姑姑別生氣,我不認為任何人有資格永遠躲在別人身後。」

「恩。」洛天音微微一笑:「好,你可不要給我丟臉。」

阿棄跳下馬,萬分不屑的沖她揮揮手,小眼睛里則是對即將收編小弟,翻身當老大的極度膨脹的自豪。

洛天音留下馬車,翻身躍上馬,向著火場而去。

火場中除了蓽撥的火舌翻滾的聲音,再沒了一絲聲響。

她眼神在四下搜尋,地上早已橫七豎八添了不少屍體,牧村村民的屍身上致命的傷口皆在咽喉,一刀斃命,乾淨利索。

納威眼神卻是一眯,步子微微就是一頓。

「納威,可有什麼話說?」

納威略一沉吟,說道:「女主子,這個手法,是蝠衛。」

「蝠衛?」洛天音雙眉一挑:「可是柔然王室的隱衛?」

「是。」

洛天音冷冷一笑:「這個事參與的人還真多。吩咐下去,速將牧村外草場點燃然後迅速撲滅,做出一個滅火帶,以免火勢蔓延造成更大的傷害。」

納威帶著人四散分開。

月色下,火光中,洛天音長發飛舞,神色冷凝。

雪近玄那陰毒的性子,如果想要對付的是永王,卻沒有得手,怎麼都會泄憤的。

屠村?實在很像他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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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色惑人,無鹽悍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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