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悲傷的鎮魂歌 第一章 戀燕石

11月的天氣在這個北方的城市已經讓雪花早早的落下。陰沉的天空低低的扣在大地上，像一個巨大的鍋蓋，蓋住了地面上四處亂跑的生物。漫天的雪花飛舞在空中，讓已經被工業廢氣污染過久的城市罕見的出現了一絲清爽的空氣。

早晨的瀋陽伸伸懶腰終於在漫天的雪花中蘇醒過來，人們似乎很享受這種天氣，一個個從家裡出來感受這難得的清爽，並不覺的一股股刺骨的寒意想要突破他們身上的一層層厚厚的偽裝。一個居民區內的長椅上，一個破舊的軍大衣胡亂的堆在上面，一個保潔員嘴裡一邊咒罵著，一邊想把這個軍大衣扔進垃圾桶。

忽然那個軍大衣居然動了一動，在保潔員古怪的目光下，一個最多4、5歲的瘦弱的小男孩從裡面鑽了出來，蓬鬆髒亂的頭髮，身上臟西西的衣服，證明了這個小男孩的身份。93年全國這樣的小乞丐似乎有好幾百萬人，保潔員也沒有了把那個軍大衣扔進垃圾箱的念頭，看著那個瘦小的男孩身上單薄的衣服，估計沒有這個大衣，在這個刺骨的冬天裡，明天將多出一個屍體吧。再說了，即使他把那個軍大衣扔進了垃圾箱，估計用不了多久又會重新回到這個小乞丐的身上了吧。

搖搖頭，保潔員快步走開了，到別的地方繼續他的工作。小男孩似乎並沒有站起來的打算，只是用軍大衣裹緊了身體，再次倦縮在了椅子上。只要聽到從他肚子里不斷傳出的「咕咕」聲，每個人也知道這個男孩需要的是什麼。

「咯咯……媽媽，你快點，快來追燕兒啊。追不到……追不到……」一個稚嫩的童音從一邊傳來，只見一個穿著紅色羽絨服的小女孩從小區外面跑了回來，小女孩的身後正跟著一個不到30歲的美麗少婦，此刻那個少婦正樂呵呵的看著自己的女兒在前面蹦跳著讓她去追她。手上提著的豆漿和油條顯示這正式一對出門買早點的母女。

路過小男孩身邊的小女孩突然發現了男孩的存在，眨眨那對充滿靈氣的大眼睛停在了原地，粉雕玉啄的小臉上充滿了疑惑，等到自己的母親走到她跟前那個小女孩一邊沖她的媽媽喊到一邊用手指著小男孩說到：「媽媽，你看這有個奇怪的小哥哥，他為什麼坐在這不走啊。」和大多數家庭不同，似乎她的父母並沒有告訴她乞丐與普通人有著什麼樣區別，又或者從沒有在她哭鬧的時候嚇唬她說，再哭就送給街上的乞丐。

少婦順著女孩手指的方向看到了那個倦縮在椅子上的小男孩，眼中露出同情的目光瞅了瞅那個小男孩，然後蹲下身子柔聲對自己的女兒說：「燕兒，小哥哥那是餓了，我們把自己的吃的給他好不好？」聽了母親的話，那個名叫燕兒的小女孩眨著眼睛歪著頭想想說：「好，小哥哥一定很餓了，他媽媽肯定也去給他買早點了，我們先給他吃。」似乎是聽到了小女孩的話，那個倦縮在椅子上的男孩在聽到「媽媽」兩字的時候，眼裡的淚水立刻流了出來。

那邊小女孩已經從自己的媽媽手裡接過了剛剛買的豆漿和油條，然後蹦蹦跳跳的向男孩走了過來：「小哥哥不哭哦，你媽媽一會就回來了，這個給你，你先吃。」說完伸出白嫩的小手遞過了剛剛買的早點。已經被眼淚模糊了雙眼的男孩顫抖的伸出他髒的不成樣子的黑瘦雙手接過了那個小女孩遞過來的早點，同時小心翼翼的不讓自己臟髒的手碰到那個小女孩白嫩的小手。

看著男孩接過了自己遞過去的食物，那個小女孩立刻露出了一個開心的笑容，隨著女孩的笑容，一對很深的小小的酒窩出現在了女孩那粉撲撲的小臉上。轉身跑向自己的母親的小女孩開心的說：「媽媽，我們再去買，要不吃不到早點爸爸又要生氣了，咯咯……」清脆的笑聲撒滿了周圍的每一寸空間。

看著那抹小小的紅色身影消失在了自己的視線中，小男孩開始拚命的撕咬手裡的油條。再次和媽媽買回早點的小女孩路過這個地方的時候，小男孩單薄的身影已經消失了，只留下了一個空空的長椅。看著已經沒人的椅子小女孩失望的對自己的媽媽說：「媽媽，那個小哥哥呢？燕兒還想和他做朋友呢。」似乎並沒有阻止女兒這個「不良」念頭的想法，少婦低下身子用空著的一隻手抱起女兒長嘆一口氣說道：「小哥哥回家了呢，也許你明天就能看到他了呢。」

抱著女兒離開的少婦並沒有看見另一個椅子後面偷偷看著他們的小男孩。

冬去春來，寒冷的冬天終於戀戀不捨的從這個北方的城市退了出去，依舊是那個小區，一個小男孩和一個小女孩正蹲在小區里依舊枯黃的草坪邊，只不過小男孩身上髒亂破舊的衣服和小女孩身上的衣服格格不入。「石頭哥哥，這個鵝卵石是我小姨從南方帶回來的呢，這上面的字是我寫的然後小姨專門請人刻上去的，叫做『戀燕石』知道沒？中間的這個字是燕兒的名字呢。」小女孩正用自己粉嫩的小手給小男孩指著石頭幾個歪歪扭扭的字跡說。

不過顯然男孩並不知道這幾個對於他來說無疑是天書的字到底有什麼區別，只能不斷的「呵呵」的傻笑著。「石頭哥哥，這個我送你了啊，你可要好好保存著。不準丟明白沒？」小女孩才不管男孩聽沒聽懂自己的話，晃著小拳頭說到。

「恩，我知道了，燕兒你放心，我永遠也不會弄丟的。」雖然不明白那幾個字代表著什麼意思，但是那個名叫「石頭」的小男孩聽懂了小女孩讓他好好保存的意思，小男孩馬上用力握著手裡的白色鵝卵石說道，小小的臉上說不出的莊重。

「咯咯……」聽了小男孩的話，那個小女孩的臉上一對迷人的小酒窩在次出現。「可是燕兒，你給我個小石頭幹什麼啊。」小男孩明顯沒搞懂。「咯咯……哥哥你好笨哦，我聽媽媽說，爸爸娶她的時候就送東西給她呢，叫做訂情信物，你拿著它，就當我給你的訂情信物了，將來燕兒也要去娶哥哥。」小女孩臉上的酒窩一直沒消失。不過這個小女孩並不知道所謂的訂情信物指的是什麼東西，或許在她幼小的心裡就是和過家家那樣簡單吧。

「厄？呵呵」小男孩顯然也沒有搞清楚這個訂情信物是什麼東西，尷尬的撓撓頭，不好意思的笑了。忽然小女孩喊到：「哥哥快看，街對面有賣風箏的，我們去看看好不好，一會讓媽媽買給我。」雖然嘴上在徵求小男孩的意見，不過已經被風箏吸引了視線的小女孩自己已經在前面帶頭向街對面跑去。

看著小女孩已經跑了，小男孩也跟在後面向對面跑了過去。

已經被風箏吸引了自己的視線的小女孩徹底忘了幼兒園老師教的怎麼過馬路，直接就向對面跑去。一輛開的飛快的小汽車已經從旁邊駛了過來，後面的小男孩眼睜睜的看著那輛汽車就要撞到小女孩的身上。身體里不知道突然哪來的力氣，小男孩以飛快的速度一把推開了前面的小女孩。伴隨著刺耳的剎車聲，瘦小的身體飛出去老遠倒在了前面的馬路上。

看見自己撞死了人的小汽車，停頓了一下，然後一個調頭飛快的消失在了遠方。剛剛回過神來的小女孩顯然明白髮生了什麼，立刻哭著向小男孩跑去，小男孩身上流出來的鮮血已經染紅了周圍的一大片馬路，紅艷艷的鮮血似乎向人們訴說著剛剛發生了什麼。「哥哥、哥哥你怎麼了，不要嚇燕兒啊，哥哥、哥哥。嗚嗚嗚嗚……」小小的雙手拚命的搖晃著小男孩的身體，不過小男孩並沒有任何反映，依舊躺在那裡，右手還緊緊的握著那塊鵝卵石。

被車禍吸引過來的人群就這麼在旁邊圍了一圈又一圈，沒有一個人出來哪怕伸出自己一雙手把小男孩送到醫院。就這樣圍在周圍不斷的指指點點。「哥哥你等著，燕兒去叫媽媽，哥哥你等著燕兒。」哭了一會的小女孩想起了在家裡的媽媽，伸手抹抹臉上的淚水，撥開人群馬上向家裡跑去。

隨著小女孩趕來的年輕少婦並沒有看到小男孩，只是看到交警在維持秩序，只是在剛剛小男孩躺著的地方一灘觸目驚心的鮮血還留在原地。向周圍的人打聽了好久才知道小男孩被一個陌生人抱著送往了醫院，不過具體是哪家醫院就不清楚了。著急的問遍了周圍的所有人，連交警現在都不知道那個男孩被送往了哪家醫院。

失望的少婦只好抱著依舊淚流滿面的小女孩向家走去，「媽……媽，小哥……哥呢？他剛剛還……答應將來……要燕兒去……娶他呢，他怎麼……就不見了。」小女孩在媽媽懷裡邊哭邊斷斷續續的問到。「燕兒，不哭啊，小哥哥被人送醫院了，等他好了他會來找你的，不哭了好不好。」少婦輕聲安慰著自己的女兒。

可是一年年長大的小女孩再也沒有見過那個小男孩，冬去春來，一年又一年就這樣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