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閔逸

?仙跡山四周終年雲霧繚繞，蒼翠濃密的植物，生機盎然。間或可聽到鳥獸的啼鳴和泉水潺潺之聲，美如畫卷。

未然等人抵達仙跡山時，這裡已經聚集了數百名修真者。他們或三五結隊，或踽踽獨行，帶著好奇與興奮的心情，通過機緣門進入山中。

山下還圍著不少門派弟子，他們修為太低，無緣進入寶地一探究竟。仙跡山曾是仙人領地，仙人與修真者完全是兩個等級，力量的差距絕非數量可以彌補的。此次入境，可謂禍福難料，甚至全軍覆沒都有可能。

未然跳下馬車，四下張望，並沒有發現司陵君和原箐的身影。剛準備用神識搜索，前方突然飛來一隻傳影鶴。這是修真者之間用來傳訊的一種方法，在一定範圍內，只要附著了對方的氣息，就能順利取得聯絡。

未然伸開手掌，傳影鶴緩緩落下，虛停在她的手心，隨即發出聲音：「女兒，我和你娘進了仙跡山，你乖乖待在家裡等我們回來，少則三五日，多則數月，不必擔心。」

中間停頓了一會，又傳來原箐的聲音：「然然，別到處亂跑，有事就吩咐徐掌柜，我們會儘快趕回來的。寶貝最乖，勿念。」傳音結束，傳影鶴也隨之消散。

未然確認兩人安全無虞便不再多想。

她看向雲霧中的仙跡山，眼中光芒流轉。以司陵君和原箐的修為，就算找不到什麼寶物，應該也能全身而退。這是一次難得的機緣，未然沒有理由妨礙他們。

她決定原路返回，以後每隔兩天過來探查一下即可。

剛準備離開，她的魂力突然顫動了一下，這是因果循環、氣機觸動的感覺。

她猛然回頭，附近出現了與她有因果聯繫的生命體。

未然放開神識，循著感覺搜索而去——仙跡山中，一名十三四歲的少年，正獨自一人茫然地在林中穿行。

記憶迅速在腦中飛閃，第一世、第二世……第九世……第三十七世——是他！

未然睜開眼，目光穿透雲霧，準確地找到他的位置。

第三十七世，她作為男性，出生在一個戰火紛飛的年代，十歲時遇上大飢荒，父母都在逃亡中死去，剩下「他」一人在塵世中煎熬。踏著荒蕪的土地，「他」距離死亡僅有一步之遙。就在此時，「他」遇到了一個人，一個同樣在逃荒的可憐人。他們結伴而行，在絕境中，這個人將僅剩的最後一塊麵餅給了「他」，為「他」換來了生機，而這個人卻化作塵土，默默逝去。

後來「他」被人收養，長大成人，念及當初的那一餅之恩，「他」在之後的二十年一直行善積德，幫助了許多人。直到最後死在禍亂中，才結束這短暫的一生。

那一世，「他」直到死後才恢復記憶，但短短几十年，「他」結下了無數善緣，魂力大漲。這一切因果皆歸功於此人。他是未然所遇到的唯一一個僅僅相處幾天、連名字都不知道卻與她建立了因果的陌生人。

所謂因果，並非簡單的恩怨情仇，而需要某種契機和緣法的觸動。

此人，便是這樣的存在。一餅之恩造就了一世因果。

未然沒想到與他的第二次相會竟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與她轉世在同一個星球，只是一個在修真界，一個在世俗界。這次機緣門的開啟將他帶到她的面前。

既然遇到，自然不能置之不理。她必須在結界複合前將他帶出仙跡山，否則以他凡人之軀，恐怕很難活著走出來。

眼看機緣門即將關閉，未然沒有時間再猶豫。

「徐掌柜，我尿急。」她神色嚴肅地說出這句話。

徐掌柜不疑有他，忙道：「那邊草叢比較隱蔽，你趕緊去吧。我就在這裡等你，有危險就大聲叫我。」

「好。」未然匆匆跑進了草叢，趁徐掌柜不注意，繞過石壁，朝結界衝去，在即將關閉的最後一刻進入了仙跡山。

徐掌柜的修為太低，未然一開始就沒打算將他牽扯進來。雖然她現在的修為也不高，但憑藉百世的經驗，自保應該沒問題。更重要的是，她不怕死。死亡對她而言就是另一個旅程的開始。她唯一在意的，只有天道因果。

結界這一邊，淡淡的雲霧繚繞，樹木茂盛，層層疊疊的枝葉幾乎遮蔽了天空。

山林的正中間，有一座高高的山峰，那裡應該就是仙人曾經居住的地方，也是仙跡山的中心。不過未然對這個不感興趣，她的目標很明確，就是那名少年。

「這是什麼鬼地方？」正在這時，樹林深處傳來一個粗獷的聲音。

「老大，我們是不是遇到鬼門了？」另一個聲音緊張道，「否則怎麼一眨眼就到了這個地方？」

「胡說八道，這世上哪有什麼鬼啊神的！」第一聲音怒罵道，「給老子把招子放亮點，看看哪裡有路出去。」

未然聽罷，繞過他們繼續走。這幾人身上帶著血氣，應當殺過不少人，並非善類。

他們都是突然進入修真界的凡人，是否能在仙跡山中存活，全憑他們的運氣。未然完全沒有介入的意思，她只要保住那名少年即可。

撥開樹葉，少年的身影終於出現在視線中。此時他身邊多了一個人，是一名武者打扮的中年男子，形貌中正，氣度不俗。雖然同樣帶著血氣，卻並不令人生厭。

未然並未直接現身，而是隱在暗處靜靜觀察。

「我叫葛誠，你可以叫我葛大哥。」中年男子自我介紹道。

少年先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神態有些倨傲，過了片刻才回了兩個字：「閔逸。」

葛誠並未在意他的態度，只是四下望了望，沉聲道：「看來我們的遭遇一樣，都是突然間就到了另一個地方。你進來前有發現什麼異狀嗎？」

「你呢？」閔逸反問。

葛誠皺了皺眉，回道：「我當時正在河邊小憩，不過轉個身，眼前就是一黑，待再出現光亮時，人便到了這裡。」

「我跟你的情況差不多，原本準備出門遊玩，誰知剛穿過院子，就出現了這樣的變故。」

「這裡似乎是一片人跡罕至的樹林，不知道還能不能遇到其他人。」

「即便遇到了，」閔逸沉著臉道，「恐怕也和我們一樣的情況。」

「你的意思是，還有更多的人莫名其妙地到了此地？」

「誰知道呢？」閔逸雙手背在身後，用發號施令般的語氣說道，「先四處看看吧！就算沒有什麼發現，至少也要在天黑之前找個地方休息。」

葛誠沒有異議，和閔逸一起走進樹林深處。

未然無聲無息地尾隨在他們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