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下)
「你不去你的辦公室嗎?」陸慈指了指頭頂那個半圓形的獨特檯面,那就是溫啟年的辦公室,此時裡面漆黑一片。
「自有我的原因。」溫啟年看了陸慈一眼,語氣平和的解釋。隨後就開始手頭上的工作,陸慈的目光移向他的屏幕,看到各種讓人眼花繚亂的方案圖擺在屏幕上時,才收回視線,繼續回到自己的思緒里。
但是在她身邊的不是別人,而是溫啟年,就算是一個毫無關係的人,在這大半夜的就這麼不聲不響的坐在自己旁邊,陸慈也會不適應,更何況還是這個本來就能攪心的溫啟年。兩三次都不受控制的將餘光飄向旁邊,靜謐的空間里只聽到兩人彼此的呼吸聲還有敲打鍵盤的聲音,不禁讓陸慈一下子就跌入回憶里。
他們也曾經有過像現在這樣的時候,剛結婚的那會,陸慈因為進公司實習接了不少前輩的單子練習,溫啟年也因為工作室不得不加班加點的趕出一些作品來。於是兩人就在客廳里分別抱著電腦通過那一盞小燈各自努力。
「陸慈,要咖啡嗎?」
「陸慈,要不我幫你收尾,你去休息吧。」
「陸慈,幫你拿來了一個枕頭,你靠在上面。」
「……」
那個時候的他們,恐怕已回不去了吧。
而溫啟年看似在認真工作,其實一門心思都在旁坐的人身上。對於陸慈,他有各種莫名其妙甚至無法表達的情緒,他不知道該怎麼表達那些呼之欲出的情感,任他們在心裡躥燒,難受的緊。
但是,像這種兩人無聲的靜默,也是好的。
聽到她的呼吸,他也就心安。但他轉念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上次跟隨著陸慈去陸家的時候所看到的男人,於是心內鬱結難解,思慮之下率先打破了這沉默的氣氛:「陸慈,你想要再婚嗎?」決定來a市之前,他的心裡還一直在忐忑,如果陸慈再有了一個家庭他該如何是好。但在那樣的矛盾中,上天給了他一條光明的道路,在看到陸慈簡歷欄上未婚兩個字,他心裡一直緊緊提著的大石頭,忽的就放了下來。
陸慈被他的突然出聲驚詫到了,蹙了蹙眉頭,抬起那雙清澈的雙眸凝視他道:「你是以我前夫的身份還是我上司的身份問我?」
看到她震驚又快速恢復的眼神,他開口:「兩者。」
陸慈微低眼眸,淡然的笑了笑緩緩開口:「溫啟年,無論我想不想要再婚,這和我前夫還有我上司好像都沒有關係。」
溫啟年接下來想要說的話被這一句生生的堵在嗓子口,只見他別開眼睛,有些自嘲的揚了一個笑容,心裡默默的在念道,陸慈說的也對,不管她再婚與否,好像都已經和自己沒有關係了。
同時,他也感覺到了陸慈的彆扭,想到因為自己的存在而讓她無法專註,於是咬了咬牙從主機里拿出硬碟之後就上了去樓上的電梯。
陸慈目送著他的背影進入電梯,然後看到樓上的辦公室亮燈,她才常常的吁了一口氣。強迫拉過自己的思緒,繼續沉浸到方案中去。
溫啟年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目光一直停留在樓下那個固定的點。不禁的聯想到在自己最失意的那段日子裡,她是不是每天都像現在這樣夜以繼日的守著工作,強迫自己不要閉上眼睛,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到工作上去。
只要一想到過去,他就會莫名的泛起一股心酸,直到他離開a市自己去拼搏的時候,他才真正的懂得當時陸慈所處的境地,被上司責罵無法還口,被客戶刁難無法還口,被生活所迫無力抵抗,那種無言的壓迫感,到現在他還記得清清楚楚。
兩人就這樣一直互不干涉的等到了天亮,在陸慈看到最後一張紙從印表機里出來的時候,整個人差點就累趴在桌上了。公司的人也陸陸續續的過來上班,陸慈快速的將方案整理好後去了洗手間整理了下,確定無誤之後才走出來。
路上剛好碰到前來上班的項琛,項琛在見到她異樣的臉龐時不禁多看了一眼:「昨晚沒睡好?」
陸慈打了一聲招呼,搖了搖頭:「昨晚加班了,你今天來的挺早的。」自從上次和項琛姐弟兩一起吃過飯後,兩人的相處也變得愉快起來。雖然項琛是主管,但是他平日里就是一副年輕人活力的樣子,沒有見過他哪裡古板嚴肅了,加之和自己也沒有多生分見地,自然相處起來就沒有多上下階級的客套話,如熟悉的老朋友一般。
「加班?那麼認真,才來幾天就加班了,在這裡面能加班的人少,像我,從來不加班。」當然除了特別賺錢的項目必要之時。
和他說了沒幾句話,陸慈就走到自己的位置去了。而此時錢好正在翻看著她昨晚上趕出來的成果,雙唇緊抿臉色不好,在看到陸慈走過來后,果斷的將那疊方案擺在她的面前:「陸慈,這裡不是司雀。」
陸慈一怔,開口道:「錢小姐,你覺得哪裡不好了,有你的意見我相信……」
「我應該問,這哪裡好了?」錢好表現的不耐煩,伸手指著方案說道:「我還真沒有想到梁組長居然將莫先生的這棟房子交給你做,請你徹底洗脫掉你身上司雀的味道再來爾本好嗎?我們做的是設計,不是簡單的裝潢,與其像你這樣沒有設計又浪費錢的,我還不如直接刮個大白讓人住進去來的簡單。」
她憤怒的將方案抽起來,轉身離開陸慈的桌子,將手上的方案掃描了一份發到了梁組長的郵箱里。
陸慈有些沮喪,但也不怪錢好說的話重,畢竟昨天一晚上趕出來這麼多圖,質量也可想而知,再者她確實缺乏一些適合爾本的設計理念,聽她的語氣,這棟房子的主人應該是個舉足輕重的人,自己做砸了也只能無言的接受。不過,她現在倒是升起一股重做的信念,畢竟昨晚上有一大半都是為了趕方案而做,她也很遺憾錯失了這麼好的戶型,倒不如有時間的話好好的琢磨琢磨。
陸慈也就是這樣,凡是都喜歡往好處想的人。當初不少人都喜歡說她太包子了,什麼都不反抗,只是默默的吞咽。但實際很多的話都被她無視掉了,她只是在反省自己改正自己進步自己,因為在那些艱難的日子裡,陸慈已經完全的學會看開事情,她深知,只有自己保持一顆積極向上的心,她才能夠看到生活所帶給自己的曙光。
「陸慈,你也別往心裡去,新來的員工多多少少都會被上級訓斥一通的,加上錢設計師的性格就那樣,你初來爾本,做錯也是難免的,別灰心。」
在一旁的同事有些看不下去,拉了拉陸慈的衣袖小聲的寬慰她道。
梁組長被錢好這一通郵件弄的滿頭火氣,她收到郵件后甚至不顧吃早飯,就忙著打開看陸慈的方案,結果越看越糟心,直到下面錢好個人一系列的對方案的看法,令她頓感當初是自己看走眼了,還真的把陸慈當塊料了,這設計的都什麼跟什麼。
雖說沒有大的差錯,但是這像是一個被爾本面試進來的設計師?這像是一個被大公司特地推薦進來的優秀人才?
於是她也顧不得吃早飯,驅車就徑直的進了公司。找了陸慈說了一通之後,看到溫啟年已經來到公司了,拿著她的方案就匆匆上樓。
「溫先生,我想,我那組的新員工你應該重新考慮一下了。」梁組長說完,就將陸慈昨天所做的方案放到了溫啟年的辦公桌上。
溫啟年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變化,他只是很從容的拿過梁組長遞過來的東西,翻閱了幾下,看到陸慈設計出來的東西,就能夠立馬的明白昨天晚上自己坐在她的身邊對她影響有多大。因為他比任何都了解,這,並不是陸慈的真實水平。
「梁組長,你把陸慈叫上來。」
陸慈聽說溫啟年要把自己叫上去后心裡也不免的漏了一拍,想來他也肯定是和錢好有著差不多的意見。錢好還有梁組長甚至其他人說她都沒有關係,但是她不能保證自己能在溫啟年的面前那麼淡定坦然。畢竟,自己這麼失敗的作品放到他的眼裡,怎麼都有一種自取其辱的感覺。
錢好抬頭望了一眼溫啟年的辦公室,嘴角微揚的在陸慈忐忑的心上加了一刀:「溫先生人比我好,至少比起我,他能給你更多的意見。」
在一旁同情陸慈的同事唐棣礙於錢好腦袋上的那個資深兩字,也不好出口公然反駁。他只是走到陸慈的身邊輕聲的寬慰了句:「別擔心,溫先生比錢設計師好說話。」
聲音不大,但還是被錢好聽到了。
她臉色一沉,拍了一掌唐棣的後背:「說什麼呢你!」
陸慈被梁組長帶去了溫啟年的辦公室,梁組長跟眾人一樣等著溫啟年打算怎麼和陸慈說。但是誰都沒有想到溫啟年居然直接就開口:「下午你跟我去趟工房。」
他說完此話,就連一向處變不驚的吳助理都小小的驚異了一把。在他的印象中,除了爾本資深的那幾個設計師,還沒有哪一個員工能這麼榮幸跟著溫啟年親自去量房共討方案。而一旁的梁組長也是愕然的說不出話來,半天才吞吞吐吐的開口:「溫……溫先生,那錢設計師呢?」
今天下午原定的日程是錢好同溫啟年一起去工房,因為業主是爾本的老顧客,也是溫啟年的友人,所以這次他打算親自去弄套方案來。
陸慈目前為止全然沒有說話的餘地,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溫啟年,然後就被梁組長拉著走出了辦公室。
錢好一聽說自己莫名被換掉了,心裡一來氣,逮著陸慈就問:「陸慈,老實說,你是走後門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