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騎士與生命

「三月了,又是一個三月。墨菲大陸的三月和韋斯特完全不一樣,成片的樹林,陰沉的天氣，還有隨處可見的殺戮和血腥。回想起來，韋斯特也很久沒有過去三月的光景了。

這一切就要結束了，瑪格麗特告訴大家。所有人都很振奮，我們離加林堡越來越近,只要到達深淵祭壇，一切就都可以結束了。

我應該感到高興的,但是那種情緒卻沒辦法出現。愧疚、不安、痛苦，是的，我滿心都是這些沉重的感覺。我無法享受即將到來的勝利，因為我知道那是怎樣得到的。

傑森想把真相告訴羅恩,莫里森攔住了他。

『我們已經做出決定了，傑森。』莫里森緊緊拉住傑森的袖子，『我們不能，我們別無他法。』

是啊，我們別無他法。

只有這樣，我才能稍稍安慰自己，告訴自己我不是個噁心的傢伙。

『瑪麗，你愛著他啊。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他？』那晚，傑森悲傷地看著瑪格麗特。

瑪格麗特沒有回答他，她應該怎樣回答呢？我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她是否痛苦，是否後悔，我不知道，沒有人知道。

我一直沒有問過瑪格麗特，召喚出羅恩的時候，她知道未來是這樣的結果嗎？我想她應該是不知道的，不然，她也不會任由自己愛上羅恩。

瑪格麗特努力想表現出不在乎的樣子，但我知道不是的。她愛著羅恩，他們甚至計劃過戰爭結束后就正式成婚。這是他們兩人的小秘密，只是不巧被我聽到了。

可是一切都沒辦法實現了，一切。

我知道我們回不到從前了，我們做出了有利於韋斯特的選擇。這幾乎不能算是選擇，是的，在千萬個生命和一個生命之間，我們只能選擇前者。

這不能算是個借口，我無法用這個理由來為自己開脫。因為那被我們放棄的一個生命，是我們的同伴，最親密的朋友。

勝利嗎，那已經無法帶給我喜悅了。終其一生，我都只能在痛悔中度過。」

少年輕柔的聲音迴響在大廳中，像是一首歌，娓娓述說著三百年前的真實。從格雷爾的隻言片語中，泰勒很輕易地猜到了夏爾要告訴他的秘密。

「他們犧牲了羅恩？異界的勇者。」

「沒錯。」夏爾微笑，「想繼續聽下去嗎？」他猶豫了一下，才道，「或許，你可以不用知道這些，回到地牢，我可以解決這件事。」

「不。」泰勒堅定地拒絕了他，「告訴我，所有。」

「終於到了那一天，軍隊把敵人攔在了加林堡外，而我們七個人去了祭壇。羅恩什麼都不知道，他在路上受了傷，雖然疲憊又疼痛，但他沒有多說什麼。他強忍著放鬆之前的興奮，安靜地跟在瑪格麗特身後。

羅恩是個可愛的傢伙，除了瑪格麗特，他是我們之中年紀最小的。他天真、羞澀，又很勇敢。我看著他一天天變的強大，看著他越來越融入這個世界。我們密不可分，是的，曾經我們都這樣以為。

羅恩發現我正在看他，回頭沖我笑了笑。而我呢，可憐的格雷爾，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

傑森也看到了那一幕，他忽然停了下來。『嗨，羅恩。』他低聲叫住了羅恩。

『怎麼了？夥計。』羅恩有些疑惑。

『沒什麼。』一個人擋住了他，『走吧，羅恩，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是他，是的，我們都叫他先生。他穿著黑衣，黑頭髮、綠眼睛，一個冰冷的神秘人。

傑森死死地捏著拳頭，我看到他的指甲已經陷進了皮肉里。沒辦法回頭了，傑森。我想這樣告訴他，神秘的先生也不會讓你做出什麼出格的事。

『是他，這一切都是因為他！那個可惡的先生！』傑森憤怒地大吼，『是他告訴你的是嗎？瑪麗，他告訴你，只要殺了羅恩，就可以讓那個所謂的黑暗之子灰飛煙滅。你怎麼會相信這種鬼話！那是羅恩啊！他是我們的同伴！』

『傑森，冷靜點。』斐迪南按住暴跳如雷的傑森，『你是羅恩最好的朋友，雖然你接受不了，但是，這就是事實。』

『什麼事實？！我們把他召喚過來就只是要殺死他嗎？他根本沒有義務為這個世界做犧牲！』

『但是我別無選擇！』一直沉默的瑪格麗特厲聲喝道，『我知道，傑森，我覺得我卑鄙無恥，覺得我一開始就是在利用羅恩。隨便你怎麼想，但是羅恩，你不能阻止我，你們都不能。』瑪格麗特望著我們，『如果我們終歸是要成為罪人的，那麼，我選擇做背叛朋友的罪人。』

『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嗎？』莫里森低聲發問。

瑪格麗特搖了搖頭，我知道，她得用最大的力氣，才能控制自己的脖子做出如此沉重的動作。

『沒有，沒有……我試過了，沒有……你們不信任先生，我知道。他莫名其妙地冒出來，沒有名字，沒有家人，我卻什麼都聽他的。不，有一件事我沒有聽他的。』瑪格麗特笑了笑，她並沒有說那件事是什麼，而是接著道，『聖女的力量，那是他給我的。你們都知道，我只是個水平還算不錯的法師。召喚法陣、黑暗之子、深淵祭壇，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告訴我的。』

『他是神的使者。』瑪格麗特第一次說出這驚人的事實，『當然，他沒有名字。不過，他管自己叫奧維爾。』」

「奧維爾……奧維爾……」泰勒一陣眩暈，「這不可能，他是我的侍官，他和我一起長大！」

「神的使者，又有什麼做不到呢？」夏爾的眼神像是在憐憫，「你早就覺得奇怪了吧，神秘的霍克家族，聖女的守護劍士，卻連名字都沒有流傳下來。所有人一開始就弄錯了，聖女的守護劍士是斐迪南，而不是那個黑髮的『先生』。而霍克家族，當然也從未存在過。」

「三百年的傳說，不過是一個謊言。」夏爾彷彿在唱著歌謠，「他們隱瞞了勇者的下落，因為他被害死了。他們偽造了劍士家族，因為有一個不能被人知道的神使。多麼可怕的事實啊，我們所有人，都活在欺騙之中。」

「呵……」泰勒苦笑了起來，他覺得自己並沒有憤怒的感覺，在很長一段時間，奧維爾是他唯一的朋友。

「他沒有背叛你，泰勒。」夏爾輕聲說道，「如果一切都是神使操縱的，他要犧牲的也是薇薇，而不是呢。」

是啊，奧維爾甚至不能算是有錯。他保護了韋斯特大陸，不是嗎？這恐怕也是他的使命吧。

「『這是他的使命，也是我們的。』瑪格麗特閉上雙眼，『不用再說了，就這樣吧。』她深深地嘆息。

就這樣吧，所有的話語都是蒼白的。不用辯解，不用掙扎。

我就站在那裡，看著斐迪南出手將羅恩打暈了過去。他甚至根本沒有意識到是誰襲擊了他，就閉上了那雙黑色的眼睛。

然後，奧維爾將他抱起來，將他投入了深不見底的祭壇里。

瑪格麗特什麼也沒有說，她安靜地望著羅恩的身影徹底消失。萬丈光芒綻放，黑暗密林涌動，所有的敵軍都嘯叫起來，黑霧重新匯聚成了密林上空的恐怖屏障。

但是那一切對她來說都不重要了。我看到瑪格麗特哭了，眼淚無聲的，滴落在了地上。」

日記到這裡就結束了，那之後，新的國家建立，但是那七個人的時光，卻永遠地凝固在了那一刻。

長久的沉默后，泰勒終於開口了：「你已經決定要放棄生命了嗎？夏爾。」

「我考慮了十幾年，我想，我已經想的很清楚了。」

「有一種黑暗魔法，可以抽取全身的血液，然後將其換置到另一個人的身體里，你知道嗎？」

為了弄清楚自己的身份，夏爾幾乎研究過所有的黑暗魔法，他遲疑地回答：「我知道那個魔法，難道你想……」

「沒錯。」泰勒面色平靜，「那個魔法需要極為強大的魔力，身為黑暗之子，我想應該難不倒你。交換我和薇薇的血，然後，我就完成你的願望。」

「你瘋了，那是禁術。」

「對黑暗之子來說，沒有什麼黑暗魔法是禁忌的吧。」

「沒有人成功過，所有使用那個魔法的人都失敗了，他們都死了。」

「所以我才需要你。」泰勒挑眉，「用你的力量做源力，你會衰弱下去，但這正合了你的心意。」

「哼，狡猾的傢伙。」夏爾忍不住笑了起來，「那你的動作就得快點了，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那些力量，我控制不住了。」

「只要你交換我和薇薇的血。」泰勒的雙瞳幽深如血。

「泰勒，即使我真的成功交換了你們兩個人的血，你能保證自己一定能夠取代薇薇的作用嗎？我知道你的想法，異界的人因為沒有魔法波動，他們的血液中就不會含有和我們一樣的魔法元素。把薇薇的血放置到你的身體之中，你失去了魔法元素，就成為了阻隔深淵祭壇的屏障。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不僅僅是血液的原因。我可以將薇薇的血和你的身體徹底融合，甚至可以徹底將你變的和異界的人類一模一樣。但假若你失敗了，一切就都完了。」

「我會白白死掉，而薇薇因為擁有了我的血，也沒辦法成為第二個跳下去的勇者。而你，會逐漸控制不住身體里的力量，最後毀滅韋斯特大陸。」

「這些我都明白。相信我，我保證一定會成功。」泰勒沉聲道

沒有說出口的，是深埋在心底的那句話。

即使真的失敗了，那也沒關係。

千萬個生命和一個生命之間，我選擇那一個生命。

作者有話要說：只有在瑪麗蘇狗血小言里，窩才會覺得男主的三觀不正是辣么的爽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