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弒神(下)
一座宮邸的後花園里,高大的樹影婆娑,顯得格外幽靜。
維多拉不知自己是怎麼飄出那團可怕的黑暗中的,現在眼前的影像讓他感到非常的熟悉。當意識到時,意處地發現自己竟是憑空飄浮在這個庭院之上的。
又回到了記憶的深處了么?
虛空,無實質感的身體慢慢地不受控制地飄動了起來,穿過庭院那茂密的樹林,飄進那個熟悉的石窟,越過魔法陣所形成的圓形缺口。裡邊一如第一次進入記憶中所見的,但是那祭壇上的大型雙魔刃已不在了。
這裡發生過什麼!這樣的一個念頭如楔子一樣狠狠地釘在維多拉的腦中。他微微閉上眼,再睜開時。記憶開始了重現!
通過小小維多拉的眼睛看到了。血,鮮紅的血!嗅到的也是濃濃的血腥味!
愣住的小維多拉望著自己滿是血的雙手,大聲地呼喊著。同樣莫名的恐懼從小維多拉的腦中傳遞過來,還有那嘶心裂肺的驚叫,一切都讓維多拉感到異常的難受,腦袋將要炸開般的難受。
就在要暈過去的那一刻,他看到了,通過小維多拉的眼看到了。地上有一個小孩,滿身是血,安靜的爬在地上。這時維多拉才意識到那雙手的血來自哪裡。我殺了人?殺了自己的堂弟卡維?維多拉如是想,就什麼也感覺不到了。
房間里的光線昏暗得很,只能剛剛夠看到不遠處的小床。維多拉的意識回來時,發現自己倦在一個房間的小角落了,能過滿是慌恐的眼睛,他仔細打量著這一房間。房間很大,至少有自己在塔北鎮住的小木屋那麼大;一張小小的單人床,雖然沒有能去摸一下,但看著都能讓人想到很柔軟很舒服,遠非是自己一直以來睡的那張木板床能比擬的;在床的對面是一個很大的書架,上面放著許多厚得難以想象的書籍:就連那桌椅也是相當高級的木材製品。總得來說,這一切對維多拉來說太過於奢侈了。
小小維多拉目光遊離,精神恍忽。維多拉雖明知不可能,但還是很想安慰他一下的。自己安慰自己不奇怪,但長大后的自己安慰小時候的自己,那倒是很怪異的事。想到這,維多拉也不禁感到好笑。
無所事事中的維多拉,只能獃獃地望著房間里的一切,就算是再次感受下早已忘卻的奢侈生活吧。突然間門口處傳來人走動的聲音。
「咔咔」房門的鎖被打下。在昏暗下,維多拉模糊地看到一個中年女佣人端著托盤,她無語地將托盤裡的食物一一擺放在床邊的桌上后。轉身出去,再次「咔咔」地鎖上房門。
托德夫人!維多拉竟想到那位傭人的名字。
桌面上的食物傳來誘人的香氣,讓維多拉狂吞口水,但小維多拉仍然獃獃地倦縮在角落裡,如同某幅畫上的靜物。
時間猶如停止了般,整個房間的一切都成了一幅靜物畫里的景物,唯獨最不屬於這裡的某個意識在畫里燥動不已,但畫家似乎忘了給他畫個虛無的輪廓了,以致於他連行動的能力都沒有。一個旁觀著自身的旁觀者,維多拉如是想。
「聽說了不,卡維小少爺被殺害了。」房間的隔壁傳來傭人的竊竊私語。
「真不知是哪個挨天刀的,卡維少爺可是天才,老爺都說了,他長大后一定會成為聖騎士的。」一個憤憤不平的聲音。
「那是,據說他比二老爺在這個年齡時,還強上很多呢。以後豈止是聖騎士?不過現在……唉!知道是誰做的了沒有?」
「知道的話,二老爺還不馬上將他分屍了?」
「噓!我可聽說了,是維多拉大少爺做的。他在後庭院的那個石窟里將卡維少爺殺害。」
「你扯蛋!大少爺平時對我們可好了,他連一隻小鳥都不忍傷害,怎麼可能會做這種事?再亂說我可要撕了你的嘴!」
「你還別說,大少爺現在都被關起來了,可能與這事還真脫不了關係。大少爺是不錯,但你也知道,他雖身為大少爺可是連個劍耍不好。要知道他身在的可是曾經擁有過三名聖騎士的騎士世家啊。這樣一來就順理成章了,他妒忌卡維二少爺的才幹,於是就……」
「我怎麼也猜不出大少爺是怎麼能殺得了二少爺的,可能還有著不為人知道的隱情呢?」
「唉,這種事可不是我們能管的。」
「對對,這事也只是聽說而已,事實沒出來之前,我們都不能聽信任務謠言。要有明辯事物的能力,不能……」一個顯得有點蒼老的聲音,以慢悠悠得如同經歷無盡的蒼桑才艱難擠出嘴的語調說起了大道理。
等等!這個聲音是卡洛老師的!維多拉猛然驚醒。當更為仔細傾聽時,除了幾聲有什麼重東西倒地的聲音外,就什麼聲息也沒有了。
「咔咔」門再次打開,小維多拉還是那樣的精神晃恍,毫無所覺。通過小維多拉的眼睛望去,是三個高大的人影,在昏暗中看不清他們的臉,但那種威嚴如同擁有實質般,連同空氣似乎都變得停滯不動了。
「二弟,對不起了。」中間一人以帶滿歉意地說。
左邊上的那個人低了下頭說:「別說了,這不關維多拉的事。只我管教不嚴讓他亂闖石窟,而維多拉也在,恰好形成一個契機罷了。老實說,到現在我還不明白這種事是怎麼發生的。莫多斯洛大師,你怎麼看?」語氣中充滿了傷悲
「我就是為這事而來,我們人類的命運是否真的能撐握在我們自己的手中,就看能否抓住這樣的一個契機了。你們先出去吧,你們兩位為人類所作出的貢獻,雖無法被人們所記住,但命運會給你們回報的。」
卡洛老師!維多拉已經肯定右邊的那一位就是卡洛老師了。真相在揭開了么?維多拉通過小維多拉,仔細地聽著,只恨自己現在什麼也做不了,要不然定上前去,不問不清楚不罷休。
等只剩下小維多拉與卡洛獨自呆在房間里時,卡洛隨意地找了張椅子坐下,面對著小維多拉。他什麼也不做,只是注視著維多拉。
突然間維多拉有種被看穿的感覺,開始感到了一點不安。
「這種程度就讓你崩潰了嗎?還真是一個孩子呢。」
維多拉聽得一頭霧水。
「下面的話是說給未來的你聽的。」卡洛突然間露出看透了生死,大徹大悟的樣子來說,「記憶我就幫你封印好了,忘記了這可怕的東西吧。維多拉,如果有一天你能夠進入這段記憶時,很有可能說明了你陷入了很大的困境中。放心,這不是預言,因為我不是神,我是神口中的罪民而已。但我無所謂,我們是為了至高無上的自由而戰的。並逐步取得了勝利,但是神的強大還遠出我們的想象,以至於我們也只能將他們的意志與力量分別封印起來罷了,但我們也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卡洛停了停,再說:「也罷了,說得再多,也不知道你是否有機會聽到,以後的事還是讓你自己去探索吧。還有一件事,就是如果你是因為身軀被奪而輪入封印的記憶中的話。那麼我先表示一下對你的失望。失去身軀的神是不可能奪取一般人的身軀,因為就算奪到,人的身軀也無法承受神的意志。如果你有一天學會了冥暗之火與意念力,那就代表你覺醒了。這樣一會,只要你不是你的能力特別的差勁,連將冥暗之火與意念力同雙魔刃三者都不會的話,那麼你是不會被只有神格與意志的神有機可乘的。」
聽到這裡,維多拉不由感到臉上有種火辣辣的,雖然現在他甚至邊臉都是虛無的。在見到那個光人時,維多拉還真想過以冥暗之火將其煉化的。但發現自己其本無法靠近后就放棄了。那是因為自己聚上冥暗之火得花上了不少時間,更何況那時被光球打得都忙不過來了。不過維多拉也不想為自己辯護,就在後來,他也沒有想過用上冥暗之火,這一大原因就是他僅是習慣將冥暗之火用來鍛造罷了,還未想到它的其它更多的用途。
「冥暗之火是冥神的力量,冥神是眾神中唯一一個幫助我們去反抗眾神的神。他同樣認為人類就該擁有掌握自己命運的權利。不過最後冥神是真正的消亡了,連意識也不再存在。不過他的意志,我們斷承了下來,那就是冥暗之火。」卡洛再次停了下,望了下四周說,「說實話,感覺自己是一個傻子般。」
「算了,廢話少說。如果有一天能是真的被佔據身軀而來到這裡的話,那麼就得以強硬的方式再次奪回來。聽好了,這是個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辦法,搞不好那麼你就——安息吧。」
安息?看著卡洛還一臉正經地用右手在胸前畫著十字,維多拉感到額頭上的冷汗直冒。
「破祟」如卡洛所說的那樣,是很危險的法術。維多拉猶如了一下,現在這種如遊魂般的身軀只能施放的也僅只是破祟這一種法術罷了。
破祟就是通過將已是靈體的自身凝聚與一針狀,並視其它所有意識體為祟物。並將他們一舉逼出體外,或將其吞噬掉。其兇險就是在於它將自己聚成針形后,就會變得不可控制,直到與祟物耗到一方完全敗退為止。誓要不死不休的戰法向來讓維多拉十分不喜歡,在他看來,解決問題的方法永遠不止一種,也同樣相信著存在著兩全其美的辦法,只是想不到而已。也正是這一種潛意識的認知,顯得維多拉在處理問題上因過多的思考而被認為是性格上的優柔寡斷。
權衡再三后,維多拉試著按卡洛所指示地運行著「破祟」法。漸漸地,眼前的昏暗房間漸漸越來越昏暗,卡洛老師的說話聲也越來越小了。突然間,維多拉就什麼也感覺不到了,回到了那濃黑之中,但他感到濃黑在消退,就如水中的墨水被碳一點點的吸收著一樣。
漸漸的,有什麼不對勁的事發生了,當意識到時,維多拉只有感到頭部的那種欲炸般的裂痛如潮來般襲來,一波未完又一波的,偏偏他自己卻無法如願地暈過去,反而腦中的神經變得越來越敏感。
「按地圖所指的就是向這邊走了,怎麼走了這麼處還沒有看到霧區呢?真是怪了。」走在最前面的露西很心煩地說著,真的很想回頭再揍荷蒙一頓。連她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最近每當一有什麼心煩的事,就想打荷蒙,一打完,神奇地心情也變好了。
走在最後的荷蒙臉上青一片黑一塊的,還跛著腳一拐一拐地走著,雙手還被捆綁著,繩子的別一頭拉在貝麗的手中。
艾美總是不忍地回頭望一眼這個神,實在是太可憐。雖然肯亞振振有詞地說,這傢伙不是人類,所以不必可憐他。
「一頭羊,你會可憐它而不是宰了它么?那樣的話,你不知應餓死多久了,可能骨頭都成化石了。更何況這個傢伙做了不義的事。還有神可能連生物也算不上,當然比牛羊什麼的更不值得可憐了,對不?」
堂堂的神,竟被說得連牛羊都不如。荷蒙在心中氣得牙痒痒的,但卻不敢出聲。這還罷了,而在面對肯亞射來那兇狠的眼神時,竟還得違心地連連點頭。自己這個神實在做得太失敗了,怪不得神竟會消亡。人類簡直比惡魔還要邪惡幾分,至少惡魔很少自相殘殺的,且對上位者更是無條件地服從的,對他們的魔神,更是頂禮膜拜的。荷蒙這幾天以來,不只一次這樣地感慨。
「喂,你這笨蛋,到底消化了維多拉的記憶了沒有?還真是一點用處也沒有呢?不僅不能幫我修劍了,竟連地圖也不會看?你們這些神到底是幹什麼吃的?這麼的沒用?骨頭還硬得要死,打得我手到現在還在痛,還真是賤骨頭呢!」露西實在是心煩極了,心裡總是覺得少了什麼似的,一種不完全的憂鬱感揮之不去。
「露西,最近你很奇怪哦,不僅緊緊地攥著地圖不放手,就是動不動就發火和對荷蒙拳打腳踢的。還有,你不能罵荷蒙的骨頭賤,那就等於是罵維多拉了。嗯,你應該罵他的人格賤,不,是神格。」艾美如是說。
「別吵了,我們還是快點找路回去吧。至於維多拉,我們也無能為力了,那麼到時厚葬他就好了。」貝麗像安慰死者家屬的語氣說。
「等等,你們厚葬……我?」身體不由有點的抖了。
肯亞一本正經地說:「是啊,怎麼說維多拉也是我們這一路同伴嘛,總不能讓他的屍體到處去遊盪吧,厚葬是我們對維多拉最後的表示了。」
「那個,我……」
「唉!」艾美重重地嘆了口氣說,「我們一定得舉行很很隆重的告別議式,維多拉,你一路走好吧!」
「等等,我會幫你們好好地保管這具身體的,一旦我有了力量就馬上歸還給你們,不。還給維多拉。」經過這幾天的不休止拷打下,荷蒙早已不敢以神自稱了。就連他目前為止沒有足夠的力量退出維多拉身軀這一事實也說了。現在聽來眾人顯然不相信他說的話,竟要將他活活埋葬掉,他真的很後悔了。
露西看到艾美那調皮地眨著眼神,也很嚴肅地說:「唉,讓維多拉死後,我們竟還如此虐待他的屍體,實在是不應該啊。但更不應該的還是讓別的東西控制著他的身軀。這樣維多拉在天之靈如何能夠安息?所以我們還是將維多拉火化掉吧,到時將他的骨灰帶回去就好了。你們冰怎樣?」
荷蒙現在連死的心都有了,神格能力消耗得差不多的他早已沒有再次以靈體的形態存於世了。這樣一來,自己可真的是完全消亡掉了。
「帶我回去那個山洞,我馬上退出這個身軀,馬上。」如果荷蒙不是因為這幾天來受到的虐待太過於殘忍的話,那麼只要他細想一下,就明白了露西這幾人所演的蹩腳戲了。
「真的能么?你不是說過很多次不行的,沒有足夠能力的么?又想玩什麼把戲?我告訴你,到時還是騙我的話,那就不止是倒吊這麼簡單了!」肯亞陰沉著臉說。
嚇得荷懞直點頭,忙解釋說:「其實這個辦法,我一直都不說是有原因的。為了強得進入這個身軀,我已消耗掉大部份的神格之力了。而我在山洞裡殘留的一絲氣息,本是想讓它自我生長的,要不了幾個月,我的意識就擁有了新的寄點了,那樣一來,就算你們殺了我,那我也不會死掉的,最多也是回過山洞這裡寄生罷了。但是你們在我有氣息還沒長成之時就殺了我,那我就真的消亡了。」
「那你現在要回去幹什麼?難道讓我們等你等上幾個月?等你擁有了力量再滅了我們?」貝麗盯著荷蒙道。
「不,不會。那個其實去透支我自身的神格之力來完成了。一旦成功了,我也許需要沉睡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才能讓意識重新蘇醒了。」
「那失敗呢?」露西突然間為自己這樣的所作所為感到有一點點不好意思,本還想踢上一腳解解煩的,但還是停下了。
「我與維多拉都將不復存在!」
「那你有多少把握成功?」艾美關心地問。
「不知道,大概是一半吧。畢竟沒做過這種事。」
露西他們實在有些猶豫了,維多拉的命運握在手裡時,竟感到如此的沉重。或許神能作為神,還真有點能耐才行。掌握著別人命運時,需要的勇氣與毅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