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Part04男主很生氣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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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蔚箏在電視台走廊上偶遇鄭景行,對方瞥了她一眼,問沈部長那邊進展如何了。
蔚箏不好意思說她鬧出的烏龍,只能支支吾吾地要求再給點時間。
「蔚箏,你不會就這麼放棄了吧?」
「我要是放棄的話,還能繼續留在這工作嗎?」
鄭景行狡猾得過分,耐人尋味地沖她點了點手指:「自己看著辦。」
蔚箏:「……」
沈部長那邊暫時是沒戲了,蔚箏只好回到公司,先跟著師父的節操無下限……啊不,是《媒體無極限》欄目組跑新聞。
這些天恰巧又是瀝川市最一流的全國知名學府——瀝海大學校慶日,連日來禮堂人流攢動,哪怕室內開足冷氣,不少聽課學生還是蹭出了一身熱汗。
彭博眼看四周都被年輕人給佔滿了,嘴裡嘀咕:「好像今天來聽課的人特別多啊。」
校慶期間,瀝海大學到場的榮譽校友個個都是大有來頭,他們特地來採訪一些學術名人。眼下這位正給學生們講授心理學的年輕醫生,畢業后前往耶魯進修,如今在瀝川市開設私人診所。
不少人都在為了他竊竊私語:
「我簡直想早生幾年啊!要是蔣醫生還在學校,我根本不會遲到!」
「他的診所到底開在哪條路?明天就去排隊!」
「蔣醫生,自從見了你,我的心理問題更嚴重了嚶嚶嚶……」
此刻,在講台上穿著白色休閑款西裝的蔣瑛聞,有一張儒雅清俊的臉,那眉峰與唇角之間,蘊藏著幾許低調含蓄的高傲,他頎長勁瘦的手指握著滑鼠,袖口挽上去半截。
因為室內溫度著實悶熱,他也只得鬆開領口,扭開襯衫的兩粒領扣,動作一氣呵成、優雅淺淡,簡直像是一幕電影鏡頭。
這是一場非專業性的學術交流演講,瀝海的大學生們都是慕名而來。四十分鐘的第一場剛結束,蔣瑛聞意外地拒絕了個別學生的提問,徑自走向禮堂後排。
那人走得近了,彭博聞到對方身上還沾著几絲茶葉的味道,既有薄荷的清涼,又有桂花的淡香……
他這是要做什麼?
蔚箏卻習以為常地笑了笑:「真是巧,本來還打算去診所找你的。」
蔣瑛聞垂眼,抬起他的腕錶看了看,淺笑道:「現在可以給你十分鐘。」
「我可不可以和朋友聊幾句,你們先去做採訪?」
聽蔚箏這麼問,彭博倒是一臉知會,拉著攝影師就走了。
瀝海大學的校園環境是出了名的優美動人,特別是春季櫻花綻放的時節,曾有萬人賞櫻的轟動。夏季倒也別有一番常綠闊葉的美感,嫩綠色沿著紋路浸染,生機勃勃。
蔣瑛聞褪下了白色西裝,隨意地搭在手上,那涵養極佳的氣質與英挺樣貌,在人群中理所當然地受到矚目。
「你又遇上什麼問題了?」
「有些人體質特殊,說是會吸引靈異事物,我總覺得自己體質也挺怪的,只不過,從小到大吸引的都是些『變態』。」
蔣瑛聞便笑了,有種無辜躺槍的感覺,他揉了揉額頭:「這個問題,你讓我怎麼回答好呢。」
倆人在禮堂附近的林蔭大道走動,蔚箏引來滿是艷羨的側目。
蔣瑛聞是蔚箏遇過最好的一位心理醫生,他這人彷彿天生就是幹這一行的料。那分毫不亂的章法和談吐,總有令人心生愉悅的本事,可惟獨那雙眼睛明鏡似得,能洞察病人最隱匿的內心,讓一切都無所遁形。
蔣醫生不急不徐地開口:「蔚箏,你已經沒什麼心理問題了,不用每回都來找我諮詢。」
蔚箏打趣:「那你當初為什麼拒絕給我做心理輔導?難道不是因為我病入膏肓,你治不了?」
蔣瑛聞笑而不答,還真打算把這關子賣到底了。
蔚箏見他不知為何沉默,只好自己展開話題:「還真以為我找你就是為了要看病的?」
「難不成你是來找我看星星的?」
「……」
她不理會這位蔣醫生的調侃。
「以前老是來給你『送錢』,那是因為我爸放心不下,現在,你就算求我做心理諮詢,我也要考慮考慮。」
蔚箏說著,把兩張戲票拿出來:「我爸說,你送的路易波士茶很好喝,上回給的雨前龍井也是……他過意不去。這不,前些天有人送了他兩張話劇《驚春》的票子,他也看不懂,就托我轉贈。」
「那你怎麼不去看?」
「我也不是太懂話劇,再說了,讓你和女朋友兩人世界不是挺好?」
「你怎麼知道我有女朋友?」
蔚箏自以為機智地截住話頭:「哎呀,反正你就收著。」
蔣瑛聞只好把後半截話硬生生扼住,他想了想也沒再說什麼,笑著問:「你說前幾天又掉水裡,是怎麼回事?」
蔚箏索性把遇見沈肅的事告訴對方,完了還企圖從他那兒得到些分析:「蔣醫生,他和我堅持的,『真實』存在過的那個夜晚,一定有什麼聯繫。」
那些她以為自己生活在幻覺中的日子,蔣瑛聞是唯一讓她真正走出迷惘的心理醫生,也給了她極大的心理安慰。
至今記得,第一次是如何忐忑地坐在那張皮椅,而他穿著醫師長袍,面前攤開的是病人記錄。
蔣瑛聞謙和溫柔地笑著說:「如果不習慣的話,那從自我介紹開始吧?」
她木訥卻一臉認真地點了點頭,從此,與這位醫生開始建立一段新的醫患關係。
蔣醫生很有耐心,治療方法也尤為適合蔚箏,沒過多久,她就重新建立起信心,病情逐步穩定。
直到有一天,蔣醫生說,以後你不用來了。
蔚箏不知道她到底「康復」幾成,但蔣瑛聞無論如何都不再做她的心理醫生倒是事實。
她的父親本來與蔣瑛聞的親戚相熟,一家人與蔣醫生也不知不覺成了朋友,蔚箏更是相當感激他的幫助。
「或許,他和你那天見過的什麼人很相似,你不是一直忘不了嗎?強烈的心理暗示,讓你希望找到證據來證明它是真的,現在有這麼一個人能勾起那些畫面,你會這麼激動,也不奇怪。」
「那我應該不會再產生其他幻覺了吧?」
蔣瑛聞看她彎著眉毛求解惑的模樣,假意正經:「我早說過,你最大的毛病,就是『少女病』。」
蔚箏一愣,兩人同時笑起來。
那確實是蔣瑛聞經過這些年來,給這姑娘總結出最深刻的印象。
他們說,十幾歲還相信「信念與夢想」,那是天真無邪,二十幾歲還相信,那就是無知了。
如今社會講究物盡其用,盛行的價值觀念已不再美好如初,你甚至有時候會覺得,這是一個沒有信仰的年代。
而倘若跟不上時代步伐,罔顧陷阱與陰謀,難免陷入窠臼。
蔣瑛聞比誰都看得通透,蔚箏不是不能改變,她只是不願意,即便看不到想要的,她還是願意去「相信」。
她就像,我們每一個人的身邊都擁有的這麼一個女孩兒。
依然對大自然心生敬畏,也對浩瀚宇宙充滿好奇。會對一些東西三分鐘熱度、卻又喜歡堅持或者固執某一些東西。
相信萬事皆有因果,相信愛與正義,相信充斥我們內心黑暗的東西,終將會被拳拳愛意與光明擊得粉碎。
是的,如果這是一種病,它無法醫治,也不會自然痊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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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瀝海大學回來以後,蔚箏沒能想到她與沈部長的再一次偶遇,會那樣戲劇化。
事情起因是這樣的,這天,他們接到投訴,說xx花鳥市場附近,有好幾個多年佔道經營的攤位,幾乎把整個人行道佔為己有。
這種新聞現在媒體也常有報道,屢見不鮮,只不過對方還暗搓搓加了一句,這地方有一個「保護傘」,每月那些小攤販得向他交錢才能平安無事做生意。
這個瘋狂的時代從來不缺新聞,怎樣挖掘有價值的信息更為重要。彭博帶著蔚箏出發,他們對附近的攤位與居民做了暗訪,攝影師特意攜帶了隱藏式攝像機,本以為神不知鬼不覺,誰知快收工的時候,前邊走來一位壯漢,身材壯實、皮膚黝黑,他們三人飛快地交換了一下眼神,猜測他十有八/九就是舉報人嘴裡的「保護傘」。
「你們什麼人?跑來這裡問什麼?」
想必是猜到有記者會來採訪,他才會插手,面對這種態度蠻橫的男人,蔚箏也毫不買賬:「你管我們來做什麼,這和你有什麼關係。」
「實話告訴你們,這地方不止你們一家來過了。有的人開跑車,有的人騎自行車,這裡邊什麼道理懂嗎?自己掂量掂量,幾斤幾兩。」
彭博和攝影師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這種地痞流氓他們也不敢輕易招惹,蔚箏卻是很愛逞能地嗆聲:「光天化日我們來圍觀違章建築,這還不給了?還是不是法治社會了?」
地頭蛇揚起粗壯的手臂:「小姑娘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這地方我說(suo)了算!」
「你唆了蒜,你怎麼不說你唆了辣椒?」
那男的察覺有人在笑他,越發激動與羞怒,臉上泛起潮紅,彭博趕緊攔住她:「我們是來採訪取證,不是來吵架的,你少說幾句。」
蔚箏發現周圍幾個人應該和壯漢是一夥的,也只好熄了火。
事態卻沒有因此緩和,那些人大有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無賴狀,「把攝影機留下,我就讓你們走!」
彭博也是有職業操守的記者,當下把同事的小型攝像機揣在自己懷裡,示意他們分散逃跑。
那保護傘立馬要去抓人給他們點顏色,結果一步跨出去,卻是一腳踩進路邊賣金魚的小攤子!
那是上個世紀人們洗澡常用的褐紅色浴盆,當場被踩得翻了個底朝天,別說裡邊金魚到處撲騰一地,就連邊上的顧客也無辜遭殃。
蔚箏跑得不遠,壯漢很快就又追了上去,她進退維谷,雙方終於正面交了鋒,本來以為會結結實實挨人家一拳,她閉上眼睛做足所有心理準備——結果等半天,意料之中的拳腳卻沒落下來。
那壯漢不知被誰單手扯住衣領,那人幾乎沒用什麼力氣,驟然抬起的手卻把他一百八十多斤的魁梧身軀拖出去好幾米遠!
蔚箏抱著頭狼狽地半睜開眼,她從眼縫裡瞄出去,頓時傻了。
原來,那兩隻褲腳被水潑濕的顧客竟然是沈肅!
高端大氣的沈部長,一語不發地擋在她身前。作為科研人員,這男人前兩回都是修養得體、智商極高的模樣,現下卻完全是一副她從未見過的神色。
沈肅側臉無比冰冷沉靜,背部線條綳得僵直,論誰都看得出,他在生氣。
沈部長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你竟然敢動我看上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