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出身少林。這貌似一個很俗套的開頭。每天被白花花的一片光頭閃耀著,或者用自己白花花的光頭閃耀著周圍一片白花花的光頭。
師傅不喜歡我和師兄們走的太近。師傅說,要做一個獨立特行的人。我一直不很理解什麼叫做獨立特行。
師傅說,當一個漂亮的女客打你眼前而過的時候,你旁邊那群禽獸假裝眼觀鼻鼻觀心,其實一直不斷用眼角的餘光逡巡著這位女客身上的每一個角落,而唯獨你用大膽潑辣的眼神毫無顧忌的描繪著女客的身材,這就是獨立特行。
我對師傅的說辭向來不屑一顧,因為他從來就不是一個獨立特行的人,他和其他師兄師伯一樣,不斷用眼角的餘光意淫著每一位心底虔誠或者假裝心底虔誠的女客。
其實我一直覺得這座廟裡最獨立特行的,莫過於那一座座高高在上的佛祖像,他們居高臨下,一不小心就會看到低頭虔誠的女客們的春光,而他們還一副看了就看了的嘴臉。
最最讓人鬱悶的是,那些女客還一副隨君採摘的模樣。
當我把我這通言論婉轉的表達給師傅后,師傅驚訝的半天合不攏嘴,最後久久嘆息,長江前浪推後浪。
當然這種話只能私下和師傅探討,如果讓師伯們知道,我是要被關起來當猴子餵養的。
其實有時候我們假裝我們很聖潔,就覺得自己很聖潔,甚至慢慢我們幹了什麼齷齪的事情,還是會用聖潔的借口來搪塞,搪塞別人,甚至搪塞自己。
慢慢的,慢慢的,一切都變得聖潔起來,起碼大家做的都是一樣的事情,於是我們都和諧了起來。
我是一個膽小的人,這從我只敢偷偷和師傅探討我的想法就可見一斑。所以有些東西我也只是在心裡想想。
我在廟裡是一個小角色,地位很低下,天天干著打掃院子,提水砍柴之類的粗鄙活,而這些活計里最讓我崩潰的是給師傅洗內褲。
雖然我已經洗了十年,但每次洗的時候,還是痛不欲生。任何一個老處男的內褲都不會讓人有好的想法的。尤其上面痕迹斑斑。
我的地位取決於我師傅在眾師伯中的地位。
我師傅由於不是很受他師傅的待見,所以在眾師伯里一直很受排擠,粗活累活都往他身上推,然後他就往我身上推,所以有徒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師傅的師傅也就是方丈,傳說他已經將易筋經連的通透,雖然我到現在也不知道易筋經的功夫是個什麼模樣,但據說是很牛逼。
一些事情一旦據說,那麼就一定很牛逼。這是定理。試著推翻定理的人,要麼被定理,要麼成為定理。
我一直仰望著師傅的師傅的光芒萬丈,期待著有一天成為定理,就這麼期待著,期待著,在期待中被師傅的內褲蹂躪。
那年六歲。我對於數字一直不是很敏感,之所以記得是六歲發生的事情,是因為在那一年開始了我悲慘的洗內褲生涯。
當然好事與壞事總是曖昧的勾搭在一起,當你往往得意於眼前的一時風光的時候,那麼失意就會突然光榮的降臨到你的身上。
所以遇事莫得意,得意遭雷劈,就是這麼個意思。
正所謂福兮禍兮,榮辱俱焉。歷史上一個衰人說出這麼一番弱弱的話后就一掛了之,經過千錘百鍊,人們發現這屁有一定道理,慢慢就成了定理。
其實人們沒發現,好與壞,開始在我們的生命里變得複雜,定義的界限慢慢模糊,沒有了絕對,一切都成了相對,也就無所謂好與壞。
那一年那一日,師傅為了引誘我給他洗內褲,把我挾持到他的屋子裡,在他床底一個小洞洞里掏啊掏,掏啊掏。
那個小洞洞我有印象,上次我和二師伯的二弟子在師傅屋裡玩彈珠。之所以選擇在他屋子玩彈珠,不是因為這裡有家的感覺,而是他的屋子從來沒人來。
那麼就意味著安全,意味著我們玩彈珠不會被逮著,然後被罰掃廁所。我的彈珠一不小心就滾到了床底,我跟隨著彈珠一路滾過去,眼睜睜的看著它掉進了那個洞洞。
這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也許當時我多滾幾下,就能和他並肩齊驅。我憤怒與當時的也許,於是拚命的伸進手在裡面掏啊掏,終於摸到一截毛茸茸的東西。
然後伴隨著一聲慘烈的吱聲,一個小老鼠被我提溜了上來。然後我背後一聲更慘烈的叫聲響起,只見二師伯的二師兄扭頭就跑,原來他怕老鼠。
這個樂趣被我充分挖掘,提著老鼠滿院子追著他跑,後來得意忘形,被紀律院的小沙尼逮著,掃了一個星期的廁所。
我看著師傅在那個洞里不斷的摳挖,這個詞實在是很汗……,我疑惑的走過去,問師傅,「你在老鼠洞里掏什麼?」。
師傅說,「乖徒兒,這可不是什麼老鼠……」,話沒說完,他忽然慘叫一聲,然後一截毛茸茸被他提了上來。
只見這毛茸茸的傢伙的嘴邊掛著一絲紙類的東西,然後看到師傅的臉色由紅轉白,由白轉青,額頭的汗一點點的密集了起來。
終於,他大吼一聲,一掌朝那個洞拍下去,然後煙霧繚繞,然後我被塌下來的床砸暈過去。
悠悠醒來,我被師傅的大光頭晃的睜不開眼,勉力拍開這個反射鏡,就看到了師傅賊兮兮笑眯眯的眼睛,一絲陰謀的味道漂浮在空中。
只見師傅變戲法一樣拿出一本嶄新的書,帶著誘惑的語氣說,「乖徒兒,你覺得方丈厲害不?」,我點點頭,心說,廢話,不厲害能當方丈嗎?
接著他問,「你知道的,方丈是因為易筋經而變得厲害,你想不想學?」,我眼睛一亮,心說,難道這廝對方丈動了什麼手腳,演繹出一段徒嗜父的悲劇?
不得不說,我很邪惡的,小小年紀,滿腦子暴力。他看到我眼睛一亮,以為我心動,全不知道我滿腦子邪惡念頭。
他晃晃手裡的小冊子,說道,「看,這是為師費勁九牛二虎之力,以天縱之姿驚天之才在幼鬢之年被我師傅所欣賞,從而傳下來的……」。
他故意在這個時刻放緩語氣,從而達到吊起我胃口的邪惡用心,可惜我不為所動,我從三歲就知道他被他師傅一腳從佛堂踹回屋子的糗事,現在我都六歲,拿這個忽悠我,你當忽悠小孩嗎?
然後他高聲說到,「易筋經!!」。
這個時刻,忽然從他身上散發出一股神聖的氣息來,讓我有種高山仰止的感覺,這個時刻這個老不正經終於有那麼一點點的高手風範。
可緊接著門外吹進來的一股風煽動起他的袍子的時候,那股長年不洗的臭味徹底將他打回原形。我唉嘆一聲,這就是所謂的死狗扶不上牆啊。
我淡淡看了一眼那個小冊子,上面的墨汁被太陽一曬,流的到處都是,我毫不懷疑,這是師傅這廝不知道剛才從那個犄角旮旯抄來的偽本,想害我走火入魔外加幫你洗內褲么?你還嫩點。
我假裝頭暈,閉眼不理他,來個眼不見心不煩。顯然他知道我會有此反應,緊接著他又用誘惑的口氣說到,「我可以幫你勾引二丫哦!」。
這廝這次中了我的下懷。二丫是獵戶張三的女兒,張三本來已經起來一個太大眾化的名字,每天被人比喻。他還不死心,乾脆大眾到底,給自己女兒弄了一個二丫的名字。
也許思兒心切但老婆不爭氣,每日里上山路過我們廟總要帶著二丫進來許願。每每在許願的關鍵時刻,兒呀兒呀的叫,一不小心就聽成了二丫。最後乾脆給女兒起名二丫。
二丫雖然年紀小,但耐不住長得好,水靈靈的樣子。雖然她才4歲。
師傅在我16歲成功騙了二丫的初吻的時候,語重心長的對我說,「我打小就看你一副禽獸的樣子」。
雖然二丫常來我們寺廟,但我跟她說話的機會不多,或者是跟她玩的機會不多,每每好事將成的時候,這裡大家不要想歪,二師伯的二師兄就會來喊我打掃院子。
這廝總是藉此報復我上次提著老鼠追的他滿院子跑的那件事,不過可以肯定這廝肯定也對二丫有好感,因為他每次見了二丫,臉上的胖肉都能把眼睛淹沒。
由於二師伯天份很好,所以深得方丈器重,沒事就會把他叫進內院禪堂,一起探討易筋經。所以二師兄也隨著他師傅的身價水漲船高,院里的師兄師弟都寵著他,或者讓著他。
唯獨我每每和他較勁,因為每次我在被他扁的時候,師傅就會來幫忙,幫我一起回扁回去。每次把他揍的鼻青臉腫,而我趾高氣揚。
他師傅是不管這種事情的,或者想管但礙於面子不好拉著他的一幫徒弟過來和我師傅打群架,這樣有失高手身份,而我師傅恰恰是最不要面子的。
打了幾次架,他發現贏不了我,就總是在不該出現的地方出現,比如二丫跟我說肚肚疼,我正準備幫她檢查一下的時候,他就陰魂不散的閃了出來,並且大聲叫喊,「呀,明亮,你怎麼還不去掃院子,院子都落滿葉子了。」。
這廝憑藉他師傅的關係,混了一個紀律院的監察,天天去查院子里的落葉,然後大聲嚷嚷出來,唯恐天下人不知道我是個掃院子的。
我裝作不在乎的樣子,幫二丫拉下衣襟,唯恐這色狼藉機看到不該看的,然後拽拽的走掉。
其實我是蠻害怕的,因為一次二丫跟我悄悄說,「你再去掃院子,我就不讓你看肚肚了。」,我問為什麼,她說,「爹說了,掃院子的都是沒出息的,要嫁也要嫁一個像明白那樣的監察。」。
順帶提一下,我和二師兄在少林里都是明字輩的,我叫明亮,他叫明白。
倆老傢伙一個比一個文盲,結果搞出來的名字一個比一個不敢讓人恭維。而且隱隱有攀比的趨勢,你不是白嗎,我就比你亮!
現在師傅答應幫我勾引二丫,那說不得真就……,嘿嘿。我裝作不在乎的樣子,勉強點點頭,答應幫他洗內褲兼練他那本手抄本的易筋經,而條件是他幫我趕走在關鍵時刻不該出現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