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久別重逢2
久別重逢2
符休在台下看著杜若,微微眯著眼。現在的一瞬間,他竟然對他曾經的選擇起了一絲後悔之心。
符休自嘲的笑了笑,又將目光注視到台上。
她瘦了,頭髮長了,眼睛還是那麼乾淨。穩重些了,比原來少了些跳脫,只是還是沒改掉一緊張就扣衣角的習慣。
聽到她說夢想,符休心中五味雜陳,腦中還是瞬間就浮現了曾經偌大的階梯教室里,還很稚嫩的杜若一邊瞄著講台上的老師,一邊偷偷小聲地對他說:
\"我畢業以後也要當個老師,我覺得這是一種傳承。多偉大啊!看我多偉大!我就是這麼個偉大的人。\"
符休回想,當初自己是怎麼回復她來著?
哦,對,他說:\"偉大的目標形成偉大的人,庄同志,你的目標實在是太偉大了。\"
符休像是見到了一個多年不見的故友一樣,心中有的絕對不是澎湃洶湧的感情,只是淡淡的,淡淡的緬懷。
符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走出的大廳,只知道自己的步子不似從前一般穩,多了點虛浮。腦子昏沉,意識卻無比清醒。
符休晃了晃腦袋,摒除雜念,靈台清明。穩穩的向前走起。
對這一切毫不知情的庄杜若此時也是腦子昏沉,下了台後徑直走向自己的位置,周遭的目光還有言語她都聽不見,抱著包坐下還是一陣尷尬。
直勾勾地看著桌上已經開始上了的飯菜,面相倒是不錯,不過這種宴席的菜一般都中看不中吃,杜若倒也沒多大的期待。現在只想快點結束好早點回家。
奈何老天就是願意逗你玩兒,待到宴席結束的差不多的時候。
庄杜若拎著包想和呂成仁說一聲就走,卻被一個半禿頭的五十多歲老頭攔下來了。兩人又坐在杜若那桌聊了會兒。
老頭原來是呂成仁高中的校長,找庄杜若是因為想要聘用庄杜若為他們高中的語文老師。
庄杜若初聽,很是高興,但是想了想又覺得自己並不是很想去,因為一旦同意,就代表要每天朝九晚五,苦逼備課,晚上陪上晚自習,而且還不一定有編製。那樣的話,她和夏夏母子同聚的時間大大縮水了,她不願意。
可是那老校長苦著臉,向庄杜若控訴說女人懷孕會傳染,還只傳染自己同科組的。幾個月前兩個語文老師前後幾乎一起懷孕,而如今,兩人也一起休了產假。不過最近高考剛結束,高三的老師可以去補高二的缺位,只是在下學期開學之前至少還要找到一個語文老師才可以。
魯校長沒想到來參加得意門生的升學宴竟然看到了這樣一位德才兼備的老師,庄杜若剛剛一席話觸動了他,想起了當年他剛從師範學院畢業的時候也是這番想法。只是這麼多年社會的雕磨早被自己埋在心裡深處了。而現下新畢業的大學生一個個的心比天高,手比眼低。於是魯校長決定,一定要讓庄杜若來他們學校。
庄杜若想了想,這不也是當初自己的願望么?補課老師,庄杜若自然不會滿足於這個身份。最後,庄杜若鄭重地同意了魯校長的邀請。
庄杜若坐在公交車上,想著夏夏現在在做什麼,也不知道,他醒了沒看見她,又鬧了沒?爸媽年紀大了,有時候夏夏鬧起來都架不住他了。
一路想著心事,竟然坐過了兩站,庄杜若只得往回走了兩站。路過超市的時候買了兩斤香蕉和一堆亂七八糟的零食。小傢伙最近使勁長身體,又貪嘴,沒準什麼時候就回來了。家裡屯糧快沒了,得再屯點。
不過雀巢的甜奶粉還是別買了,這玩意兒對小孩兒來說就跟大麻一樣,上癮。蛋奶星星呢?恩,純穀物的,可以拿兩盒。還有豆粉,老爸愛喝這個。那一大袋。終於賣完了東西,庄杜若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出了超市,超市距離庄杜若住的小區不遠,她便提著兩個袋子步行回家。步履維艱的她看到路邊那家籌備好久的書店終於開業了。
庄杜若將大包小包放到地上,歪著頭看著書店的牌匾,「老四書店」。
庄杜若一下子就被這…通俗易懂,充滿了鄉土氣息的名字蠢哭了…除開店名,裝修看著還是不錯的。思考半晌,庄杜若還是決定進去賞個臉吧,恩……出於人道主義。
庄杜若彎腰將地上的各種包拎起來,沒有手推門,而是笨拙地用身體硬生生的將門頂開,然後擠再進去。哎喲,累死了。
只不過進去后,庄杜若倒是小小吃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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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爵,頂樓。
范庸池萬年斯諾克中,喬彧夫抱著本書在看,書的名字是《論腹黑與哲學》。各自做著各自的事,互不干涉。倒也有一方小天地的感覺,只是,這是在符休進門之前。
符休進來的時候,神色已經恢復如常。看不出異樣,但是以這三個人和符休的交情,卻是看出來了符休的反常。
范庸池剛想上前去問,喬彧夫沖他屁股後面就給了他一腳。瞥了他一眼,沒眼力見的玩意兒,沒看老大心情不好么。
高俊也打著哈哈:「哎呀沒吃上飯么?走錯路了吧。哈哈…哈。」高俊笑著笑著就覺得符休的表情不太對,笑了兩下就覺得尷尬,於是就止住了。
高俊完全不知道自己原本活絡氣氛的話正好撞在符休槍口上了,而符休聽了這句話眉頭一皺,轉身就走。
喬彧夫伸手:「哎哎!上哪去?」說話間跑向符休。
符休頭都沒回:「吃飯。」
只留三人在屋裡面面相覷。
這祖宗今天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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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店這個地方,給人的感覺永遠是寧靜,舒適。若是一個書屋裡吵吵鬧鬧,只會讓人皺眉。但是庄杜若沒想到,在一個扔到土裡能揚起二兩塵那般…通俗的店名,裡面竟是如此雅緻。
她細細打量這家店。牆面貼著米色的牆紙,地板是棕色實木的,門口有一個貝殼風鈴,一推門便發出清脆的聲響。門一旁就是櫃檯,櫃檯一側掛著一盆弔蘭。
竹籃作花盆,枝葉舒展隨意,看得出主人的用心侍弄。櫃檯背後是一面深色的格子裝飾櫃,參差地放著彩石、陶瓷等小巧工藝品。五排立式棕色實木書柜上分門別類地擺放著各種書籍,整齊劃一。
兩面牆壁上嵌著森林小屋般的壁式書櫃,書放得比較散,每個書櫃旁邊都用隔板放著一盆綠植,添了幾分清新俏皮,使店裡氛圍不至凝重。窗旁還有兩套竹編的桌椅,放著兩個玻璃瓶,裝著大半杯清水,卻沒有花。
庄杜若站在店裡,聞到了一股竹木的幽香,夾雜著紙張中的墨香。這麼美好的地方讓庄杜若暫時忘記了那個「老四書店」。
庄杜若將手中的袋子輕輕放到門口,正納悶怎麼都沒有個人影的時候,就見一個穿著灰色的純色t恤,寬鬆的休閑褲,擦著頭髮的男人從裡面穿個棉拖鞋緩緩走出來。
一股清爽氣息撲面而來。男人二十七八的樣子,眉眼乾淨,臉部線條柔和,與這屋子的氛圍像融為一體。
他看見庄杜若有一瞬的錯愕,放下手中的毛巾,微微一笑,沖她點了點頭:「你好。」
庄杜若收下男人這個笑容,偷偷地呲小牙,好帥啊,暗搓搓地發個花痴。而面上庄杜若卻一本正經地沖帥哥店主回了個點頭。
男人摸了摸鼻子,道:「你是它第一個客人。」說著卜楞卜楞桌子上的招財貓的爪子。那爪子立刻就來回擺動,眼睛還自動的來迴轉。
庄杜若看著那個努力揮著小爪子的招財貓,噗嗤一聲笑出來說道:「裝修不錯,挺好看的。」她吸了吸鼻子,說著走到書架旁邊看著上面的書。
男人走到庄杜若旁邊又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著說:「多謝捧場了。裡面是我弄的。額,外面那個……朋友開的玩笑而已。」
庄杜若一下子想起來了那個扔到土裡能揚起二兩塵的店名……
克制住想笑的衝動,咳咳兩聲道:「通俗易懂,好名字。白底黑字,好招牌。」
男人笑了笑,沒說話。
他看庄杜若正在看著挑選著書,便悄悄退了回去。
庄杜若一開始選書,便猶如進入無人之境,婆娑世界,入定了一般。
多年前庄杜若也是一個文藝女青年,平日就愛看些酸詞悲話,看各路小說哭成個淚人兒。這種女文青大多都對書有種莫名的情懷的。看到喜歡的書,也許不看,但也會買回來放到書櫃里。
庄杜若分析自己這種心理,最後得出結論,也許是佔有慾作祟吧。
大學時代她忽然迷上了仙俠愛情小說,為了一套絕版的唐七簽名書全集,她費盡心血,輾轉近兩年,終於是湊齊。但其中一本《華胥引》她卻一直沒看,原因嘛,她也記不大清了。只知道雖然她一直沒看,但是後來好多人出高價買,她也都絲毫都沒動心。
最後,庄杜若捧了六七本書來到櫃檯,而那個帥哥店主此時換了一身衣服,穿著一雙aj的鞋子從裡面走出來,手裡拿著一個鑰匙。
店長順著庄杜若的眼光看向自己的鞋,略微不好意思的說道:「剛剛,呵。開業第一天,比較匆忙。」庄杜若連忙搖了搖頭,捂著嘴笑,指了指桌子上的書道:「沒事,那個,這些多少錢?」
店長看了庄杜若選的書,最上面是一套《西方的沒落》,便笑著問她:「你也喜歡看哲學?很難得啊。愛看哲學的人不多。」
杜若看著那本書,也笑了:「最近突然想看些哲學方面的,又不知從哪看起。據說這本是歷史哲學的經典,就想買來看看。」
店長瞭然的點了點頭,摸了摸額頭:「這樣啊。《西方的沒落》對初學者來說,太晦澀難懂,最好不要買。我幫你挑兩本吧。」
說罷,他走出櫃檯,在第二排的書櫃前蹲下,把那套書放回去,站起來,抽了兩本出來,又走回櫃檯。他把書遞給庄杜若,然後對她說:「《蘇菲的世界》以蘇菲為主角,讀來像偵探小說,以小說的形式展現了從柏拉圖以前一直到二十世紀的整部世界哲學史,是一本很好的哲學啟蒙書。」
他又揚了揚頭示意示意讓她看另一本:「《哲學的故事》更學術一些。它又被叫做哲學簡史,主要講了哲學史上具有極大影響的幾位哲學家的生平和哲學思想。其中穿插了同時期哲學的發展和其他哲學家的觀點,還有作者對他們的評論。也是本不錯的哲學入門書。」
庄杜若看了看兩本書,放回櫃檯:「那就買這兩本吧,謝謝推薦了。」
店主正準備掃條形碼時,又看到一本書。他把那本略顯陳舊的《挪威的森林》抽出來,帶著歉意對庄杜若說:「不好意思,這本書是壁柜上的,只能借閱,不能買。」
杜若有點失望:「不能買啊。我找了這個版本好久了。你也沒在旁邊貼個標識。」說著摸了摸那本陳舊的書面。
店主又摸摸鼻子:「第一次開店,手忙腳亂的,都忘了。」隨後拿起那本書,在手裡晃了晃,調侃她:「這是老版,有點少兒不宜哦。」
庄杜若輕咳兩聲,一臉嚴肅正經:「看的就是少兒不宜。」說完兩人都笑了。
店主把剩下的書一本一本掃完條形碼,拿了一個硬紙兜,把七本書都放了進去,遞給庄杜若:「一共120。」
庄杜若付了錢,沖店長燦爛一笑,然後低頭摸了摸招財貓的頭對它說道:「祝你生意興隆。」
男人嘴角微微上揚,清俊儒雅戳了戳招財貓的小爪子,一晃一晃:「借您吉言。」
風鈴聲響起,庄杜若走出了書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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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后,庄杜若先把好吃的放入冰箱里,然後搬起那一摞書,一起腰,一個小卡片從書中掉落。
庄杜若將書重新放到地上,撿起那個小卡片,竟是個名片一樣的東西。看著那張名片,她撲哧一笑:這不也是個偷懶的店名。也沒比老四書店好到哪去。
把名片放在書桌上,將書擺在書櫃里,一一擺好,庄杜若起身便去了廚房準備淘米煮飯。
落日的餘暉灑在名片上,泛著微暖的光,柔化了上面的楷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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