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逞能了
正想埋汰這哨子是個中看不中用的東西,背後響起一道聲音,「別吹了,我在你後面呢。」
我回頭,只見何予恪從雜草蓬生的灌木叢后閃了出來,手上還提了兩條洗乾淨的魚。他板著個臉道:「我觀察了一下周圍地形,走出這裡大概還需要幾日,我們的乾糧頂不了那麼多天。」
我舔了舔嘴唇,看著他手中的戰利品道:「那麼說我們今天就可以吃魚啦?就地取材也不錯呢。」每天吃那些乾巴巴的東西,倒胃口,偶爾來點山珍也不錯,我相信何予恪打獵的技術應該不會差。
他利落地用匕首將魚肉剖開,依舊愁眉不展著:「可惜火摺子點不了火了。」
他不是打算吃生魚片吧,這河裡的魚多腥啊。
幸好上次在荒島求生時因為火種問題給了我血的教訓,這次出門我就多長了個心眼。我得意之色盡顯:「沒事,這個問題交給我了。」
他停下手頭的動作,疑惑地看著我。我從身上翻找出從太守府出來時,順手從水晶帘子上扯下來的一顆珠子,這顆水晶珠子比指甲板大一些,它是呈淚滴型的,剛好可以用來做凸透鏡。
我讓何予恪砍了一些木材,削成很薄的片兒,又找了幾片枯葉放在一起。我跪在地上,拿出水晶對著那正午毒辣的日頭匯聚光源,有點緊張地看著陽光照射在通透的水晶上,白晃晃的亮眼。
盯的時間長了,晃得我的眼睛都有點花了,跪著跪著我的身子越趴越低,整個腦袋都貼到地上去了。剛才說了大話,若是不成多丟臉。
何予恪也是好耐性,沒有催促我,也沒有拿懷疑的態度唧唧歪歪,就在一邊看著我。此時我用奇怪的姿勢跪趴著同時十萬分地虔誠盯著手中水晶珠子,這個樣子一定十分可笑,若是沒有成功的話……
一定要沉得住氣啊!大概過了足足有一刻鐘的時間,一直將光線匯聚集中的那一點終於有了一絲冒煙的跡象,溫度的累升需要一定的時間。冒煙之後,木片一下子蜷縮起來,發出焦黑的顏色,然後那可愛的小火苗就突然竄出來了。
哈哈實驗成功了,我滿心歡喜地抬頭向何予恪邀功。
何予恪微張著嘴,雙眼閃爍的光芒中帶著一絲驚訝,然後又微低下頭沉思道:「我很好奇,公主平時都看些什麼書?」
看什麼書?教科書……平時都是看論壇微博微信的好不好,那上面啥知識沒有。我說:「呵呵,就看那些放在我書房裡的書咯,何大人有興趣可以過來看看。「
何予恪一邊過來添柴加火,一邊用樹枝搭起烤魚架子,突然迸出一句話:「公主的言行舉止,都十分特別。」
特別?我覺得自己已經很含蓄很收斂了好嗎,既沒有唱歌跳舞又沒有吟詩作對,這還掩飾不了我的特別嗎?果然像我這樣的穿越女就如那黑夜中的螢火一般引人矚目,根本無法遮蓋自己的光芒。
「哦呵呵,」我收斂起自己那無恥的得意勁,一本正經道,「是么,難道沒有人告訴何大人,你也很特別嗎?」
他愣了一下,問道:「特別在哪裡?」
成功轉移話題了!那麼他特別在哪裡呢……我讓自己思考的樣子顯得真誠而高深,鄭重道:「你對喜歡的人很好,對討厭的人很壞。」
這是我對比他前後對我的態度得出的結論。一談到這個特徵我就想到,他不會是天蠍座吧,我在心裡開始琢磨著自己的星座是否和天蠍座合得來。
他沒有對我給他的評價給予回應,雙眼直直地盯著烤著的魚:「你很能吃苦,一點沒有公主的嬌氣。」
我聽著有點不對味,嘟嘴道:「你是覺得我不像公主,對么?」一提到這個問題我就聯想到了趙會茹那廝,臉色有點不悅。
「不是。」他扭頭看我,目光停留在我的臉上,一寸一寸地挪移著,輕輕道,「這樣的你,很好……」
我也覺得自己挺好的,可是被他一說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剛想扭過頭去裝一下矜持,一條香噴噴的烤魚就遞到了我的面前,「好了,可以吃了。」
這下我還裝的了矜持么!瞬間滿臉堆笑地接過烤魚,聞了聞,食慾大開,很沒脾氣地笑成了一隻招財貓。
不多久,地上就只剩下了兩堆魚骨頭,我說:「何予恪,你的動手能力真棒,誰嫁了你真是好福氣。」
平時讚美人讚美得有點多,這一不小心好像贊到了歪處。前一瞬間還是一臉饜足輕鬆自在的何予恪,表情瞬間有點僵硬,一副被噎著了的樣子。
他起身走了開去,不一會做了個竹筒子,從火堆了取了幾塊炭,小心翼翼地把火種保存了下來。「留著,萬一陰天或下雨就不好了。」說完又開始催著我上路了。
就這樣又連著趕了兩天路,聽何予恪說馬上就可以走到下一個村落了,我也相信他說的是真的,因為今天還看到了一個樵夫,接連好幾天沒見到人煙了,好稀罕。
而我此時的精力也已是強弩之末,這兩日只覺得自己後背傷口處越來越痛,因為傷到這種地方不好意思讓他看,自己又看不到,我都隱忍著沒有說,想想忍一忍也就過去了,直到今天實在痛得有點發悚了。
於是,趕路的狀態也是走走停停。我咬了咬牙,幸好這段路馬上就可以走到盡頭了。
經過一處瀑布的地方,我再次停了下來,右肩靠著身邊的岩石,看著周圍的泉水匯聚起來,然後在腳邊飛流直下,潭水深足千丈,水流嘩嘩落下的聲音震得耳朵有點嗡嗡作響。
何予恪好像發現了我的不對勁,停在前面等我:「公主累了嗎?」
我撫了撫額頭的汗:「還好!」
他突然走了回來,站到我面前:「你是不是傷口很疼?」
我抬頭看他:「你怎麼知道?」
「你看你站著的姿勢,肩膀都是歪的了,快讓我看看。」說著就要來扳我的肩膀。
我瑟縮了一下:「不用了。」
他有點生氣地看著我道:「我有權知道你的傷勢,以此來確保你的安全。」這話怎麼聽著有點耳熟。
我拗不過他,被他抱到一大塊平整的岩石上,然後他小心翼翼地解開我的衣衫。
他蹲在我的身後,把我的衣服從肩膀上往身後撩了開去,我向左側扭著脖子看到了自己光潔雪白的肩頭露了出來,然後他把衣服往下褪去的動作突然頓住了,只聽他抽了一口氣道:「怎麼不早說,傷口都潰爛成這樣子了,衣服和皮肉黏連在一起了,扯起來會有點痛,你忍著。」
我看不見傷口的全貌,被他這麼一說,想必是十分猙獰的。我「哦」了一聲,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傷口處突然一陣劇痛,這一瞬間不止是皮肉,似乎連心臟都被撕去了一部分。
我尖叫出聲,然後柔軟的觸感立刻覆蓋上來,緩解了那一瞬間的劇痛。那綿軟溫熱在傷口處蠕動,帶起一絲痒痒的感覺,我立刻知道了這是什麼回事,我避開他的腦袋道:「何予恪,不用了,臟。」
他按住我道:「你這傷口已經潰爛了,我要把濃血吸出來,不然會感染的。」
我心裡十分不好意思,但是又不想因為再次逞能造成更嚴重的後果,也就隨著他了。
他見我不再拒絕,乾脆讓我趴在岩石上,然後他伏在我的身上,溫柔地幫我處理著傷口。他的指腹輕輕地劃過我光滑的背部,帶起一陣些微的顫慄,再次分散的疼痛的煎熬。
這樣被他照顧著的感覺,讓我的心中溢滿了感激。
綠蔭婆娑,清泉激流,鶯啼婉轉,怡人的清風在林間繾綣。
「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一道熟悉的清冷的聲音隨著清風於叢林之間穿梭而來,如玉石墜落地面,純凈迷離卻清晰,甚至沒有一絲一毫被嘩然的溪水聲所削弱干擾。我的心臟突然劇烈抽搐起來。
何予恪鬆開我,我起身收緊衣裳,然後看到了那個人一襲月華長衫,翩然地站在離我們二十步開外的地方。
他仗劍而立,目中無光,聲音淡泊卻清晰,就像山風的輕輕嘆息:「把筠兒還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