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大功德
?6、大功德
春雨來了,鄉民們都忙著下田栽秧,檀邈梵這幾日也被喊去幫忙,做一日活計包兩餐飯,沒有工錢,.今天一早檀邈梵又去做農活,不過是半畦水田,不一會兒便栽種完了,他抬頭看日頭還早,就沒在鄉民家裡用飯,而是用布包了兩個饅頭,回到了金閣寺。
入寺快午時了,他踏進寺門以後先去井邊打水,第一桶先衝掉了腿上的淤泥,然後覺得後背也汗津津的,於是又打了一桶水從頭淋下。邈梵沖洗完之後神清氣爽,剛好僧衣髒了要換,他便只在腰上圍了一塊布巾子,準備進禪房換衣裳。
就在這時,有人來拜訪這座破廟了,寺門口響起女香客的聲音,轉眼人就踏了進來。
小荷嫌棄地打量著金閣寺,道:「光聽名字我還以為是多氣派的廟呢,沒成想竟是這般破破爛爛,姑娘你瞧牆頭那草,長得都快有我高了!連屋頂也是破的,下雨肯定得漏,那還不把菩薩淋壞啊。這麼破一塊地兒,也只有那株茶花長得好,勉強能入眼吧。」
黃小姐點了她眉心一下,嗔笑道:「佛祖面前也敢胡說八道,小心抓你下拔舌地獄。」
這聲音有點耳熟,可又想不起在哪兒聽過了。邈梵皺皺眉頭,念著自己這般打扮出去見客不好,遂先去穿衣裳,誰知一轉身的時候踢著了水桶,發出好大的聲響。
小荷乍聽嚇了一跳,沖著那株茶花喊道:「誰?!」
綠葉後面窸窸窣窣,須臾探出一個光溜溜的戒疤腦袋來,低眉垂眸神色淡然,邈梵隔著茶花樹,看都沒看清來人便合手行禮:「施主莫怕,貧僧邈梵,乃是在寺中修行的僧人。」
兩個女子忽見有人,不禁一驚,不過等定睛一看,發覺竟是舊識。小荷哎呀一聲:「是那個小和尚!」
黃小姐自然也認出了邈梵,眯了眯眼便朝他走去。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她還沒去尋他的仇,就在這兒遇上了,究竟是老天爺存心要讓她報仇雪恨呢,還是報仇雪恨呢?
「小荷,你去把寺門關了,咱們和這位小師父好好說說話。」
檀邈梵見她步步逼近,自己又如此衣衫不整,連連倒退:「施主請留步,貧僧現在……不便見客。」
「你怎麼回回見我都要我留步?怎麼,就那麼捨不得我?」黃小姐一手撥開花枝,嫩枝春芽已經冒出來,看著那抹黃綠色她心情就好,瞧著小和尚一個勁兒後退心情更好,「你躲什麼呀,出來接客,哎呀說錯了,.」
被刁鑽的姑娘這麼明目張胆地取笑羞辱,邈梵這下也想起她是誰了,他雖不覺得自己那日做錯,但惹著這位姑娘卻是不爭事實。他一轉身想回房避開,但怎麼也沒想到黃小姐竟伸手拽住了他腰間的遮羞布。
黃小姐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見他要走就慌了神,想也不想就出手,等回過神來已經拉住了男子腰間的薄巾,指尖擦過他腰部的肌肉,衍生出一抹異樣的感覺。但事已至此她不好退縮落了面子,逞強似的拽住不鬆手,偏要顯出霸道的氣勢來:「跑什麼跑,怕我吃了你不成!」
檀邈梵這才轉身,低著頭不看她,道:「施主有何貴幹?」
表情和嗓音別提多無奈了。
午時的陽光有些刺眼,照在檀邈梵麥色的肌膚上,折射出水珠晶瑩的光芒。只見他肩膀寬平胸膛堅厚,腰身略瘦卻不羸弱,腹部肌肉輪廓分明,而且從腰側兩邊還有優美的人魚線蜿蜒向下,修長筆直的腿被布巾遮著,愈發顯得挺拔秀美,彷彿是傳說中身姿妖嬈的鮫人站在面前。
她雖然流落江湖多年,早已沒了當初的驕矜,臉皮也磨練得厚實,這回卻是正兒八經第一次見男子赤身露體,赧然之餘又不願輸了陣仗,硬披著頭皮逞凶:「你這兒是寺廟,我來自然是敬香了!」
檀邈梵扯了扯腰間布巾,扯不動:「大殿有平等香,施主請自便,您放手,施主……放手。」
他的臉色乍一看還是沒什麼變化,無欲無求的一張俊臉,跟泥塑的菩薩似的。不過她敏銳地發現他耳根子泛起緋色,耷拉著眼皮子怎麼也不肯抬眼瞧她一回,分明是害羞了!
邈梵吃癟讓她心情大好,愈發得寸進尺起來,她拿出對付李承源的那套,千嬌百媚地朝他靠過去,專挑兒他的耳朵吹氣:「奴家潛心禮佛,只是敬平等香怎麼夠呢?怎麼也得燒幾柱高香,磕幾個響頭,當然了,不能缺了小師父您在一旁敲鈸念經呀……」
邈梵這回可是碰上個難纏的主兒,躲不開推不掉,你要跑她就跟貓捉耗子一樣緊追不捨,咄咄逼人。他有些緊張,明明是初春乍暖還寒的天氣,不多時鼻尖都冒出一層蒙蒙細汗。
黃小姐不說話,就噙笑望著他,那雙眼瞳里盛了滿汪汪的秋水,多看一眼都能把人溺了去。她打算等他出口求饒,現在就看他能熬多久,她篤定了他堅持不了多久,不過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和尚,耍起橫來還能比過她這個老江湖?
這時,只聽邈梵輕嘆,問道:「姑娘,你還是不放手嗎?」
「不放。」黃小姐越發起了趣兒興,故意跟他作對,就算羞不死這小和尚,那也要害他光著身子受番凍,方能出她一口惡氣。
不過她忘了上回過招都沒能討到好處,那這次呢?
「得罪了。」
淡淡沒有情緒的三個字從邈梵嘴裡說出來,卻令黃小姐渾身一凜,彷彿預見他要做什麼不好的事,她嚇得倒吸一口冷氣。上回他摸她的時候怎麼說來著?多有得罪!
不等她作出反應,細弱的手腕上已是一緊,邈梵捉住了她的手。他明明看起來很溫和斯文,但手上力氣很大,捏得她骨頭髮疼,他想讓她吃痛放手,可她像小孩子鬥氣一樣,越是疼越不吭聲,只是一味抓住薄薄的布。她不服輸的抬眼瞪著他,眼底寫滿了挑釁。
檀邈梵愣了愣,忽然鬆開捏住她的手,而是抬掌往她臉龐靠近。她一時發怔,心想他是不是要像痞子紈絝般挑起她的下巴,然後再來句「給大爺笑一個」?
嘖嘖,光是想想都覺得罪過。
眼帘一熱,他的掌已經覆上來,擋住頭頂明晃晃的陽光。她忽然從光明陷入黑暗,心中慌張,同時抓著的薄布竟然垮下來,全部都交予了她。
邈梵蒙住她的眼,索性把遮羞布都讓給她,自己不要了。他聲音平靜:「貧僧現在回房更衣,施主上香請去正殿。」
說完話他就撤回了手掌,黃小姐在察覺光線襲來的那一刻下意識的閉上眼。她才不想看到男人不穿褲子的場景!而且還是個和尚!
明媚的陽光重新照在了她的臉上,直曬得她雙頰發燙。他居然……居然這麼下流!前一回是摸她,這一回又動手動腳不說,竟然還在她面前衣不蔽體……這簡直是暴露狂!吃定她真的不敢睜眼是不是?!
她覺得自己又丟臉了,被人這樣作弄還是頭一回,從來只有她算計別人的份兒,哪兒有被人打壓得如此之慘的時候?橫豎也就是長針眼兒罷了,吃不了什麼虧,大不了污了眼睛回家拿柚子葉洗洗,他敢露還怕別人看怎麼的?她偏就不吃這一套,還就要看看他小腹下方、兩腿中間的那塊地兒!
黃小姐咬緊了牙睜開眼,一下不適應光線還眯了眯眸子,等她視線清明,找到邈梵的身影望過去,他人剛巧進了屋,她就只來得及瞧見他留在門外的半條腿,但是也一瞬就收進去了,關上房門。他的腿骨修長肌肉勻實,小腿肚子沒有難看虯結的橫肉凸出來,也不似竹竿那般細弱,反正不肥不瘦剛剛好,還怪好看的。
她一時出神想得多了,等察覺了頭腦里荒唐的想法才驚恐地甩甩腦袋,把這些奇怪的旖思趕走。怎麼回事?才看了腿就這樣浮想聯翩了,若是看了全身那還得了?
寺門沉重,小荷好不容易把兩扇大門推來闔上,氣喘吁吁地回來喊黃小姐:「姑娘,門關好了。」
黃小姐擺出若無其事的神態,彷彿剛才的窘迫都是幻覺,她瞟了緊閉的禪房一眼,道:「走吧,咱們進殿上香。」
檀邈梵換了僧袍出來,進入大殿便看到黃小姐和小荷繞到了佛像身後,指指點點的在說什麼,再抬眸一看,香爐里的香還是他早晨放上去的三炷,而且都快燒完了。這倆人果然不是來敬香的。邈梵沒有開口質詢,而是默默又抽出三支平等香,燃起以後敬給佛祖。
「喂,小和尚。」黃小姐見他進來,似乎不記得剛才倆人的衝突,而是若無其事地笑著走來,「佛像背後那麼大一個洞你看不見嗎?怎麼不補補?」
邈梵敲著木魚念著經,面無波瀾道:「鄙寺正在募化,等銀兩湊齊了便為佛祖重塑金身。」他頓了頓,故意糾正她似的,「貧僧檀邈梵。」
喲,這是怨她沒記住他名字?
黃小姐覺得他說起話來呆得可愛,看起來老實可好像又滿肚子壞水兒,還蠻有趣的。她笑著打趣,「檀邈梵?你這是什麼法號,還三個字兒,像個俗家名字。」
邈梵不跟她多作解釋,道了句「施主自便」就開始自顧自念經了。
獃子。她腹誹一句,對他的冷淡視若無睹,湊過去問:「我問你,重塑金身加上修葺這裡,需要多少銀子?」
邈梵停頓了一下,看了她一眼沒搭話,繼續念經。
他不為所動,她也不氣餒,反而大方提議:「五百兩夠不夠?我出錢把這兒翻修了,如何?」
小荷聽她這麼大的口氣眉毛一抖。果然是好大的功德!
問題是姑娘,您現在有這麼多銀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