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74、花落榜
送走了詹漣台,邈梵的神情頓時變得沮喪,甚至有些失魂落魄。『雅*文*言*情*首*發』
反觀千千,卻哼著小曲兒走來走去,步履輕盈,宛若翩翩起舞的蝴蝶。她把寫信的紙壓在琉璃璧下,收起筆折身出門。
「去哪兒?」邈梵急忙問她。
她抿唇含笑道:「不告訴你。你在家等我,我一會兒就回來!」
不等邈梵回答,她便匆匆出去了。
他怔怔地盯著空蕩蕩的門口,發了一會兒呆才起身,去收拾窗檯邊凌亂的紙筆。
他瞥見一張寫了字的紙條,落在案幾與窗檯的縫隙之間。他彎腰拾起,發現上面寫著約見的時辰和地點。
不是千千的字跡,所以不是她寫給別人的,那麼……應該是別人寫給他的。
邈梵再仔細辨認,愈發覺得筆跡似曾相識,他頓時聯想到不請自來的詹漣台,以及他手中的那柄摺扇。
詹漣台十分憐惜那柄摺扇,從不離身。是故邈梵注意到了扇面繪著青柳,從筆法來看似乎出自女子之手,然後扇上還題了詩文,卻是和這張紙條如出一轍。
邈梵握緊了手掌,把紙條捏成一團。
須臾他攤開手心,紙條上的字已經被汗浸染得模糊不清,他垂眸低眉,去點燃了一盞油燈,然後燒了這張紙。
明燈引路,綽綽光影落進他眸子里,忽明忽暗。
千千回了曾經的家,如今已是別人的宅院,新簇的大門還有陌生的牌匾,一切都表明了這裡不再是從前的虞家。她沒有進去,而是繞著外牆走了大半圈,在角門附近停步,然後沿著牆根找到做了記號的地方。
刮掉青苔,露出一塊鬆動的石磚,她露出欣喜的笑容,手指扒著磚塊費力抽出來,然後把手伸進縫隙里掏弄,取出一包沾滿泥土的東西。
拍打趕緊塵土,只見像是一個福袋,小孩的玩意兒。千千把袋子里的東西倒出來,有一枚印鑒,還有一把鑰匙。
她捏著印鑒眯眼笑,自言自語道:「阿姐,是時候把你留給我的錢取出來了,我都差點忘了。如果小和尚做了官,花錢的地方可不少,他那麼悶怎麼知道打點關係呢?我怕他被人欺負呀!明天就去錢莊把你寄放的箱子取回來,這都是給我的嫁妝對不對?我用光了你可別生氣。」
她走的時候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曾經的家,苦難的過去終究是過去了,等著她的是安逸美滿的未來,.
「相公我回來了!」
千千像一陣旋風兒似的進屋,看見邈梵直直坐在椅子上,旁邊一盞油燈。她小跑過去坐在他腿上,摟住他脖子親了一口,笑道:「這麼乖等我呀?」
邈梵表情淡淡的,低眸「嗯」了一聲。
「咦?你今天怎麼沒看書?」他素來有些害羞,千千也沒往心裡去,只是發現他兩手空空地坐著,略感驚訝。
「我……」邈梵欲言又止,抬眸匆匆看了她一眼,對上她澄澈的目光,又匆匆垂下眼帘,「夜深了,早點休息。」
千千也倦極了,捂嘴打著哈欠:「唔——好啊。」她聞著手上的泥巴味兒,蹙起眉頭自己都嫌棄自己,趕緊從他身上跳下來,「哎呀你別和我挨那麼近,我要先沐浴。」
邈梵露出微微不悅的神情:「沐浴?」
出去一趟回來就要更衣沐浴……難道是做了什麼事情嗎?
「嗯,汗涔涔的不舒服。」她趕緊鑽進屏風後面,不一會兒把臟衣服全扔了出來,還隔著屏風使喚他,「相公幫我備水。」
邈梵撿起她的衣衫看了看,見到上面有些泥印,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淺淺嘆了一聲就抱著衣衫出去了。
舒舒服服的清洗乾淨以後,千千愜意地躺上床,聞著茉莉花胰子的香味兒,很快就昏昏欲睡。
她是被癢醒的。
總覺得有什麼在皮膚上輕輕地爬,弄得她不舒服,她半睜開眸子,恍惚看見邈梵趴在她上方,埋頭看著什麼。
「你幹嘛……」她含混不清地問了一句,翻個身又閉上了眼睛。
他沒說話,而是把床頭的燭台挪得更近,繼續檢查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指尖掠過撩起她的笑聲。
千千抬手遮住眼前的光,笑聲咯咯:「別摸了,好癢吶!」
他還是一言不發,把她順勢翻過來,繼續查看,當發現她胳膊上有幾道划痕時,他獃滯了一會兒,連蠟油融化了滴到手背上都沒察覺。
明亮的光直射眼帘,千千被擾得不行,索性睜眼瞪著他:「到底做什麼嘛?還睡不睡了!」
他這才收起驚慌失措的神情,顧不得手上的疼,趕緊一口把蠟燭吹滅,然後挨著她輕輕躺下,身體僵硬。
千千睡意沒了大半,正等著他來抱自己,誰知他一動不動。她氣呼呼地靠過去,使勁兒往他懷裡鑽:「你抱著我睡。」
他收緊了手臂,箍住懷裡的柔軟。
片刻她費力把腦袋探出來,大口呼吸:「你抱太緊了,我喘不上氣……」
他只好放寬了力道。
她心滿意足,可嘴上卻嬌滴滴嗔道:「又木訥又遲鈍,相公你是只獃頭鵝!」
沉默須臾,邈梵才遲疑開口:「你嫌棄我木訥遲鈍?」
確實是木訥又遲鈍,連她喜歡上了別人都沒發覺……
「當然嫌棄啦。」她又往他懷裡拱,撅嘴埋怨他,「你要主動一點,主動抱我親我,最好嘴巴也甜一點,要經常說喜歡我最愛我,就像我對你一樣……」
她還沒說完,黑暗中他忽然湊過來親了她一口,聲音一本正經。
「娘子,我很愛你,很愛很愛。」
千千:「……」
她騰地就臉紅了,她雙手捧著發燙的臉頰,害羞扭捏道:「是我要求你說你才說的,又不是你主動……不算不算!」
「可是我真的很愛你。」邈梵很真摯地解釋,「我知道自己不會說甜言蜜語,也不會討你歡心,但我對你的心意是真的……娘子,不要嫌棄我好嗎?」
怎麼還當真了?獃子!
她竊喜偷笑,手指有意無意地拂過他結實的胸膛,高高在上的口氣:「要我不嫌棄你也行,但你總該有所表示吧?」
他還沒徹底從低落的情緒中緩過勁兒來:「……什麼表示?」
她惱了,狠狠抓了他胸口一把:「你總有什麼事應該主動一些罷!」
真是獃頭鵝,良辰美景*苦短,論論禪法什麼的,不該是他主動么?!
他冥思苦想了半天,這才遲疑地低頭吻她,手掌沿著光滑的背脊緩緩滑下,探往腿心桃源。
她細細嚶嚀一聲,張口在他唇皮上咬了一口,算作暗示。
他得到允許翻身而上,把她罩在身下。
……
她香汗淋漓,雙手緊緊攀住他,仍舊招架不住他的兇猛,於是她張口狠狠咬住了他的肩膀。
他吃痛悶哼,卻沒減輕力道,而是更加用力地摟緊她,彷彿想把她勒進骨血、融為一體。
事畢千千沉沉睡去,邈梵卻睡意全無,而是小心翼翼地抱住她,在她耳後親吻呢喃。
「我只有你……別離開我好么?」
放榜之日,禮部有專人給中選的進士報喜,一早家裡就準備好了炮仗,只等著報喜的人來了,便點燃鞭炮慶賀。到時候左鄰右舍上門恭賀,家裡還要有瓜子茶果做招待,以及給報信人打賞。
天不亮千千就起來忙活,做好了準備她就把門打開,只等著報喜的上門來。小荷端來板凳和她一起等,兩個人坐得端端正正,眼珠子盯著門口那條路一動不動,這場景落入魯師傅眼中,惹得他捋著鬍子大笑。
「古有望夫石,約莫就是這副模樣。你倆別動,我照著塑兩個泥人兒,哈哈——」
邈梵仍然沉穩淡定,走過來道:「該來的總會來,快回屋吧,這裡風大。」
千千不肯,他勸了一番無果只好作罷,索性陪著她一起等。
可是等了好幾個時辰,眼看太陽都西斜了,卻還是沒有見到禮部的人,而隔了幾條街的地方則放起了鞭炮,炸得震耳欲聾,連他們這麼遠都聽見了。
千千有些坐不住了,在院子里來迴繞圈,甩著手自說自話:「怎麼還不來呢……路上出事兒了?再怎麼著也應該到了啊……要不還是親自去貢院問清楚……」
小荷打算做飯了,安慰她道:「一定會來的,你別著急啊。」
邈梵也道:「再等等看吧。」
可是直到黃昏日落,依然沒見到報信人的影子,城裡接二連三的炮仗聲也漸漸散去,天黑了,門口甚至沒有連路過的人。
檀邈梵落榜了。
小荷做好的飯菜都涼了,本來是一桌慶功宴,現在卻成了落第宴。
邈梵淡然起身,搬走杌子放好,回過來喊千千:「娘子,吃飯了。」
千千倚在門口,聞聲回頭,眼眶紅通通的。她委屈地伏進他懷裡:「相公……」哽咽難言,頓時就哭了。
邈梵反過來安慰她:「不哭不哭,沒有中而已。」
她哭得更厲害了,只是覺得心疼和委屈。
南山求學的艱辛,他的執著和付出……卻換不來一個面聖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