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相見

兩人相視一笑，心頭同時冒出『人小鬼大』四個字，不過女兒不想說，他們也不勉強，等哪天想好了，再來討也是一樣。佟國維夫婦帶著女兒來到大廳，大廳中間坐著一個雍容華貴的老婦人，目光透著一股子精明人干。

「瑪瑪！」佟菀珍一看到老夫人，立刻邁開兩條小腿，笑呵呵的跑過去撲倒在她身上，抬起頭露出一抹開心的笑容。

老夫人滿臉的慈愛，捧起她的笑臉，「我的小乖乖起來了？今兒可是你的生辰，小乖乖有什麼想要的告訴瑪瑪，瑪瑪一定給你。」

佟菀珍搖搖頭，「我什麼都不缺，只要瑪瑪健康就好。」身為佟國維的嫡女，她真的啥都不缺。

「還是我們小珍珠懂得心疼人。」老夫人笑的合不攏嘴，十分欣慰，臉上的皺紋隨著笑容更加加深。

旁邊站立的幾位美艷少婦，心裡卻是極為不舒服，老夫人平時對他們頗為冷淡，可是每次對佟菀珍卻是十分寵溺，言語間的親密，更是讓旁邊的小孩羨慕不已。那些迫切冷漠嫉妒的眼神，佟菀珍哪裡會察覺不到，可是她最厲害的本事，就是漠視那些無關緊要之人。

她看向原本站在老夫人旁邊的少年，眉如墨畫，立在那裡如清風明月般。佟菀珍朝老夫人臉上親了一口，眼裡閃過一絲皎潔，聲音糯糯軟軟：「還有就是哥哥能更疼我一點就好！」佟菀珍口中的哥哥正是自己的嫡親哥哥葉克書。

「哈哈，小珍珠要求真不高，你這個做哥哥的可聽到了？」老婦人慈愛的看了看長子嫡孫。

「瑪瑪，我本來就很疼妹妹。」葉克書一臉正經的回答。

「恩，今兒是小珍珠的生辰，你大哥他們也要來，估么著這會已經快到了。」老婦人說完，看了看門口，算了時辰，應該差不多了，不出所料，不一會兒，佟國綱挺拔的身影出現在門口，還帶著女眷們前來，那仗勢沒有絲毫怠慢之意。

「大伯！」佟菀珍甜甜的喚了一聲。

「小珍珠比以前又漂亮了，大伯抱抱！」他就不懂了，為什麼他弟弟能生出這麼可愛的女兒？他就沒有呢？他那些女兒太死板，一點靈氣都沒有。

佟國維離女兒不遠，看到自家大哥這個舉動，忙抱起佟菀珍，朝後退了退道：「大哥你自個不是有女兒嗎？」

「滾犢子！老子抱會怎麼了？我女兒你隨便抱！」佟國綱不比佟國維文雅，那就是個土匪，說話自然是沒那麼多規矩。

眾人不禁汗顏，這話聽得好彆扭，什麼叫隨便抱？佟國綱的福晉嘴角暗自抽了抽，對於自家爺這種犯抽的行為，感到無能為力。

佟國綱趁著佟國維沒注意就動手搶了，佟國維對於自家哥哥這種個性還真是無奈，他們兄弟感情說不上很好，但也不是很差，加上他哥哥個性直爽，從小他們兄弟倆倒是還算親厚，只是對待小珍珠這件事，他們倆沒少吵。

「你們倆兄弟我都不知道怎麼說才好，人都到齊了，那就開席吧！」老婦人起身，奴才們連忙布置。

府內的嬤嬤將一碗壽麵放到佟菀珍面前，老夫人連忙慈愛的叮囑：「小珍珠這個不要咬斷，吃完了長命百歲。」

「嗯，我知道了。」面對老夫人的關懷，佟菀珍心中暖意湧起，點著頭露出甜甜的笑容。

佟國維夫妻看著寶貝女兒津津有味的吃著，笑容在臉上越來越深，佟國綱則是各種羨慕妒忌恨，看來他回去得好好努力，爭取早日生出一個跟小珍珠一樣的寶貝閨女。

飯桌上，其樂融融，這份短暫的溫馨，讓人不忍打擾，也不敢攪和，畢竟誰也不會在這個時候給自己找不痛快。用膳后，大人們在屋子裡聊天，小孩子們則是被丫鬟婆子領下去玩。

葉克書看妹妹好像不怎麼想動的樣子，上前替佟菀珍整了整衣服，詢問道：「不去玩嗎？」

佟菀珍搖搖頭，有些無精打采道：「大哥自己去吧，我想回房間休息。」

「我送你回房吧。」葉克書眼裡浮過一絲擔憂，佟菀珍剛出生的時候，阿瑪心裡喜歡得緊，成天都抱著小傢伙，聽額娘說，比他出生那會更高興。

其實那會也曾妒忌過，慢慢的他卻發現，妹妹的身體不太好，總是沒精神，懶懶的不想動。不過在很多事情上，對他這個哥哥卻很上心。隨著年齡增長，他才察覺，自己越來越疼惜這個妹子，什麼事都護著她，額娘還笑他，說自己終於不吃妹妹的醋，像個兄長了。

「大哥我真的沒事，讓青衣陪我回房就好。」感受到葉克書的過分緊張，佟菀珍有些哭笑不得，她還沒弱到被風一吹就走的地步。

佟菀珍回到房間，便讓青衣下去，說自己要小息一會，不準打擾。

她剛剛在飯桌上，就有點頭暈暈的，今天也不知怎麼了，覺得頭特別沉，嗡嗡作響，難不成臭老頭真要改變歷史不成，對於前幾世的遭遇，她已經算是輕車熟路了，閻王要她三更死，她也束手無策，就當做了場夢。

她借著力，爬到床上，閉起雙眼，腦袋越來越沉，在就快失去意識之前，原本混沌一片的思緒慢慢起了變化，覺得有一股力氣，正從某處涌了出來，佟菀珍發現丹田之處有股熱源，雖然很小很微弱，但絕對是存在的，她感覺到自己的仙緣好像在一點點的蘇醒，難道生日願望成真了？師父真的聽到她的祈求了？

佟菀珍突然睜開星眸，試著去感受那一點點仙緣的存在，她穿越到修仙者身上的時候，繼承她所有的記憶，她雖未修鍊過，卻有著原來修仙者的本能，盤腿而坐，閉起雙目，摒棄雜念，她明顯的感覺到身體里的仙緣真的復甦，佟菀珍就差喜極而泣，她再也不用那麼悲催的不斷輪迴轉世，她一定會好好修仙，爭取早日回到師父身邊。

有了仙緣，未來一片光明。

自從身體里的仙緣蘇醒，佟菀珍每天都會花一兩個時辰修鍊，可是這一兩個時辰不能讓人打攪，她只好借著午睡這個理由，從此後她的午睡就成了雷打不動的事，有了修鍊這件事，每天的生活變得很忙碌。

除了修鍊，她還必須背負起佟家嫡女的責任，學習一些必備知識。

可是這樣忙碌的生活，佟菀珍卻覺得十分充實幸福，畢竟她現在有了保障，不用擔心哪天又投胎轉世去了。

然而這幸福卻在某一天被打破了。

不知道為何，平時都依著佟菀珍性子的佟佳福晉，這日早早的把她從溫暖的被窩裡挖出來，「小珍珠快起來！」

「額娘再讓我睡會好不好？」佟菀珍眼睛都沒睜開，抱著被子直接撲進她的懷裡，整個人掛在佟佳福晉身上，懶懶的不肯動。

要是平時，佟佳福晉定會依了她的小性子，不過今天卻是萬萬不可，「不行，今兒我們要進宮，可不能失了禮數。」

「進宮？」佟菀珍被這兩字弄的睡意全無。

「嗯，太後娘娘病了，太皇太后特准我們進宮看望。」佟佳福晉面色有些憂愁，開始吩咐丫鬟婆子幫女兒梳洗。

「太后？」不就是她上輩子的額娘。

「嗯，也是小珍珠的姑爸爸。」是她丈夫的親姐姐。

佟菀珍再也沒有多說什麼，乖乖的讓青衣給她梳洗，佟佳福晉並沒有特地給她打扮，穿的倒是比平常還素雅一點，等準備好跟隨老婦人一起進宮去面見太后。

再一次來到皇宮，她對這個地方還是很懷念的，額娘跟哥哥都很疼她的，上一世雖然活得不久，卻一直被捧在手心裡長大。

老婦人帶著她們來到太后所住的地方，進門就聞到濃濃的藥味，她們隨著管事嬤嬤來到里殿。康熙的生母，一個溫婉如玉的女子，明明正值花季年華，卻因為病痛的折磨，雙眸失去該有的神采，如秋季快凋零的枝葉，只剩下死一般的沉寂，「臣妾參見太後娘娘。」

原本毫無活力的少婦，暗淡的星眸閃耀著波光，頭微微的側過來，「額娘快請起！」

「太後娘娘您覺得怎麼樣？」想到女兒一生的不易，想到還沒二十四的女兒就要花落凋謝，她的心怎麼能不痛呢？

「額娘我沒事的，這是？」太后看了看佟菀珍，倒是覺得有眼緣，她那早夭的孩子也是她這麼大的時候沒了，目光柔和的對她招招手。

佟菀珍看向身後的佟佳福晉，明亮的眼睛眨了眨，顯得有些茫然。

感覺到佟佳福晉輕輕推了推自己，她邁開步子走上前去，太后因為病痛，臉上沒有什麼血色，有些費力的開口道：「你幾歲了？叫什麼名字？」

「回太後娘娘的話，小珍珠四歲了。」佟菀珍如實回答，心裡卻發酸，她上輩子的額娘看起來不太好，她突然覺得這個女人一生很可憐，丈夫不愛，被冷落，孤獨寂寞了這麼久，好不容易熬出頭，卻福薄。

「小珍珠？如珠如寶，真是個好名字，是誰給你取的？」不知道為什麼，第一眼見到這個小侄女，她就打心眼裡喜歡。

「回太后的話，是阿瑪！」好像所有人都喜歡她這個名字，她卻覺得太過矯情。

「沒有外人的時候，就叫哀家姑爸爸，本是一家人不必那麼見外，你們帶格格下去轉轉吧，小心伺候。」她們大人說話，怕佟菀珍覺得無聊，便吩咐宮女嬤嬤帶她去外面。

佟菀珍臨走的時候，看了她一眼，心裡有說不出的惆悵，很不是滋味，都是薄命的女子。

佟菀珍被人領到御花園，她不是沒來過，卻依舊覺得漂亮，依山傍水，假山做的活靈活現，園內各色花草點綴著山石，形成四季常青的園林景觀，繁多盛開的花朵就如紗帳遮擋著她嬌小的身軀，風中瀰漫了花香。

面對這奼紫千紅的花朵，她腦海里又浮現那個病弱的女子，還沒完全的綻放美好，就要凋零了，想起那樣慈愛的目光，溫暖的手撫過她的臉，她的心沒來由的疼起來。

她穿過花叢，在一處空地上，果真有，那個帶給她無數回憶的鞦韆，此刻孤立在那兒，偶爾春風吹來，才晃動幾下。

腦海里出現的畫面，讓佟菀珍望著鞦韆微微發愣。

「哥哥，高點再高點，嘻嘻，額娘，你看女兒飛起來了……」

鞦韆旁，如水的女子，只是目光柔柔的看著她笑，那笑容美麗溫暖，就如這春天的陽光。

正處在回憶中的佟菀珍，沒有發現，遠處有個少年關注著這一切，少年額頭上殘留著汗水，衣服上也沾染著許多的灰塵，像是剛做過激烈的運動。

當看到佟菀珍的身影，帶著身後的奴才上前，嬤嬤看見他想行禮，卻被攔住，小少年慢慢走過去。

佟菀珍發現有人靠近，一個轉身，倆人已然四目相望。

少年目光深邃，神色泰然，渾身透著股沉穩內斂的氣息。

待確認來人身份后，佟菀珍朝後退了兩步，紅唇微微動了動，卻是欲言又止，脫口而出的『哥哥』兩字，哽咽在了喉嚨口。

來人正是上輩子疼愛自己的哥哥康熙，壓下起伏的情緒，佟菀珍佯裝被驚嚇后的模樣，抓著鞦韆躊躇不安，「大哥哥，你也是來看望太後娘娘的嗎？」

佟菀珍低著頭，康熙看不見她的表情，這有些膽小的模樣，突然讓他心裡一動，想起一抹肉肉的小身影。

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康熙反問道：「你怎麼會在這。」

雖然身處御花園，可這鞦韆卻在花叢中的空地里，一般人都不會尋到此處。

面對康熙的詢問，佟菀珍抬起頭，鳳眸染上濕潤，有點委屈的樣子，喃喃道：「我一個人無聊，就走到這裡來，這鞦韆好特別，我一個人沒法玩，大哥哥能不能推我？」

「好！」當這聲好字說出口的時候，康熙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答應。

這個地方對他有特殊意義，他曾吩咐過管事的，不準人靠近這裡。

「太好了！」佟菀珍看著康熙這嚴肅的樣子，心裡就像被綿綿密密的細針扎了，從小她跟康熙一起長大，額娘雖然撫養他們，卻不能常來看望他們，她是女兒還好，可她知道康熙其實很寂寞。皇阿瑪喜歡的是董鄂妃，對其他子嗣視若無睹，康熙是個外冷熱內的人，所以從她自己會走路開始，就常黏在康熙身邊，慢慢的他們兄妹感情變得深厚，她卻夭折了，如今額娘也·····看著眼前寂寞佯裝堅強的哥哥，佟菀珍胸口隱隱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