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十六】倫敦迷霧
「我不止一次見過他的那個假名。」夏洛克頓了一會兒用於調整呼吸,在硬扯開呼吸機之後他的額頭上已經出現了細密的汗水,臉色發白,靠在了華生的肩上,「約翰,221b郵箱里的東西,你還留著嗎?」
「留著,大部分都是些信用卡的賬單,我整理完之後就帶到了mr.斯塔克的酒店裡,怎麼了?嘿夏洛克,別亂動,我建議你現在立刻躺下來。」比起其他的事,華生顯然更加擔心這位永遠讓他操心的朋友的身體。
「現在沒有時間做這些了,那張宣傳單!」
「什麼宣傳單?」華生莫名其妙地問道,沒怎麼在意這些,他該死的室友實在太手長腿長了,掛在他身上搖搖欲墜,還不斷試圖越過他翻滾下床。
「那張關愛倫敦殘疾人士的宣傳單!約翰,動一動你的常年卡殼的小腦袋吧,怎麼就不明白呢?」夏洛克大聲說道,但一說完就捂著胸口猛咳了幾聲。
華生一邊翻白眼一邊撐住對方的身體,「是的是的,但現在沒有腦袋卡殼的我尊敬的福爾摩斯先生連坐都坐不穩,那張宣傳單怎麼了?」他隱約對那張宣傳單有些印象,夏洛克似乎曾經在婚禮火災的那一回提起過,他們還曾經調侃過幾句。
夏洛克一點也沒有理會華生的話,他已經全然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語調跳躍又激昂,語速極快:「我早該注意到的,哪有什麼人會挨家挨戶的往人們郵箱里投那麼無聊的東西,明明知道人們只會把它們和過期的報紙一樣卷熱狗或者丟進垃圾桶……噢你為什麼這樣看著我,原來真的有?無所謂,這不是重點,重點有兩個,事件,人名,那張宣傳單上說這個關愛殘疾人士的協會近期在倫敦設了很多臨時性的分點宣傳他們的組織,希望得到倫敦市民的支持,如果你捐款了你將會得到上帝的讚美與救贖什麼什麼的……那個armandfie1d,也就是莫里亞蒂,就是貝克街分區的管理人員!」
華生感覺太陽穴在抽疼,莫里亞蒂和愛心大使?上帝啊,這是哪門子的□,那個倫敦第一危險的罪犯會送來的大概就只有死神的祝福而已吧?
夏洛克一下說了一長串的話,呼吸更加局促,顯得有氣無力起來,趴在華生肩上重重地喘了幾口氣,嘲諷道:「莫里亞蒂和愛心機構,這種世紀笑話組合也只有他這種惡趣味的傢伙想得出來,他一定有什麼目的。」
華生連忙給他順著氣,把之前麥考夫所說的無頭案件告訴了他,並且補充道,就在剛剛接到隊長電話說托尼沒事了之後,下一分鐘蘇格蘭場的電話就來了,通知自己倫敦又發生了一起類似的案件,帶著兩個孩子的四口之家,兩死兩傷,兩個孩子中走了一個,而這一次的受害者同樣與過去幾起的受害者之間沒有任何關係,為了避免在市民之間造成恐慌,新聞大多都被壓了下來,作為普通的意外處理了。
夏洛克安靜地聽著,然後只是說了一句:「我就知道,他的惡趣味一向低級。」他現在很少像過去那樣因為案件而興奮異常到忽視受害者,雖然距離感同身受的悲憫差了十萬八千里(並且估計這個距離一輩子都沒法縮近多少),但至少懂得了對於他眼中「普通金魚們」的生命應該保有應有的尊重,那都是華生教給他的,他從未開口指責過夏洛克什麼,只是陪在他身邊用行動一點一點教給他,關於「人性」是一個什麼樣的東西——他對被漸漸改變的自己感到新奇與些許嫌惡,但卻沒有任何說停止的意思,他好像從不會對華生說stop,神奇的,每一次在他們之間先開口說stop的,反而是華生。
比如『夏洛克停止對著牆壁開槍!』、『夏洛克停止拿做完實驗的試管接水喝。』……又比如,停止留在他身邊。
華生猶豫了一會兒,問道:「夏洛克,對你開槍的人是莫里亞蒂嗎?」
夏洛克喘氣的動作似乎凝滯了一瞬,沒有回答。
「嘿?」華生鬆開了對方的手臂,晃了晃他的肩膀,「你不會這麼快就暈過去了吧?」
夏洛克卻趁這個時候一下子趁機推開了華生翻身下了床,他胡亂地套上了自己的鞋子,顫顫巍巍地朝門口走去,語氣虛弱又固執,又一次無視了華生的問題:「總之,我們現在就要回酒店,找到那張宣傳單,莫里亞蒂會寄出這張東西肯定不止是因為挑釁,上面肯定還留有其它的暗示。」
華生看著他,只能無奈地搖搖頭,他倒是沒有再一次攔住夏洛克,因為他看得出來,即使是夏洛克,這個身體狀態,連門口都未必走得到,華生嘆息著在心裡默默數著:五、四、三……
沒有到一,夏洛克就轟然倒地失去了意識。
華生好不容易把不聽話的病患搬回了他該躺著的地方,他翻出手機,點出了一個人的名字:「喂?托尼?」
「哈嘍,醫生,有什麼事嗎?如果是想和我共進晚餐的話,排隊領個號吧,我可以給你友情提前兩位。」托尼的聲音從電話那一頭傳來,依舊是有些懶散的。
「聽你的聲音看起來已經活蹦亂跳了?幾個小時前你還是被隊長扛回來的。」華生啞然失笑,也不禁為托尼的強大生命力感到驚訝。
「親愛的,我們不應該浪費時間在懷念過去,應該展望未來。」
「好了,不是打電話過來和你閑聊的。」華生把夏洛克的話大概複述了一遍,然後說道,「我不太記得放在什麼地方了,你去我的房間找一下吧。」
「宣傳單?你等等,我找一下,很快。」托尼似乎是用肩膀夾著手機在說話,氣音有些大。
托尼確實在找,也還真的是無敵簡單粗暴的快速找法,因為華生接下來就聽到了對面傳來一連串的巨大乒乓聲,其中能夠清晰分辨出抽屜掉到地上、花瓶碎裂和金魚缸被翻攪的聲音:「……托尼,我應該不會把宣傳單藏在魚缸里?」
「噢,也是。」托尼應了聲。
然後繼續稀里嘩啦咣當。
「找到了。」托尼興緻勃勃地說。
華生表示一點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找到的。
「賓果,看起來夏洛克的長臉沒有堵塞住他的記憶通道嘛,就是莫里亞蒂用的那個假名,啊哈,我覺得這下麥考夫不得不來見我了,他的臉色一定很精彩,拜拜醫生。」
「等……一下!」華生喊了出來。
「什麼事?」托尼有些疑惑地問道。
華生叫住他純屬一時情急,叫完之後沉默了許久,托尼居然也神奇般的沒有不耐煩地掛電話,華生無意識地在房間里繞著圈,又不安心地望了一眼昏迷中的夏洛克,終於還是開口說道:「斯塔克先生,你知道……對夏洛克開槍的人是誰嗎?」
那一頭也安靜了幾秒鐘:「你沒有問過夏洛克嗎?」
「問過了,但他沒有回答。」
「你認為在什麼情況下那個高功能反社會人格的夏洛克會選擇對一件事閉口不談?」
華生抿緊了唇,他問的如此猶豫,正是因為他其實並不是沒有想到,只是一直不願意承認,差點殺了夏洛克的那個人……有很大的可能性是瑪麗。那個他曾經願意與之共度一生的最愛的女人,卻選擇去殺死他最重要的另一個人。
托尼的聲音還在繼續,冷靜的幾乎殘酷:「你知道只有在與你有關的事情上,他才會變得像是個充滿人性的普通人,『你和瑪麗,是世界上我最愛的兩個人。』……這句話耳熟嗎,約翰,你愛瑪麗,這就是夏洛克·福爾摩斯選擇沉默的唯一理由。」
華生握著手機,重重地閉上了眼睛,他幾乎有些分不清哪一件事對他的衝擊更大,究竟是瑪麗對夏洛克開槍,還是夏洛克毫不猶豫地選擇隱瞞。
電話線那一頭陷入了久久的沉寂,托尼知道自己不需要再說什麼了,伸手掛斷了電話。
夏洛克選擇沉默的理由其實真的無比的簡單。
因為約翰·華生真心實意地愛著瑪麗。
而約翰·華生是夏洛克世界上唯一深愛的人。
……
托尼看著通話結束的標誌幾秒鐘,隨後劃開通訊錄中另一個號碼:「哈嘍麥考夫,我是活蹦亂跳的托尼·特指差點被你害死的·斯塔克,噢,猜一猜我怎麼挖出了你的私人電話?啊哈,不需要這麼嚴肅親愛的,其實我只是複製了你弟弟的手機通訊錄而已,現在聽著,我要和你做一個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