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生命的盡頭

溫熱的血液從額頭上的傷口裡像水龍頭般不停地流著，頭好暈、好睏，全身就只剩下痛覺還存在著，只感覺到了全身疼痛不已，卻聽不到周圍吵鬧的喧囂，更看不清來來往往走動的人群，世界就像靜止了一般，只聽得見血液往身體外流淌著的聲音，一點一點地流著，永無止盡，直到流干那一刻為止。好冷啊，原來粵省的冬天也是那麼冷的，為什麼之前沒體驗過這樣的寒冷呢？躺在冰冷的石板上，感受著地面的寒意穿過厚厚的冬衣鑽進骨子裡，莫然的心卻比身下的石塊還冷上千分、萬分。

這就是死亡的感覺嗎？一直以為死亡來臨的時候會驚恐萬分，沒想到此刻的心境卻出奇地平靜，就像看透了世間所有的醜陋，再也沒有了任何的欲求，就想這麼靜靜地躺著，無所謂地看著周圍的人為了生活為了私慾而不停地奔波，但是嘴角那抹譏諷的笑容，卻越來越明顯。

心跳越來越微弱，呼吸也越來越困難，但是頭上的血卻還在流著，絲毫沒有停住的跡象。明明是那麼擁擠的地鐵入口，怎麼卻聽不到一個人的說話聲？明明是在地下了，可是為什麼還是感覺到了刺骨的寒冷？

腦海里不斷閃過以前的一些記憶，有開心的，有不開心的，有喜悅的，有悲傷的······各種各樣表情的面容從莫然的腦海里閃過，但是最多的依舊還是他的面容。原來人死的時候真的可以看到自己以往經歷過的所有的東西。

哈哈哈哈，莫然好想大笑，但是卻笑不出聲來，最終笑容只能變成了嘴角那抹怎麼也忽視不了的苦笑。眼角滑下了幾滴淚珠，現在只要一想到那個他，莫然就有一種想要大罵出口的衝動，什麼海枯石爛，什麼天長地久，什麼甜言蜜語，什麼溫柔體貼，這一刻對躺在血泊中的她而言都是一種*裸的諷刺，此刻他的存在無時不刻不在提醒著莫然，她曾經是多麼的愚蠢，多麼的無知，多麼的可笑。

摟著把她撞到從幾百級的升降扶梯上滾落到地鐵入口的第三者站在一旁冷眼看著躺在血泊中的她的那個人便是她費盡心思、一心討好的男友？哈哈哈哈···當初她是被豬油蒙了眼才會相信他所說的愛只會給予她，他一生一世只會守護著她。哈哈哈哈，莫然的淚流的更凶了。真是可悲啊，她莫然這一生就敗在了他與那個第三者的手上，更可悲的是那個第三者還是自己的閨中密友，更是把她從公司高層踢落到底層的好搭檔。難怪家裡的老人看到她的時候總會無聲地嘆息，嘆息她一生不順，嘆息她一生過於心軟，直到這一刻莫然才真正明白。

眼皮越來越沉重，眼前燈光明亮的地鐵入口也越來越模糊，莫然突然覺得好累好累，不止是身體的疲憊，更多的是心靈的疲倦，好想睡覺啊，睡在家裡溫暖的大床上，好想念爸媽煲的湯啊，暖暖的，大冬天喝最合適不過了。

媽，我想吃你做的飯了，你給我做吧。媽？莫然的腦子一陣恍惚，是啊，爸媽還有小妹還等著她回家過年呢！她怎麼可以就這麼死掉了，不行，她不能這麼死了，她才二十三歲，還有大把的美好時光沒有享受過，怎麼可能就這麼死了呢？不行，我要回家，我要吃爸媽做的飯菜，我要跟小妹去逛街···我還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沒有做，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誰來救救她，她不要死，莫然努力地想要睜開緊閉的雙眼，嘴裡也不斷地對著周圍的人群呼喊道「救···救命···救命···」

「你們看，她動了，動了，快散開一點，讓她有多一點的呼吸空間」人群中傳來這麼一個聲音，隨後便是悉悉索索的挪腳步的聲音。聽到這些聲音，莫然慌亂的心終於定了一點，至少還有人關心她的死活。

莫然嘗試著動了動自己的手，很痛，但是至少還能動，再動動自己的腳，不疼，但是卻動不了。莫然掙扎地睜開自己的雙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深紅，這是她自己的血液，黏稠的血液帶著一股腥臭味，讓莫然本就微弱的呼吸更加地微弱了。

眨眨眼，努力睜開模糊的雙眼，人群再次沸騰了，「你們快看，她睜開眼睛了，太好了，小姐，你忍著點，我們這裡沒有懂醫的人不能幫你急救，但是我們已經打急救電話了，救護車很快就到了，你再堅持一下」地鐵站的工作人員對著莫然喊道。

莫然動了動自己的嘴唇，吐出了一句嘶啞低沉的「謝謝」隨後便帶著淡淡的微笑，靜靜地看著周圍關切著自己的人群。這些人都與她素不相識，但是卻真心關懷著她的死活，她要好好地記住這些人的面容，康復之後再答謝這些幫助過她的恩人。

莫然的視線有意無意地在人群中搜尋著那兩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她的內心還是保持著最後的一點期望。終於，莫然在人群的一角里看到了那對相偎相依的人影，那兩人緊緊地抱在一起，就像多年的老夫老妻那樣，光是看著就讓人艷羨不已。

莫然看著那個曾經口口聲聲說愛著她的男人神色緊張地摟抱著那個女人，心裡血滴成河。莫然微微閉了一下眼，獨自撫慰著受傷的心靈，直到心不再一抽一抽地疼著才再次睜開自己的眼眸，冷冷地看著那兩人。那兩個人被人群緊緊地包圍著無從逃脫，莫然的心微微一暖，在這個隨時都可能遇到一個故意裝摔倒而欺詐上前救助之人的都市裡，周圍的人群不僅幫她叫了救護車還願意幫她堵住那兩個殺人兇手，她已經覺得非常幸運了。

莫然看著男人緊緊地摟著女人，嘴角露出了一個嘲諷的笑，彷彿感覺到了莫然的視線落在了自己的身上，那對男女顫抖著身體看向躺在地上的莫然。也許是心裡的不甘太過於濃烈，此時躺在地上的莫然借著自己近視五百多度的眼睛也看清楚了那兩人眼裡的驚慌。

哈哈哈哈，怕吧怕吧，她還以為他們什麼都不怕呢，原來並不是啊，也是，有誰在死亡面前會不驚慌呢？也許只有真正從鬼門關走了一趟的人才不會害怕死亡的降臨吧。

莫然看著那兩人驚慌的表情，心裡的快感不斷地涌了出來。老天爺還是有眼的，她莫然掏心掏肺地對那兩個人好，那兩個人卻恩將仇報，不僅背著她偷情，還使盡手段讓她失去了工作，失去了聲譽。越想莫然的心越舒坦，心情越舒坦越想開懷大笑，莫然努力地張開嘴巴想要笑出聲，但是樂極生悲，心臟突然傳來的一陣絞痛，讓莫然劇烈地抽搐了幾下，隨後便不甘地閉上了雙眼，意識也徹底地陷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