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混亂之初（下）

好不容易送走了李月麗這尊大佛，陳茵回到座位就看到一臉氣沖沖朝她直飛眼刀的李燕。

她連忙合起雙手對她做討饒狀，小聲說道：「上班時間，鬧大了不好，中午請你吃大餐賠罪啦……」

李燕想到剛才被說的話，仍然心氣難消：「那種八婆也就你還忍得下去，你剛才就應該把東西直接摔她臉上！」

陳茵一臉無奈的小聲說道：「明知道她是八婆你還跟她吵，她那張嘴你又不是不知道，當著老總的面都敢說那些渾話。」

李燕道：「嘁！真惹惱我我扇她個兩巴掌，大不了辭職唄，什麼了不起的！尼瑪，整天就知道說別人，說不定她自己也跟上頭的人……」一邊說用兩隻手做了個下流的動作。

陳茵差點沒噴出來，伸手拍掉李燕的手勢：「女孩子家不要做這麼委瑣的動作！你哪裡學來的！？」嘴上雖然不贊成，但仍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李燕見她笑，自己也撐不住笑了，兩個女孩就做賊似的彎腰趴在辦公桌上嘻嘻哈哈笑了一陣。

突然一個聲音說道：「什麼事這麼好笑啊？小燕子小茵，說來聽聽？」

兩人猛地直起身，待看清來人不由得鬆了口氣，李燕收住笑，臉色淡淡地說道：「陳茵我做事了。」

陳茵「嗯」的一聲，朝來者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也開始點開文檔準備幹活。

「嘖，這麼冷淡？有高興的事情就分享一下嘛，所謂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是不是？」

來者是他們三部的外勤經理（普通業務員達成一定銷售額后往上升級的一個職位），名叫文子駿，今年23歲，名字聽起來倒是蠻文雅的，本人看起來也白白凈凈一表風流，但不知道是不是對自己的外形太有自信了，公司里只要是年輕稍微有點姿色的異性他都要向對方展現自己的「風流而不下流，帥氣多情」的一面，問題是他早有老婆了，老婆肚裡還剛揣上一個呢，這事還是公司里另一個認識他的男同事說的，要不大家還以為他單身呢，結果他又到處跟人說這婚是被家裡老人逼著結的，他老婆還比他大，管得又嚴讓他沒有自由之類的，所以李燕很看不慣他，陳茵也對他沒多大好感。

見二人不理他只是低頭做事，文子俊心中有些不高興，對李燕那個男人婆他是不敢招惹的，於是便走到陳茵旁邊用溫柔的語氣說道：「小茵茵，你有紙巾嗎？借我兩張。」

陳茵：「……」

渾身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這人有個毛病，那就是說話從來不好好說，還喜歡貼著人講悄悄話，另外就是，他進公司大半年了，幾乎天天找人借紙巾有木有！

陳茵打開抽屜拿出抽紙巾遞過去，說道：「拜託不要這樣叫我行不？」

文子駿彷彿有些驚訝地看著她：「oh？為什麼，我覺得這樣很有親切感啊！」一邊說一邊從紙巾盒裡迅速地抽出了好幾張。

「嘔……」一旁傳來李燕故作嘔吐的聲音。

文子駿回頭瞅了她一眼，在陳茵將紙巾放回去前又抽了兩張，丟下一句：「切，不懂情趣！」轉身走了。

李燕大聲說道：「把你說這些話錄下來寄給你老婆看下她懂不懂情趣？」見文子駿加快速度走遠了，便扭頭跟陳茵說道：「這種人也是搞笑，不是說自己多牛b多高富帥大他幾歲的老婆哭著喊著求著嫁他嗎？連包紙巾也捨不得買！你以後也不要理他了，天天來借紙巾，好意思！」

陳茵失笑地搖搖頭，現在還不到十一點，公司外勤幾乎都出去跑了，整個銷售部門只剩一些內勤和零星幾個在自己座位上埋頭不知做什麼的業務員。

三個銷售部門的位置連成一排，中間用印花紋的毛玻璃隔起來的，相互間有玻璃門通往，但又不能清楚地看到對方在做什麼，當大家都專心做自己事情的時候，整個辦公室就會顯得特別安靜。

直到被李燕拍了一下手臂，陳茵這才回過神來，原來她剛才不知怎麼地做著事情就突然對著電腦發起呆來，李燕叫了她幾遍都沒聽到。

「喂～午休時間到啦，你這麼認真你老闆造么？他應該給你多發一份認真做事員工獎才行。」

陳茵一本正經地點頭說道：「嗯，其實我也這麼覺得。」

兩人說說笑笑的拿上錢包朝外走去，她們公司的午休時間是12：00—1：30，足夠她們吃完午飯再回來小憩一會的。

走出大廈門往右拐便是一個小廣場，中間矗立著一個每逢節假日才會開啟的噴泉，穿過廣場往外是一條馬路，馬路對面便是一溜的吃食店，是這片區域上班族填飽五髒的首選之地。

兩人邊走邊聊，一開始並沒有注意到周圍的情況，直到有個穿著西裝的年輕人路過她們身邊時，突然間撕心裂肺地咳嗽起來，將正在噼哩叭啦數落李月麗的李燕給嚇了一跳，她們反射性的快走了幾步，這才發現相對於平時的熱鬧，今天的廣場似乎冷清了許多，很多從她們身邊走過的人都戴著口罩，即便如此，路過的十個人當中倒有三四個都有不同程度的咳嗽。

李燕突然間大叫一聲，把陳茵嚇了一跳，就聽她懊惱地說道：「今天忘帶口罩了，我們這樣走出來可別染上流感啊！」

陳茵立刻「呸呸呸」三聲，說道：「童言無忌、童言無忌！」想了想又說道：「早知道就打電話叫外賣了，都走到這裡了，我們直接打包回去吃吧。」公司規定不允許在公司里就餐，要吃只能到樓梯道上吃了。

李燕說道：「算了吧，這樣好麻煩，我們身體這麼健康，沒事的，快點吃完回去就好了。」說罷挽著陳茵的手就要過馬路。

這時突然聽遠處傳來一陣喧嘩，兩人循聲望去，只見一片巨大的陰影如同洶湧的潮水，在她們還沒來得及反應時瞬間就越過她們覆蓋了整片區域。

陳茵這時反應夠快，直接一仰頭就看見原本*辣的太陽只剩下一點邊緣閃耀著刺目的光，很快的，這一點亮光也隨之隱沒在黑暗中。

是日食！

遠遠的，她們聽到有興奮的聲音傳來：

「是日食！快看！太陽不見了！」

據說全球每年最多可以出現5次日食（日偏食），日全食大約每年半會出現一次，但同一個地點發生日全食現象則需要近400年1，陳茵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到真正的日食，以往都是在課本和新聞中才聽說過這樣的自然現象。

她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日食都是這樣的——那一瞬間落下的黑暗猶如地獄降臨，整個人就彷彿是一下子墜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虛無中，那種壓抑的感覺讓人幾乎透不過氣來。

很快的，街上的車輛紛紛打起了車燈，幸好現在不是上下班高峰期，突然降臨的黑暗好險沒有釀成什麼車禍慘劇，周圍的建築也都紛紛亮起來，很多人陸續跑出來涌到路邊和廣場上，帶著興奮驚嘆的神色不停地仰望天空。

就連剛才似乎被驚嚇住的李燕這時也恢復了，她緊緊地抓著陳茵的手臂，仰著頭興奮地說道：「是日食啊！陳茵，是日食！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看見呢！」

「嗯……我也是！」陳茵的聲音有點虛，覺得李燕的語氣雖然很興奮，但還是帶著一點抖，她自己也一樣，手心就這一會功夫就變得濕涼濕涼的。

這一次的日食持續了足足有二十分鐘。

人群看過了一番新奇后，該拍照的也拍好的，空間圍脖的消息和照片也都第一時間發出去了，就開始陸續散去。

陳茵緊緊挽著李燕的手，直走到嘈嘈嚷嚷燈火通明的飯館內，這才覺得心中莫明的涼意舒緩了一點。

兩人匆匆吃完飯回到公司，果然聽到李月麗用她那獨特的大嗓門在和部門其他人討論著這次的日食事件。

此時才不過12：42分，馬上就要到林庚文辦公室走一趟，兩人索性也就不休息了，坐在一起小聲聊天。

「剛才那天突然黑下來，感覺還挺恐怖的。」李燕說道：「最近也是奇怪，好像各個地方都出現了日食，不是說很難得才看見一次的嗎？」

陳茵搖搖頭，說道：「不知道，專家不是說跟什麼海洋潮汐有關嗎，這幾年的天氣也是變得很怪啊。」

「就是！」李燕趴在桌子上說道：「你還別說，雖然預言2012的末日沒有發生，但有人說遲早會發生的，我信——不要最好等我化為塵土末日再來啦～」

沒聊幾句就到了約定的時間，陳茵、李燕外加李月麗三人準時來到了林庚文辦公室門口，兩李一見面便互相丟了個白眼，轉過頭去誰也不理誰，陳茵只好上前敲門，門鎖「吧噠」一聲開了，裡面傳來一個聲音：「請進。」

林庚文站在椅子前，見她們進來便指著桌前三張椅子說：「請坐、請坐。」說罷自己也坐了下來，一時沒有說話，陳茵三人都把眼睛粘在桌面上，彷彿那上面開出了花朵似的。

林庚文臉上帶笑，用隨和的語氣說道：「這次喊你們來就是聊聊天，現在是下班時間，我們不談公事，就當做是朋友大家一起說說話。」見三人仍是不說話，林庚文對李月麗說道：「麗姐，哦，我來公司不久，也不知道你比我大還是比我小，就跟大家一樣叫你了——雖然看起來比我年輕，哈哈，我就佔佔便宜了。」

真是睜眼說瞎話——林庚文雖說34歲了看起來也就剛滿30的樣子，李月麗一看就比他大上好幾歲，陳茵心想。

然而一席話說得李月麗抬頭就咧嘴笑了，她說道：「哎呀林總你說的什麼話，我肯定比你大啦，叫我姐還是我佔便宜了，你叫我小李就好了。」

林庚文笑道：「那麗姐你就先來說說早上發生了什麼事吧。」

李月麗臉上就有些不自然，看了低著頭的李燕一眼，她說道：「也沒有什麼事啦，就是我跟陳茵說話，李燕在旁邊口氣沖了一點，把我也搞氣了，爭了兩句。」

李燕抬頭瞪了她一眼，林庚文說道：「李燕你說說是不是這樣。」

李燕就看著李月麗說道：「是她自己的工作跑來叫陳茵幫她做，陳茵沒有答應，我們自己部門的事都還做不完呢，她就在那裡說得好難聽，我看不過去才說兩句的。」

李月麗就對李燕嚷道：「喂，到底是誰說得難聽啊！你不要顛倒黑白！」

見兩人又要掐起來的樣子，林庚文搶過話頭：「好了，你們都別說，讓陳茵來說一下。」兩人互瞪一眼撇過頭，林庚文則看向陳茵。

陳茵正要說話，突然門外傳來一陣急切的敲門聲，林庚文皺了皺眉，對陳茵說道：「等一下。」拿出搖控器按了下，門打開了，一人沖了進來，臉色焦急地說道：「有四個同事暈倒了！林總你快去看看！」

「什麼！？怎麼回事？打電話叫救護車沒有？」林庚文邊問邊急急地跟來人走了出去，剛走到門口回頭對三人說道：「你們在這裡自己調解一下，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沒什麼不可以解決的。」

三人忙不迭點頭，目送著林庚文出去，又互相看了幾眼。

陳茵說道：「怎麼回事？」

李燕聳了聳肩，李月麗也是一臉「我哪知道」的樣子。既然領導都發話讓她們先呆在這裡調解了，現在雖然很好奇也不好馬上出去，三人干坐了一會，李燕覺得無聊，便開始打量起辦公室的裝潢來，說起來她們這公司對員工也算不錯了，辦公環境真心超贊的。

李燕站起身，看看這看看那，又走到林庚文的位置旁，摸了摸人家的高級真皮椅，要不是怕林庚文隨時回來，這裡又有個大嘴巴的李月麗，李燕還真想嘗試一下這個摸起來就超級舒服的老闆椅的滋味。

在心裡羨慕了一番，她走到落地窗前，對面也是一棟商務大廈，底下則是她們中午去吃飯時經過的「耀豐廣場」。

她們公司雖然只是九樓，但在落地窗前往外這麼一看，頓時就給人一種「俯視天下」的豪氣，於是李燕就這麼悠哉悠哉地打量起底下的行人來。

陳茵坐在這邊，李月麗倒是主動跟她搭起話來，雖然說的不外乎還是一些八卦，但現在兩李正有矛盾，李月麗畢竟是老員工了，陳茵也不想因為自己的事搞得她和李燕真就翻臉，於是也做出津津有味的樣子聽了起來，偶爾插上一兩句話。

正說得起勁，突然間聽到好大一聲響，兩人嚇了一跳，齊齊望過去，原來是李燕不知怎麼撞倒了落地窗旁的一顆一人高的盆栽。

李月麗說道：「哎你怎麼搞的小心點啊！」

陳茵立刻跑過去，還沒靠近李燕就被她的神色嚇了一跳。

李燕掙扎著站起來，滿臉蒼白的恐懼，抖著唇指著落地窗說道：「咬、咬……」聲音帶著被驚嚇到的尖銳。

陳茵一邊問「怎麼回事？」一邊衝到落地窗前向下看——

整個人就都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