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整齊劃一的口號聲在清晨劃破寧靜。於楠迷迷糊糊的抓著被子蒙住腦袋，「1234」的吼聲仍舊不依不撓的傳進她的耳朵里。翻來覆去的折騰許久，最後一絲睡意也終於離她而去了。煩躁的呻.吟一聲，於楠掀開被子半眯著眼睛坐起來。

「嘶……」睡了一晚硬板床，從肩膀到腰都不舒服。早知道她應該從一開始就堅定的要求住到酒店去的，讓她現在再跑去跟小叔叔改口，她還真是拉不下這個臉。

「嗚……汪……」湯圓不甘寂寞的提醒著它的存在。於楠拍拍它伸到床邊的腦袋，「早安，湯圓。」

從系統里刷出一套洗漱工具，到衛生間整理完，招招手叫過湯圓，給它套上繩子出門。

路上的行人還很少，早起的環衛工人已經將街上的落葉清理了大半。偶爾駛過的一、兩輛公交車上只有寥寥數人，看到最多的還是背著書包去學校早自習的中學生。她自己也曾經有過起早貪黑的少年時，現在想起來，仍舊覺得辛苦。

於楠跟湯圓保持著相同的頻率勻速小跑，直到隱隱有了冒汗的跡象，才由慢跑改為慢走。小叔叔給她找的那套房子里連熱水器都沒有，她可沒打算跑出一身汗回去。

路過街邊的早點攤，於楠停下來要了兩籠包子、幾根油條，順便打包了四碗豆漿帶走。在樓下遇到于振聲，知道他還沒吃，於楠趕緊讓他挑了一份帶走，才帶著湯圓上樓。

「嬸子早，我買了早點。」於楠把袋子遞給來開門的嬸子。

「你起的真早，我剛煮了一鍋菜粥，本來還打算再蒸幾個包子的，你買了我就省事了。」嬸子將早點擱在餐桌上，進了廚房。

於楠解開湯圓的繩子，到衛生間洗了手，然後跟著進了廚房。「剛才在樓下遇到小叔叔。」

「他上班早，今天還算晚的呢。」嬸子關了火，拿碗盛粥。大米熬到軟爛粘稠，配上碧綠的蔬菜，散發著淡淡的清香。「你喝粥還是豆漿？」她問。

「豆漿。」於楠回答說。她還打算拿豆漿泡油條呢，從小就好這口。

「媽，我也要喝豆漿。」於睿從自己的房間出來，趴在廚房門口說道，「我看見今天有包子。」

「那是你姐買的。」嬸子端著碗轉回身，「你們倆去坐著去，別在這堵門口。」

看得出嬸子就是隨口一說，也不是真的嫌他們煩，於楠笑著應了一聲，拉著於睿坐到餐桌跟前。嬸子隨後又把分好、裝碗的豆漿和小籠包拿出來，三個人坐到餐桌前開吃。

「一會兒於睿上學，我得去上班去，你要是在家覺得無聊可以出去轉轉。這邊有個滄瀾山挺出名的，順著門口那條路一直往北走，看到指示牌右轉直走就到了。」嬸子對於楠說道。

「嗯，那我帶著湯圓去轉轉，中午就不回來了。」於楠邊吃邊說。

「路上注意安全，慢點開車。」嬸子叮囑一句。

「我也想去。」於睿眨巴一下眼睛。

「剛睡醒了就做夢？」嬸子抬頭看了一眼時間，「趕緊吃，吃完上學去，再磨蹭又遲到了。」

「哦。」於睿磨磨蹭蹭的吃完飯，抹了把嘴，「吃完了，我上學去了。」

「路上看車。」「嘭——」回應嬸子的是一聲關門聲。

於楠喝完碗里的豆漿，「我也吃飽了。」

「把碗放著吧，一會兒我刷。」就剩嬸子一個人還坐在餐桌前，細嚼慢咽的吃著。

「哦，那我先把碗放廚房裡。」於楠收起碗筷，連同於睿的份一起放進廚房的洗碗池。

喂完湯圓，於楠在沙發上無趣的坐了一會兒。無所事事的時候，跟不太熟悉的人在一起總會感到愈加的不自在。也許這只是她一個人的感覺，因為嬸子一天到晚都閑不住，忙著照顧家庭、孩子，還要忙著上班，沒有時間關注她，自然也不會發現。

等嬸子收拾完要出門上班的時候，於楠也趕緊跟著站起來。「一起走吧，我去你剛才說的滄瀾山看看，要不一個人待著也沒意思。」

「嬸子在哪上班？要不我順便送你過去？」兩個人出了單元門，於楠問了一句。

「不用，我騎自行車去，十幾分鐘就到了。」

於楠點點頭，並不勉強，「那嬸子路上慢點。」揮揮手，帶著湯圓走向停車的地方。

車上有導航，輸入了「滄瀾山」三個字，推薦路線53.2公里。路不是太好走，不知道為什麼沒有人來修，坑坑窪窪的顛簸了很長一段，到山腳的時候，剛好一個小時。

山很高，很少會有人直接選擇爬上去，一般都是開車或者坐纜車。一輛車240元不論人數，或者一個人80。於楠買的是車票。

對售票員口中的「高」沒什麼概念，直到接近山頂時看到路旁的積雪，於楠這才有了最直觀的感覺。後來她才聽說，除了夏季，這山頂上總是有積雪覆蓋的，飄雪也是常事。

不過現在的於楠已經被山間的景色迷住了，盤山路盤山而上，隨著一道道彎，各樣景色變著花樣的呈現在眼前。紅的、綠的、黃的、白的、黑的各色交織在一起，你永遠不會猜到，在下一個轉彎，等待你的會是什麼。山路的寬度只容兩車并行，於楠沒有辦法停下來，將這些景色收錄到相機或者是手機中，只能在專註於道路的時候，間或瞟上一兩眼。

山頂並不是想象中的那樣只有一小塊地方，而是一望無際的草原。也許這片草原沒有想象中的大，但乍一看上去，的確是望不到邊的。白色的雲朵映襯著藍天，低的彷彿只有一棟樓的高度。山頂有旅館和民居，可以為遊客提供住宿，花上些錢，還能騎著馬溜一圈。

旅館的老闆告訴她，如果有需要，他們還可以為遊客提供純正的烤全羊。

道了謝，於楠找地方停下車，帶著湯圓下去。不過這次沒有拴繩，在這種開闊的地方，於楠不想給它太多的束縛。

山上風大，剛走了兩步，就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打了幾個噴嚏。無奈之下，只能返回車上，借著掩護刷了件大衣出來，穿到身上才暖和了。就這麼一會兒工夫，湯圓已經跑得沒影了。

「這個小東西，也不怕讓別人燉了狗肉。」恨恨的嘀咕了一聲，於楠還得認命的去找狗去。

「湯圓——湯圓——」「汪——」許久，才從遠處傳來一聲仍帶著稚氣的回應，一個黑黃色的身影歡快向她跑來。

「跑哪去了？」於楠制止住了想要往她身上撲的小傢伙。湯圓不知道在哪蹭了一身泥回來，尤不自知的表達著它的親昵。「哎呦喂，行了寶貝，你非得弄得我跟你一德行才樂意嗎？」於楠不厭其煩的一遍遍推開它湊過來的腦袋。

旁邊有看到他們互動的遊人發出善意的笑聲，於楠對他們笑笑，再一次拍開湯圓的腦袋，「走了，走了……喂，別往我身上蹭啊……喂喂……啊！氣死了！」成功「上位」的湯圓見她真的要生氣了，迅速跑開。低頭看看自己一褲子的泥，於楠咬牙切齒，「你是故意的吧？是吧？」

沿著湯圓跑過的痕迹一路向前溜達，這次它沒再跑遠，還知道跑一陣就停下來等等她。時常有騎著馬，或是牽著馬的牧民從她身邊經過，總會問上一句，「騎馬嗎？」於楠每次都直接搖頭拒絕，直到瞧見一匹收拾的很乾凈的棗紅馬，就順口問了一回價錢。

「40塊一個小時。」馬主回答，「你要是會騎馬自己跑也行，不會騎我們給你帶著跑也行。」

「這片草原能跑出去多遠？」於楠在馬主的幫助下上了馬，接過韁繩。

「能有幾里地吧，翻過這個山頭還有幾個景點，你要是想去也能帶你去。」

「行，帶我去轉轉吧，我給你多加點錢。」瞅了一眼站在前面歪頭看她的湯圓，於楠說道。

後面跟馬主一起的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夥子翻上一匹黑馬，將手伸向她，「先把韁繩給我，我帶著你走一段以後，它自己就跟著跑了。」

於楠依言遞過去，雙手抓住馬鞍上的圓環。

兩匹馬一前一後的溜達著，湯圓乖覺的跟在她周圍活動，又不敢離得太近。走了一段，小夥子把韁繩還回來，「別害怕，抓住韁繩，挺直腰，放鬆，跟著馬的節奏來。」他不時在旁邊叮囑些要領。觀察了一陣兒，見於楠沒什麼問題，就在前面帶著稍微加快了速度。

這不是於楠第一次騎馬，小步顛著走還好，一旦真正奔跑起來，就完全適應不了那種節奏。馬身往上走的時候她往下落，馬身往下落的時候她正好被拋起來。所以每次騎完馬，渾身上下都像是散了架一樣。

其實小跑顛著也難受，不過至少衝擊力沒有那麼大。

「你的狗多大了？」小夥子一邊帶路，一邊跟她聊天，順道也會講講路過了什麼地方，有什麼樣的典故。

「半歲多點兒。」於楠一手抓著韁繩，一手拿著手機拍照。說不準什麼時候，就再也沒有這些閒情逸緻了。

翻過山頭，下到窪地的時候，他們看到了第一個景點。是一個湖，非常清澈，當地人稱作泡子。許多遊客騎著馬來到這裡，拍照留念。

讓小夥子幫忙拍了幾張她和湯圓的照片，歇了會兒，他們沿著馬踏出來的崎嶇山道繼續前行。

「你們這有賣羊的地方嗎？」於楠問。「我要一隻整羊，幫我宰好了，我帶回家去。」

「你想要羊？我家就有，你要多大的？」小夥子轉回頭問。

「你先說說多少錢？」她倒是不在乎價錢，草原上的羊膻味小些，而且現殺的更新鮮。

「整羊12一斤，都是當年的羊，幫你收拾好了。」

「行。」於楠想了想，大約前邊的景色也都差不多如此，「咱們也別往前走了，直接去你家看羊吧，給我挑一隻100斤左右的。」小叔叔家的冰箱裝一隻羊是極限了，再多了也裝不下。

「你掏錢，你說了算。」小夥子憨憨的笑了一下，露出滿口白牙。

「……」

叫回跑遠了的湯圓，兩人兩馬一狗原路往回返。路上沒有再停頓，直接去了小夥子的家裡，也是先前遇到的馬主家，那位是小夥子的爹。

家裡只有女主人在，他們去的時候她正在準備午飯。將來意跟她說了，女主人熱情的招呼於楠中午在她家吃飯，吃完飯再讓她家男人給宰羊。

於楠也的確不好意思讓人家餓著肚子幹活，乾脆的應了下來。菜都是他們家裡平時吃的菜，因著於楠的關係，還特意加了一道當地的特色炸小魚。等男主人帶著馬群回來，一起吃完飯，於楠跟著去挑羊。

馬主家的羊不少，隨便點了只個頭中等，看上去比較活潑、健康的。於楠不忍心看過程，直接去屋裡等著。直到小夥子進來說弄好了，這才出去。男主人挺厚道，從羊頭到羊尾都留下了，包括心、肝、肚等等。她以前可是聽說很多地方賣整羊，收拾完以後，羊頭、羊皮、羊蹄、羊下水都是歸賣家的。

付了錢，人家還特意幫她用塑料布裹起來，給送到了車上。

關上車門，於楠嫌棄的戳戳快要看不出顏色的湯圓，啟動車子。「湯圓，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