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送嬰

小白沉吟片刻，覺得金杖和尚所說不無道理，但如果因此就將小皇子帶離皇宮，讓他日後成為一個孤兒，多少心有不甘。

金杖和尚見小白面有憂愁色，忽然問道：「此子剛剛出生，而女檀越又並非凡人，按理說來，女檀越與此子應無什麼瓜葛，可老僧看女檀越對此子甚是關愛，只不知這是何緣故？」說罷，眼巴巴地看著小白，靜待回復。可小白又如何跟他說起，只是微帶苦笑，默不語。

金杖和尚不得答案，又道：「女檀越既不怕說，想來此間必有隱情，老僧便不多問了。但眼下有一個問題，小皇子如今是留下不得了，他日後何去何從，不知女檀越可有打算么？」

這也正是小白所憂慮之事，她神色一黯，輕蹙著秀眉道：「不論如何，我不能讓他日後成為無父無母的孤兒，實在沒辦法，只好……只好由我親手將他養大。」

她嘴上雖這麼說，但心中卻不禁擔心，別人不知，可她再明白不過，這嬰兒與她有著幾世的不解之緣，今世若由她親手將此子養大，那麼日後此子該如何稱呼她，便是這個稱呼不重要，那麼待孩子長大成人後，對她無疑是對待長輩一般對待。可這並不是小白要的，她尋了千年，不料前世那人轉世來到今世，這才不由自主的跟來，今世的這人在成人後對她的感情如果是對長輩般的親情，試想，她如能能接受。

小白覺得有些寒心，只得轉念又想，要將此子送人去養。但她剛剛來到這個世間，舉目無親，能送誰呢，再說，便是送出去了，她又豈能安心。

金杖和尚雖不知她與小皇子的關係，也不知她此時所想，但他能看出她眉間的憂愁之色，便說道：「女檀越非是凡人，如何方便收養凡人之子？不若將小皇子交於老僧吧！」

小白驚醒過來，訝然道：「交於你？」

僧微微一笑，點頭道：「不錯！此子生下之時，天地異相驟生，再有先前見他眉間那火焰一般的怪異物事，可見此子自有不尋常之處。老僧所在寺剎乃人間修真之所，若將此子交於老僧，帶回去日後教學授業，積德行善，想來他將來必有一番作為，或許日後修成正果，位列仙班，也未可知。」

聽了這話，小白思潮翻滾，左思右想，一時難以斷決。

金杖和尚見了又道：「其實老僧想收下此子，也是有私心的。」

小白眉輕挑，好奇之下，不由得脫口說道：「私心？」

金杖和尚微微點頭，道：「對！在女檀越面前，老僧不敢有瞞。在安泰之世，少妖無怪，人們難見世間代代相傳的鬼怪之類，所以便以為修真煉道也只是子虛烏有之事，但晉未之時，天下大亂，亂則妖孳橫生，雖然時至今日，天下已定，統一於宋，但已生出的妖魔並未隨亂而去，經常有擾人間安穩，所以世人們這才相信祟尚修真之事。一時之間，修仙之人如雨後春筍，平地而地，時至今日，天下修真門派已有不少，並非只我通天寺一派，只是修仙之事並非人人可為，畢竟世上具有異稟、靈根之人少之又少。正所謂，樹大有枯枝，因人心不一，有好惡之分，便是修真界中也不能例外，所以各個門派雖然都凜著除魔衛道、苦修勤煉之旨，少與世人接觸，但還免不了有心術不正的門派，或是哪門哪派中那些少數的人，卻倚仗是修真之人，身懷神技，無視人間律法，為非做惡，興妖做怪的，這也是有的。如今天下各個修真門派都在廣納世間極具靈根之人，我寺也不能例外。眼前此子嘛，想來日後必不是平凡之人，所以老僧有意收了他去，一切從善相教，不是老僧信不過女檀越自身不會教誨後輩，而是老僧見女檀越眉間隱有憂色，再有我通天寺門規森嚴，凡入我們寺中人，一切導之以善，所以若能將此子送入我派之中，於女檀越、於我通天寺，不都是皆大歡喜之事么！只是不知女檀越意下如何？」

小白聽了，思索良久，因想不到更好的法子，最終只好同意。

金杖和尚大喜，當即走了出去，向外面那一夥張弓搭箭，殺氣凜然的眾兵將說道：「一切消於無形，眾位休要杞人憂天，還請散了吧。」

眾兵將之中，那個領頭的為袁美人生父，名叫袁湛，如今官封太尉之職，他知金杖和尚佛法高深，一聽之下，以為妖女妖童被他降服，便放下來，也不進去搜察，當即就叫眾兵各自收了器械，徒勞回去，各守其職。待眾兵散盡，他正欲回去，將此喜事告知女兒袁美人。

眼見袁湛也要離去，金杖和尚說道：「太尉慢走！」

袁湛愕然回頭，道：「法師，還有什麼事么？」

金杖和尚雖是修真之人，畢竟為民，而太尉為官，故而他近前合十行了一禮，喧了聲佛號道：「依今晚看來，日後太尉之女袁美人所生之子，必為本朝國儲，恭喜賀喜！」

袁湛一聽，眉開眼笑地道：「多謝法師吉言，日後此事若真如法師所說，本太尉自當啟奏陛下，拔款擴建、修繕貴寶剎通天寺，使其更具壯觀氣派。」

金杖和尚道了謝，又道：「自今夜起，皇宮上下可高枕無憂矣，日後再也沒有女子夜啼之聲。敝寺尚有要緊之事待老僧回去處理，煩請太尉替老僧向皇帝陛下通稟，就說老僧已去。」

袁湛笑道：「法師乃高來高去的高人，受不得世間繁文縟節羈絆，自去便是，陛下那邊，有我去說。」

袁湛走後，金杖和尚趁宮中之人不備，將小白叫出，將手中禪杖往空中一拋，將身子一縱，便站在金杖之上，御杖而行，當前引路，趕往通天寺。小白也沒有叫出魔龍，只是使飛行之術，身形飄於空中，腳下竟生起祥雲，緊緊跟在金杖和尚後面。金杖和尚回頭見她腳駕祥雲，大敬大佩，心中已將她當成仙子下凡。

一路之上，小白因怕嬰兒冷風，使了個防風禦寒之術，所以嬰兒絲毫無礙。

空中行程不多時，不覺已有百里遙。

正行之間，金杖和尚忽然往下方一指，道：「那座大山名喚通天山，此山連綿百里，峰巒起伏，高聳入雲，山間多有飛泉流瀑，奇禽異獸，素有奇秀險峻之稱，天下著名。」說到此處，他臉上不禁帶有幾分自豪之色，又道：「通天寺因建於此山之中，所以才得了個通天寺的名稱。」

小白想到不久后就與這嬰兒分別，心中正自悲戚，這時聽了金杖和尚的話，也不回答，由他自說。

忽然，金杖和尚身形一晃，一道金光一閃而下，落在那通天山一座高峰之上，小白也跟了下去。

在這座高峰之上，金杖和尚終於將嬰兒抱在了懷中，忽然見小白神色有異，不由得一怔，定睛一看，不知怎地，她臉上大有凄迷悵然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