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珊瑚本不想理她,這女人糾纏人的功夫珊瑚從前世就領略過了的,若說之前見她心中還有些驚怵有些憤怒,可現在杜俊笙都到自己家來提親,是不是意味著崔春英已經失去了感情依傍?
這麼想著,珊瑚倒是安慰不少,輕飄飄地瞟了一眼此時顯得有些氣急的崔春英,嘴角噙著一絲笑,也不打算理她,邁開步子就要走。
崔春英卻是忍不住了,怕珊瑚走了,一把上去抓住珊瑚的手腕,氣急敗壞地顫著聲低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俊笙面前嚼舌根,說我壞話,你那點子狐媚本事,也就是騙騙男人,過兩天看厭了你,俊笙肯定將你棄如敝履!」
珊瑚被她拽住也不走了,挑眉看她,「你怎麼知道?」
以為對方被自己唬住了,崔春英倒像是一下有了把握,深吸了口氣,微揚了臉,沉著聲音頗有些諄諄善誘:「男人終究是一時興起,何況俊笙是年輕後生,沒見過多少東西,一下子衝動了也是難免的……再說了,杜家這樣的人家,也不是一般人家能高攀得上的,」說著又看了珊瑚一眼,有些輕蔑:「你跟你們鄰居那家的雙福不挺好的么?不定過個兩三年還能給納成妾,也不是就沒名沒分……」
「呵呵,」珊瑚忽然冷笑了兩聲打斷了崔春英,「我家雖不是什麼大富大貴的人家,我也不懂什麼詩書畫的,可該有的禮數我還是懂的,且不說雙福哥已經娶了嫂子了,就是沒娶,那他也是我大哥,那些個亂了倫理沒了綱常的事,我是不會做的!」
崔春英聞言臉色一沉,便聽珊瑚接著道:「我跟杜俊笙,我未嫁他未娶,有什麼不行的?何況他常年疾病纏身,村兒里可是人人皆知的,不然也不至於到了加了冠,連房通房也沒有吧?我願意嫁他,杜老爺只有高興的份兒,反倒是你這個繼母,似乎不太想讓杜家開枝散葉?」
珊瑚這話,既是諷了崔春英,又是警告她不要多管閑事,崔春英自小被賣進大宅當使喚丫頭,見多聽多,自然不可能聽不懂珊瑚的話,加上心中有鬼,此時更是怒髮衝冠。被這麼個鄉下丫頭諷刺,這不是降自己價么?
「你個遭人顯的小娼婦,別以為提了親就是看得上你!你以為進了杜家我就沒法兒治你么?你要是真敢應下,有你苦頭吃的!」崔春英越發惱了起來,站在原地幾乎跳腳。
路過的人看她倆這架勢,頻頻回頭,珊瑚直覺得沒意思,瞥了崔春英一眼,掙開被她抓著的手,什麼話也沒說就走了,不禁冷笑了一聲:前世竟被這樣淺薄暴躁的人壓得不得翻身,當真是無能!
走出了好一段,崔春英大約也是顧忌著,並沒有追上來,珊瑚回頭望了一眼,崔春英說的話,翻了一翻,卻是有滋味。
若是嫁進杜家,每日面對著仇人,明爭暗鬥,不單是日子過得不安生,就崔春英的歹毒來看,再死一回也不是不可能,而杜俊笙……
珊瑚腳步一頓。
前世總以為杜俊笙不能人道,可臨死前那事,黑漆漆的柴房,微弱的陽光,白濁的液體……
珊瑚愣了。
再與仇人同床共枕,怎麼可能!
送了午飯給爹娘,珊瑚借了個由頭就走了,直至夕陽落了半邊,珊瑚才回來。
知道最近獃子去幫忙修繕龍王廟,珊瑚回家前還往龍王廟那邊去了一趟,半道上便見著獃子往回走,這便趕緊迎了上去。
「你怎麼來了?」
珊瑚本以為獃子還在為提親那事兒惱自己,畢竟他是好心,杜俊笙確實不是什麼好人,只是他怎麼知道的?
「下午出去了一趟,回來正巧路過,想看看你回沒回去了。」兩人並肩走著,珊瑚側頭看了看他,昨晚還大半夜地在院兒里晾月光,今兒怎麼就願意跟自己說話了?
「身子好了么?」
「啊?哦,沒事兒了。」
早上出門前,珊瑚娘絮叨著珊瑚身子又不好了,找個空兒得上龍王廟求個平安符,省的這一年到頭的總不好。
「這個給你。」獃子說完,遞了個東西過來。
珊瑚接過那紅紅的一小袋,拉開袋子來一瞧,驚喜道:「平安符?」
獃子看她一眼,「你娘說要給你求一個,我在那兒也便捷,就拿了一個。」
珊瑚一心落在那平安符上頭,別管是什麼原因,總之是獃子給她求的,拿在手裡左看右看,喜歡的不得了。
「我回頭縫個荷包,掛在腰上好了,」珊瑚研究了半天,轉念一想,要是不小心掉了怎麼辦?
「還是編個紅繩子,掛在脖子上好了!」轉頭問:「怎麼樣?」
獃子比珊瑚走快了兩步,珊瑚聽到悶悶的「嗯」了一聲,覺得他耳朵有點紅。
吃過晚飯,珊瑚爹還是將珊瑚叫進了屋去,原因無他,明天便是說好要回應杜家的日子,珊瑚爹必須要問問清楚。
「不應。」珊瑚毫不猶豫。
珊瑚爹聞言,深深地將一口煙呼了出來,在旁坐著的珊瑚娘也似是鬆了口氣,「不應就不應,明兒你去你舅婆家躲著,我跟你爹給擋回去就是了。」
珊瑚笑:「娘,你看著咋也不怎麼同意這事兒?」
珊瑚娘被一語道破,也不遮掩,只道是:「杜家雖富,可風水不好!」
珊瑚抬眼,「風水不好?」
「嗯,」珊瑚娘解釋,「從前好些年就有人說了,杜家平白的總是死人,要麼是祖墳修的不好,要麼是大宅風水不好。從他們爺爺輩兒開始,家裡的女人就老平白地死,」珊瑚娘壓低了聲音,看得出覺得很可怖,「年紀輕輕的,要是不死也生不了孩子,最長命的也就是那俊笙娘,年前才沒的,不過我聽人說這也不是他親娘,要不你說杜家老爺子當時生了四個兒子三個女兒,咋就現在人丁單薄了?還有那俊笙,年紀輕輕的,身子骨成那樣兒,病病歪歪的,生的雖說是挺俊,又是滿肚子墨水兒,可就他那樣兒,看著也實在不可靠。現在可好,死了老娘又續了個後娘,年紀看著都沒他大,倒是生了個兒子,不過也不知道以後咋樣了……」
珊瑚娘仔仔細細地說,珊瑚認認真真地聽,嘴角噙著笑,卻是明白了些東西。
並不是杜家風水的事,是杜家人內地里明爭暗鬥,藏紅花假孕葯污衊陷害打壓,若不是在那大宅子里住了幾年,任人怎麼說,珊瑚都不會相信一家人間可以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的。是以,珊瑚也不向她娘解釋,只默默點頭,便如下午蘇神婆說的,一報還一報,既能回來了,那就不用刻意,終歸該得報應的,老天不會放過的。
珊瑚爹聽著,將煙槍咬在嘴裡,擺了擺手示意珊瑚娘別再說了,頓了頓才開口道:「其他的都是說多的,杜家人多,你要是過去,也是長子媳婦兒,事多嘴多,你太老實,怕人家不可心。」
珊瑚聞言,眼淚幾乎落下來,珊瑚爹這話,說的是怕杜家不滿意自己,實際是她爹怕自己閨女兒過去了受委屈,長兒媳婦兒不好當,大戶人家的長兒媳婦兒更不是這一般小門小戶人家的姑娘可以顧及周全的。
「前兒不知道你咋想的,咱家租了他家的地,我們也不好直說不願意,可現在既你也是不樂意的,那我們回了他家,往後別人也沒得好說的。」珊瑚娘過來,眼尖兒地見著珊瑚脖子上系著平安符的紅線,「這不是龍王廟的平安符么?我正想啥時候得了閑兒去給你求一個,這倒是就有了?」
珊瑚拿著看了眼,「獃子聽你說著,這幾天他不是在龍王廟幫忙呢么,就順著給求了一個。」
珊瑚娘點點頭,笑道:「他倒是有心。」
又說了兩句,珊瑚便出了屋子。
這個決定果然是正確的,沒有什麼比家人的安定更為重要的。
抬眼看天,點點綴綴地漫天星,珊瑚的心此時便像夜空,被繁星填滿。
下午心中一片煩亂時,想到了之前通靈的蘇神婆,這才趕著步子往那邊兒去了,蘇神婆話不多,卻一語道破天機,前世今生,事事纏纏繞繞,總會有個了結。
便是不將自己送入虎口狼窩,該報的仇,冥冥中也將註定,不會辜負她重生一趟。
珊瑚摸摸胸口,一手握住掛在脖子上的平安符,這一世,要為自己活!
眼往西邊的草棚屋子望了去,獃子正好也站在窗前看著自己,珊瑚下意識地緊了緊手裡的平安符,鬆了手往那邊走了去。
「明天……」獃子才開口,便被珊瑚搶了話去。
「明天我去給你送飯!」
……
第二天一早,珊瑚便收拾了捆韭菜,又拎上了前一日珊瑚爹捕來的兩條肥魚,挎上籃子去了村口王氏家,到時王氏正拿了小鋤在院兒里的小塊地里做活兒,珊瑚到廚房放下東西便過來幫忙。
王氏這時候也是近古稀的年紀了,雖說常日里身子骨還算硬朗,可畢竟年紀大,稍一勞作便捶腰喘氣兒的。這時坐在一旁休息,邊看珊瑚做活兒邊說起今年日頭好雨水足,勤著點除草抓蟲,秋來一定是個大豐收。
珊瑚嘴裡應著,想著不讓她爹出海討活,租了塊地種著卻是對的,不然這時候還不知怎麼提心弔膽著。
「二黑跟珍珠那事兒……是定下了?」王氏忽然開口問。
珊瑚聞言一愣,「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