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晉江獨家83
病初愈的聰聰生龍活虎,和昨天病殃殃的小可憐簡直天差地別,溫從安感嘆小孩子的恢復能力,同時也謝天謝地她的寶貝沒事。
趁著聰聰午休,溫從安去了一趟醫院。亞洲巡演結束后,舞團大部隊啟程回倫敦,而溫從安卻和大家兵分兩路,和莫時容、聰聰一起回國,她這樣做的其中一個原因是聰聰,另外一個,便是為了保外就醫的溫尚良。
原本溫從安打算回國后第一時間去醫院看溫尚良,可是聰聰忽然病了,讓她抽不開心思和時間,雖然很不孝,但她必須承認,聰聰對她來說,比父親重要。也許這是每一個為人父為人母都會有的感受,在他們心中,對自己來說最重要的,是孩子,所以他們可以不記回報的將全真心的愛傾注在孩子身上,只希望他們能過得好。
溫從安抵達醫院,心懷著緊張忐忑的情緒走在通往病房的走廊。
伴隨著輕微的吱呀聲,溫從安推開病房們。病房只有一張床,床上躺著的正是她有五年沒有見到的父親,溫尚良。
溫從安在病床前站定,垂下的眸子里很快便蓄起淚水。雖然想象過他的樣子,可是當真正看見時,她還是心痛的無以復加。他的頭髮全白了,閉著眼睛的他像是睡著了,臉上不滿了皺紋,眼眶和臉頰凹陷,幾乎是皮包骨頭,可以想象被子下的他定是瘦骨嶙峋。
時隔五年她終於見到父親,可是早已經物是人非,那個曾經可以呼風喚雨的弄權者,親手斷送了得到的一切,他鬥了一輩子、爭了一輩子,結果卻是如此下場。他犯過很多錯,如今也受到了應有的懲罰,還被病魔纏繞,每日活在痛苦中。
病床上的人似乎是意識到有人來了,於是他轉醒,眼皮顫抖著,非常緩慢的才將眼睛睜開。目光漸漸在溫從安身上聚集,整個人也開始變得不平靜。
他的眼眶濕潤了,他努力掙扎著,被子下的手竭盡所能的想伸出來,可是他用不上力氣,他想出聲喊,但是發出的只是嘶啞刺耳的嗚嗚聲。
溫從安偏首抹掉眼角的淚水,努力笑著說:「爸你放心,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溫尚良目不轉睛的看著溫從安,蒼老無光彩的雙眼中閃爍著晶瑩。能看出他此時心情很激動,可是他什麼都做不了,不能和女兒說話,連握著她的手,都辦不到。
溫從安看出他的掙扎,矮身在床邊蹲下,安撫說:「不要急,我不會離開的,我會陪著你,直到你康復。我會把家裡收拾乾淨,等你出院。」
溫從安發現,父親的病遠比她想象的嚴重。沒有人告訴她,父親不能動、不能說話,甚至連生活都不能自理。
溫尚良的看護是為三四十歲的中年男子,不是本地人,看起來忠厚老實。看溫從安自我介紹說自己是患者的女兒,彷彿為了讓她安心似的,看護從一個破舊的布包里拿出他的幾份資格認證,以此來證明他的職業能力。
溫從安看著他遞過來的東西,並沒有接,而是笑著說:「您多慮了,既然請了您過來,就不會懷疑您的能力。我爸爸的情況您也看到了,希望您能好好照顧他,錢這方面,不是問題。」
「是,您放心,我一定竭盡所能的照顧老爺子,莫先生都已經交待過了。」
莫先生……莫時容!
溫從安暗暗嘆氣,偏頭看向溫尚良,他仍然發出嗚嗚的聲音,神情看起來有些著急,像是有很對話要說。
溫從安再度在床邊蹲下,安撫父親道:「爸爸,不要著急,想說的話以後說給我聽也不遲,反正以後咱們父女倆相依為命,機會和時間還有很多。」
溫尚良終於平靜了一些,溫從安微笑著同父親說:「我去見一下主治醫生,您在睡一會兒。」
按照看護的指示,溫從安很快變找到了醫生辦公室,可是主治醫生並不在,接待她的是位三十齣頭的年輕醫生,不過也非常認真盡責,將溫尚良的所有情況奚數說給溫從安。
因為糖尿病已經到了非常嚴重的階段,沒有胰島素等於要溫尚良的命,同時,還有非常高的血壓。就在剛從監獄轉移到醫院時,溫尚良突發腦溢血,人雖然搶救過來,但是身體右半側失去直覺,也就是所說的偏癱。醫生很明確的告訴溫從安,溫尚良的病是沒有辦法完全康復的,糖尿病和偏癱,都不是動動手術就能治癒的病。
雖然有心理準備,可是醫生將這番話說給她聽時,溫從安還是受到了一些衝擊。不過好在,只要好好照顧,不會有生命危險,這對溫從安來說,已經是莫大的安慰。
從醫生辦公室離開后,溫從安又到病房陪著溫尚良,直到晚飯前,溫從安才從病房離開,可是一出門,卻碰到了程子淵。
程子淵手捧著一束花,他們看到彼此,皆是愣了一下。
「你回來了,聽說巡演很成功,恭喜。」程子淵率先打破沉默道。
溫從安禮貌的微笑:「謝謝。」
程子淵說:「聽說溫叔叔保外就醫,我過來看看他。」
溫從安不解的問道:「你不恨我爸爸嗎?是他逼程叔叔走上絕路的。為什麼還要來看他?」
程子淵沒有回答,反而問道:「你不恨我爸爸嗎?他曾經綁架你,還差點殺了你。」
程子淵的話問住了溫從安,她一時間啞口無言。
程子淵看著手裡的花,說道:「稍等我片刻好嗎?我進去看看溫叔叔,晚上我們一起吃飯?」
溫從安毫不猶豫的搖頭回絕:「不用了,我還有事情。」
程子淵以為這只是溫從安編出來的借口,於是繼續說:「就當是普通朋友,和朋友吃飯也不賞臉嗎?」
溫從安緩了口氣說:「做朋友,這我也想過。但是當年我做了很多對不起你的事,再加上父輩的事情,看到你我只覺得很抱歉,根本沒有辦法心平氣和的和你做朋友,抱歉。」
溫從安說完,不給程子淵任何再開口的機會,轉過身匆匆走開。
程子淵看著她匆匆離去的背影,不僅冷笑自嘲。還在想什麼呢?還有什麼不甘心的?早在多年前,她就不再是你的了。在你沒有第一時間衝出來保護她時,她就註定了不會屬於你。
溫從安回到別墅,發現莫時容已經回來,他並沒有問她去了哪裡,而她也沒有向他報告行程的義務。
聰聰看到溫從安便從沙發上跳起來,高興的喊:「媽媽回來了,可以開飯了。」
這一聲幾乎將溫從安的心融化了,她走過去親了親他的小臉,抱歉的說:「對不起啊媽媽回來晚了,聰聰是不是餓壞了?」
「沒有,」說著,聰聰有用小手比劃了一下,「一點點。」
「快去洗手,我和聰聰在餐廳等你。」莫時容說完,單手抱起聰聰,從溫從安身邊經過時,還不忘親昵的摟一把她的腰。
溫從安幾乎被定在原地。只是輕輕摟了一下而已,她就臉紅的厲害。根本不敢抬頭,更不敢說話,低著頭快步走向客廳另一側的洗手間。
「媽媽怎麼了?」聰聰趴在爸爸肩膀上,不解的問。
「沒事,」而後又說:「媽媽在害羞。」
晚飯之後,莫時容抱著聰聰去洗澡,原本溫從安想為聰聰洗澡的,可是莫時容怕她太累,堅持要她休息。
溫從安在客廳沙發前坐下,腦子裡亂亂的。再住下去,絕不是明智之舉,莫時容會讓她越來越沒有分寸,連底線,也會變得模糊。
溫從安決定,哄睡聰聰后,就去酒店。回國之前她已經訂過酒店,約定回國當天住進去,現在房間恐怕已經被取消連。不過現在並非旅遊旺季,找家有空房的酒店應該不是難事。打定了主意,溫從安看了眼時間,算好聰聰差不多洗完澡,她便起身朝二樓走去。
剛走到聰聰卧室門外,就聽到從裡面傳出的嘻笑打鬧聲,這聲音溫暖極了,闖進溫從安心裡,讓她嚮往,讓她想珍藏起來。
莫聰聰午覺睡了很久,這會兒根本沒有睡意。於是溫從安和莫時容陪他玩了好久,他才漸漸扛不住,並且主動提出睡覺。
終於,聰聰睡了,溫從安也累的精疲力竭,可是再看莫時容,卻彷彿什麼事兒都沒有一樣。明明年紀大了,身體素質怎麼會這麼好?溫從安不禁擰眉想著。
調暗了卧室的燈,溫從安和莫時容一前一後走出房間。溫從安停下步子,聲音平緩的說:「今晚開始我住酒店,明天早上我會在聰聰睡醒前趕過來,這點你放心。我的行李有點兒多,今晚就先放這裡吧,明天我再……喂你做什麼?快放手。」
莫時容進拉著溫從安的手,拽著她走:「這麼晚我不會讓你離開的,不過你放心,我也不會對你做什麼,」說著,他們已經停在一扇門前,莫時容推開門,「這是一間客房,我已經讓他們打掃乾淨,你的行李也放進去了,你可以現在這裡住下。」
溫從安咬唇思量片刻,帶著一絲猶豫的小聲說:「我覺得我還是……」
「就當是為了聰聰。」莫時容打斷,凝視著她,聲音黯啞低沉,語氣中夾著央求。
溫從安張開的嘴巴,最終還是合上,輕聲同莫時容說了聲謝謝,便走進房間並且關上了房門。
溫從安有些疲憊的貼在門板上。很短的時間內,她想到了很多。想到聰聰,想到父親,想到莫時容,想到……他尷尬又無人可訴的身世。那天他帶給她極大衝擊的消息,因為聰聰生病,而一度讓她無心顧及。
溫從安端詳著眼前的門板,手猶豫著放在門鎖上。溫從安緊抿著唇,良久后,終於下定了決心,扭動門鎖打開門,然而莫時容竟然還在。
他側身倚在門框上,頭微垂著,逆著光而立,背後的光將他周身映射出裹了暖意的光色。莫時容也沒有想到門會再度打開,抬眸看向溫從安時,眼眸中有驚訝,但是更多的是驚喜。
溫從安啞然片刻,穩了穩聲音問:「你怎麼……還在這裡?」
莫時容望著她,眉眼間的笑意也越來越濃:「等你。」
溫從安垂眸躲開他的目光,舌頭舔了舔乾澀的唇:「剛好,我有話……」
溫從安的話才說了一半,莫時容已經俯身過去,偏頭封上她的唇。溫從安那雙漂亮的眸子睜得圓圓的,不可思議到完全不知道怎麼應對。而她分明看清了他的近在咫尺的眼睛,墨黑的雙眸中映著她,只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