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貳拾肆
林白起心下一驚,也不知在斷崖上要害她的是哪一方的勢力。但不論是誰,在這裡解開救命的繩索,掉下去便只有一個死字。
所幸她只是往下墜落了一小截,便又被人扯著開始向上緩緩移動。待到被拉上山崖,林白起手臂使力先將師兄拋了上去,然後才自己躍了上來。
這時崖上卻連一個人也沒有,只有雪中兩行鞋印是抹不掉的,林白起眯著眼看了看,便立刻瞭然,自顧自地冷笑道:「司空飛星,你的膽子倒是不小,連少主的命也敢加害。」
她向前走了兩步,拔出那把插在冰層中的佩劍。現下她十分慶幸自己用來綁住漁繩的是自己的佩劍,因為這佩劍是帝座在她二十四歲生日的時候賜給她的,用天外隕鐵打造,名喚邀月,上有皖帝的親筆御書。
司空來這裡,必是受皖帝的指使,方才之所以解開了繩子要害人,然而最後又將人拖上來,必定是他看到了這把劍,知道林白起也在山崖上。需知帝座是不可能要白王的命的,不僅不會,還會千方百計地保全。司空方才必定是認出了這把劍,料到崖下的不止是蕭寵,還有白王,於是才改變主意將兩人拖了上來。
林白起有時候覺得君天戰不像個君王,比起先帝啊,他似乎是太過「性情中人」了。但凡是賢明的君主,在朝堂上用人唯賢,越不帶個人的感□□彩是越好的;而在後宮中,講究的是一個雨露均沾,後宮嬪妃那樣多,有許多都是太后啊、太皇太后啊,甚至是與一些大臣沾親帶故,皇帝迫於面子收進來的。就好比先帝的齊妃罷,是工部首臣的親妹子,臉上那溝溝壑壑的別提有多糾結了,可先帝還是照例去臨幸。
而皖帝呢?在後宮專寵得厲害,又時常會因為白王本人,做出一些在旁人看來匪夷所思的事情。這般的感情用事,太后便不得不多把持著朝政些,只是這太后若是那一日賓了天,不知皖帝的位置可還坐得穩呢……
林白起一邊拖著師兄下山,一邊在心裡肺腑著,約莫皖帝真不算是個賢明的君王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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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著大風雪將師兄拖到了山腰,林白起便碰到了東岫庭的十五和十七。
兩人見到白王,當即跪了下來,「屬下沒用,竟需少主與白王親自涉險。」
十五與十七是東岫庭中人,而林白起是白花館的館主,論理兩人是不應對白王自稱「屬下」的。然而兩人早把自家少主當做「白王妃」來看了,故而一家人也沒什麼好避諱的。
林白起也沒介意,只對兩人點了點頭道:「凡是量力而行,你們倆若是能替得了師兄辦這件事,便也該坐在我們的位置上去了。斷崖那樣嚴酷的環境,需要極好的輕功與體魄,普天之下除了師兄、師父、師伯和鳳蘭,怕是少有人能拿到冰魄了。」
十五和十七聞言,十分不好意思地低了頭。而後十七便背起蕭寵,三人走到山下后,便乘著馬車回到鳳鸞城中。
方一進城,林白起便托十五與十七將師兄送回東岫庭,自己急急趕到了靈丘殿中。
靈丘殿是宮中的醫官組織,可以說整個大夏最好的醫官全聚集在這裡,故而有權有勢的狠角色一旦出了事,都會遣人往靈丘殿跑。
只是尋常的人都是要被管事攔著問這問那的,而白王親自來了,還帶著一陣龍捲風似的寒氣,誰敢攔下她問?不僅不敢攔,還很自覺地讓開了一條頗寬敞的路,讓林白起一路暢通無阻地疾馳到了靈丘殿主的寢宮中。
「龍老頭!」林白起方進去,便大刺刺地喊著。
在朝堂上的一干組織中,靈丘殿主龍陵算得上是一號難搞的人物,平時極少有人敢對他不恭敬的。只是林白起這個人,算是比龍陵更難搞的人物,故而她才不管你難搞不難搞,常常是先搞了再說,一來二去,龍陵倒是對這個丫頭挺欣賞的。
此刻正趕上龍陵在午睡,他這個人一貫是懶得異於常人,但是所有與醫藥相關的,只要問他卻沒有不知道的,故而靈丘殿的醫官常常默認他睡覺便是在夢裡溫書。從他還是個醫官起,就不太有人管他,到了他做殿主的時候,便更沒有人敢管他了。
龍陵聽白王叫了幾聲,方懶洋洋地掙開一隻眼睛,不耐煩道:「喲,白王殿下起得好早,可是出了什麼事情?
「出了什麼事情?出了不得的大事請!我師兄在蒼山的斷崖上凍了一個時辰,你趕緊跟我去東岫庭,若是讓我師兄完美無缺的身子留下一道疤,我就燒了你的寶貝葯園!」林白起叉著腰,對著他的耳朵嚷。
「喲,蕭家小子被凍傷了?那可真是了不得的大事情。」龍陵點了點頭,慢條斯理地從寢榻上做起來,「只是你造的孽,為何要我來還?」
「你一個治病的,有人生病我不來找你,如何體現你的能為?你看你一把年紀,也沒幾年好活了,懶骨頭都是被睡出來的,且多運動一下罷。」說著就要拖著他走。
龍陵瞪了林白起一眼,「喲,求人治病也敢用這樣的態度,你當天下間的大夫都是被人哄大的,圓的扁的任你揉么?」
林白起聽他這麼說,裂開嘴笑了笑也不再回嘴,拉著他的袖子就將他往外面拖。底下的醫官看著心裡一驚,想著龍陵一把年紀了,若被人拖出個好歹可如何了得?可是拖著他的人是白王,便沒有人敢上去管,只得干看著他被拖走。
龍陵一邊被她拖著走,一邊指著她恨恨地道:「你你你啊……你這個脾氣,也就只有你師兄能受得了你了,你趁早改一改罷!」
林白起根本沒當回事,「師兄受得了便成,橫豎已被別人受不了這麼多年了,我改了作甚?」
於是押著他在馬車上坐下,親自駕著馬車朝東岫庭急急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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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寵醒來的時候,感覺全身的皮膚和骨頭都在痛,胸口的皮膚尤其痛。因為他在山上凍了那樣久,又要去捂熱那盛開著的冰蓮,便把衣服解開了些,胸口這一塊凍得尤其狠了。
事實上他是一個很能適應疼痛的人,從小在東岫庭嚴酷的環境中長大,疼痛如與生俱來的一般,就好比他身上的某一個部分。他略動了動手臂,去摸自己胸口的皮膚,摸到的卻是十分溫熱且細膩的觸感。
這不是他的皮膚的觸感,比他的要細膩太多,摸上去似乎能將人的掌心吸附住,那樣的美好而溫熱。
蕭寵嚇得忙睜開了眼睛,微微低下下顎便又放下了心來。只見林白起蛇一般盤踞在他胸口,睡得極熟的樣子,火光中能清楚地看到她白得透明的膚色,眉角一點紅痣鮮艷欲滴,烏黑的髮絲柔軟潤澤,娉娉婷婷地垂到了床沿。
蕭寵嘆了口氣,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但依飢餓的程度來看,約莫至少有三四天以上了吧。林白起還沒有醒,蕭寵也捨不得吵醒她,於是輕手輕腳地替她掖了掖被角。可就是這細小的動作,卻讓心裡警醒著的林白起掙開了眼睛。
「吵到你了?」蕭寵呆了呆:「抱歉……」
「師兄……」林白起咬了咬嘴唇,心裡一陣疼痛。
她心想龍老頭說的對,師兄對她可真是好啊!不管被自己怎樣的對待,不管自己遇到怎樣的困難,師兄總還是會擋在前面。可自己又時常會傷害他,師兄每一次為她受傷,她都信誓旦旦地說是最後一次,可過了一次又一次,似乎這樣的傷害沒有盡頭一般。
龍陵來給師兄治傷,看到躺在床上的人後就老著臉將她罵了一頓,林白起聽得心裡很不是滋味,躲回白花館偷偷哭了一場,然後掛著一雙桃子眼又來伺候師兄。可是見到師兄醒了,聽到他方才那句「抱歉」,林白起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蕭寵忍住痛將她輕輕抱住,笑道:「可別哭了。我的事有什麼可哭的?是我的錯,隨你怎麼罰我都行,我現在可是沒力氣還手的;若是你的錯,不管什麼事我都原諒你,好么?」
林白起聽他這樣說,眼淚更是止不住了。她往上蹭了蹭,撐起自己身子俯身看著蕭寵,在他臉頰上輕輕撫了撫,才道:「師兄,你罵我一頓罷,我昨天晚上不該跟你生氣,也不該那樣說你。」
蕭寵聽她這樣說,竟像是鬆了口氣一般,笑了笑道:「我當時什麼事情,這樣的事我早就忘了。師妹,你可知道一句老話?」
林白起愣了一下,倒真不知道蕭寵口中的老話是什麼,於是憨呼呼地搖了搖頭。
師兄看著她的樣子更樂了,伸出手將她散落下來的頭髮別道那玲瓏精緻的耳朵後面,在她耳邊道:「夫妻之間,床頭吵架床尾和,豈有隔夜的仇可以記?」
林白起聽他那黯啞的、誘惑的嗓音,整個人都酥了一般軟在師兄身上。她那細長白皙的手指伸向師兄的裡衣束帶,挑開后劃過腹部健康的小麥色的皮膚,溫熱結實的觸感讓她的嘴角彎起一個令人心動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