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129信與不信
陌生的魂魄剛一離開,肖九就趴在了地上。
此時此刻,星期二眼中的肖九實際上非常的兇猛而醜惡,一層深黑色的幾乎凝結一樣黑氣,包裹著他整個身體。黑氣是虛無的,但是對鬼來說卻又是真實存在的,星期二稍微靠近一點,黑氣就彷彿鑽進了他的身體里,讓他暈眩而又疼痛。
可他還是沖了過去,即使身體彷彿被這些黑氣割裂了一般。他跪在地上,把肖九扶了起來。
肖九睜著眼睛,但是瞳孔放大到駭人的地步,更不要說焦距了,他的身體不受控制的小幅度的痙攣著,喉嚨里也發出好像窒息一樣的極低的咳嗽聲。
周伯和被擠出去的魂魄在這段時間裡看來也是想要衝過來的,但是那些黑氣雖然讓星期二疼痛卻沒有阻撓他。當其他兩個非人也要做同樣的事情的時候,黑氣卻忽然變得猙獰卻活躍起來,先是周伯悶哼了一聲,後退幾步靠牆站著,接著古裝的鬼在前進了一半之後,也只能無奈的放棄。
這情況一直過了五六分鐘,肖九的眼睛慢慢恢復到了正常狀態,喉嚨里也不再發出怪聲,當他終於長出一口氣之後,人總算正常安靜了下來:「星期二?」不過他的聲音還是有些虛弱的。
星期二立刻戒備的看向另外兩個非人,肖九恢復正常是最好的,但是那些黑氣也在他恢復的時候消散了,這也表示著他現在沒有保護了。
「不用那麼看著我,那地方是我唯一能安置他的地方了,既然他能出來一次,第二次要離開只會更輕鬆,我現在已經沒地方關他了。」徐贛榆擺擺手,「而且所有的一切都必須在他活著的情況下進行,所以你現在不需要擔心什麼了,我只剩下『說服教育』這麼一個選擇了。」
「別想了……沒可能……」肖九底氣不足的回答,他現在渾身無力,喉嚨像是被人用刮刀刮過,又疼又干,雖然只說了六個字,但也覺得嘴巴里一股子帶著苦澀的鐵鏽味,用舌頭一舔,原來是牙齦出血了。
「沒可能?」徐贛榆輕輕笑了一下,「我們最好趕緊離開這個地方,要不然一會兒也能離開,但是就得……換一種形式了。」
肖九一開始還想是不是他在出言恐嚇,但是突然間臉色就變了——他回來了,是不是他災星的能力也回來了?
這棟看起來沒什麼特別的小旅館,三更半夜的時候忽然一陣鬼哭狼嚎的。並非是形容詞,而是真正意義上的鬼哭狼嚎。
不管白天一路上開車多累的人,都被嚇醒了過來,有些人都顧不上穿好衣物拿上錢財,匆匆忙忙拽著褲子就跑出來了。
夜班的服務員和警衛完全不知道怎麼回事,一個兩個人還好,八成是做惡夢了,所有客人都這樣,裡面還有些做皮肉生意的「常駐人員」,那就不對勁了。可再怎麼不對勁那也是他們的營生,這些人連勸帶拉的也跟了出來。
外邊正鬧騰騰的時候就聽轟隆隆的巨響,同時腳底下一陣震動。剛才再怎麼鬧的勸的,都立刻不說話了,響聲越來越喪心病狂,震動越來越劇烈,不知道是誰突然發了一聲喊:「娘啊——!」
一群人發了瘋的就跑,稍微有點理智的知道去開了車,有人暈頭轉向的還要朝旅館里跑,但也可能是要拿錢,索性被旁邊的人拉住了,許多開了車的人,打開車門吆喝著這些有緣同住一起的人一塊坐車。
一陣兵荒馬亂,就算有路燈,也是黑呼呼的鬧不清方向,總歸是沒出什麼事故。又過了一會兒,眾人剛跑上了路,就看旅館的後邊,該是山的方向,有什麼彷彿巨蟒凶獸一樣翻騰著以恐怖的速度過來了,並且眨眼之前把兩層樓的小旅館淹沒了個徹底!
——泥石路?還是山崩?
明明沒下大雨,最近也沒有地動之類的情況發生,但總歸確實是那麼個事。那是宰,有人丟了財物更是雪上加霜,但是看看頃刻間毀於一旦的建築,再看看自己。雖然狼狽點,但不管怎麼說沒缺胳膊少腿,平平安安的保住了命,那就是福。
之前鬧鬼的事,朝科學點的想法思考那可能是地鳴或者引力變化之類的引起的幻聽幻視,封建迷信點的覺得那大概是當地有什麼神仙出來救命了,後者倒是不小心真相了,又過了兩年,旅館重新建了起來,大堂里供奉了塊老闆不知道從哪挖出來的大石頭,說是保護神,竟然引得不少人特意前來拜祭,倒是確實讓這個小旅館發達了起來。
不說那個旅館,肖九他們一行沒等後續處理,在震動發生的初期,就已經開車上了路。
重新得回了身體的控制權,但是事情卻並沒有解決。
「我當年做了些糊塗事,我想要讓我的仇人死,結果卻走了彎路,那麼做死的不只是我的仇人,還有無辜的人,和無數與我一樣曾經遭受苦難的人。錯已鑄成,索性還能彌補。我以為最多只是幾百年,按地方就能自動消弭,沒想到都到現在了,不但沒有消弭,那裡反而變成了一個藏污納垢的爛泥塘。」
「你說的不會就是剛剛把我關的地方吧?」
「當然不是。」徐贛榆笑著一撇頭,「我把你關的是天然形成,又被自然廢棄的那麼一個地方。是我三百多年前找到的,而且那裡的情況比起我找到的時候已經好了很多,我原本是想從那裡找到根治的方法,結果卻發現根本不行。兩個地方看似相似,卻完全沒有可比性。一個是針尖大小的小傷,一個是比巴掌還大的爛瘡,前者放著不管眨眼就沒事了,後者已經深入骨髓,放著不管就是找死。」
那麼一個泥潭竟然還是針尖大小的傷口?
「而且我也不是胡亂找你做替罪羊的,否則他也不會答應。」徐贛榆坐在那,還是古人的衣衫,相對於車裡的擺設來說,十分的古怪,可是在場的不管是不是活人的也都不會在意這個,他說的「他」,不用問就是周伯了。肖九忍不住看了一眼這位父親,看到他緊蹙的眉,看到他的凝重和無奈,「我快死了,不是活人的死,而是真正意義上的消亡。別看我把你折騰的沒有還手之力,那只是因為你太缺乏經驗,給你十幾年,你捏死我就和捏死一隻螞蟻一樣。我在外邊還能『活』十幾年,我如果回去用不了兩年就會被磨成齏粉,到時候封印一破,死的可不是幾十幾百人。我其他的役鬼也是如此,他們比你的那幾個強的只是漫長的歲月和經驗,可是他們力量會衰退得比我還在,最逗六七年,就會變得虛弱無比。所以我才會想方設法給他們弄了肉身。」
「想方設法」弄了肉身,這個詞可真是讓人不由得不聯想眾多,以徐贛榆的一貫作為還要說想方設法……不過這些現在真的都只是小事了。
「如果不是被逼無奈,我不會找你的轉世,更不會激發你的力量。到了現在的,既然我已經不能用強,願與不願就是你一句話。你若說不願,我立刻回去,只是你最好做好準備,兩年之內遠離人群,兩年之後,到時就無所謂了。因為那個時候,無論你在什麼地方都沒用了。」
犧牲一人拯救世界?
略有些誇張,但大體意思卻是沒錯的。
可是這有一個前提,那就是……徐贛榆說的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