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雲微漾坐在車內按住眉心，思緒起起伏伏。
當初何家幺女因故去世，何母痛徹心扉精神崩潰，機緣巧合下何藏認識了十八歲的雲微漾，在他的推動下，她成了何家收養的女兒，代替當初的何靈，成為何母的精神寄託。
如今她與何母聚少離多，心裡多多少少是有些愧疚的。何家給了她全新的人生，她卻未必能償還這份恩情。
更何況還有何藏，因為這個人，她對回何家是有抗拒心理的。
難道真是久負深恩必成仇？雲微漾苦笑，自己似乎真是越來越忘恩負義了。就像他指桑罵槐的那一句「養不熟的白眼狼」。
然而又怎麼忘得了他的手指扣住她的脖頸那一刻，他的眼中鬼火幢幢的瞬間。當時自己居然還膽大包天地擠出一句：「你是把我當成何靈了吧？」
簡直就是找死。
但是最後他還是放開了她，然後面無表情轉身而去。
那時的雲微漾怎麼會明白，他是在她洞徹一切的目光下無所遁形，所以才這樣狼狽逃離。
她打開微博，又看了一遍那組照片，看著淡薄的陽光下走在一起的兩個人。陽光把畫面渲染的異常動人，不知道內情的一看還真像那麼回事。
纖細的手指按在轉發鍵上，在彈出的轉發框里打了一行字，卻終究還是點了取消。
「把我哥拍那麼帥攝影技術不錯啊。」
這樣玩笑的闢謠還是在深思熟慮之下放棄了。明星是靠關注和目光吃飯的職業，所以雖然叫娛樂圈，那其實是最開不起玩笑的圈子。
最好的處理方法就是先暫時冷處理，現在當事人的任何反應都會讓這件事更加熱鬧更加受關注。等冷卻下來有機會接受採訪時再雲淡風輕的回憶起這則流言並一笑置之才是一個女神應有的姿態和氣度。
接下來的幾天里雲微漾忙著拍之前就接下的一支化妝品廣告。背部全裸出鏡算是雲微漾出道以來比較大的尺度了。為了這個噱頭當初說好了不用替身，只是這支廣告的價碼非常高。
她權衡再三，還是接下了。公司和sindy也考慮到雲微漾該轉型的問題，所以沒有反對。
後來網上有人評論這件事，只一句又准又狠：再玉女的女藝人，年紀差不多了也該往*方向上轉。
還有人更加直接：加之於明星身上的各種包裝，只是為了更好的坐地起價而已。
已經是深秋了，室內卻春光融融。雲微漾裹著大浴巾準備就緒，sindy在一旁看她雖然情緒有些緊張，但是一直非常配合導演的要求。
鏡頭裡她的黑髮披在肩頭，光滑毫無瑕疵的背部泛著玉般光澤，黑與白強烈的刺激帶著無與倫比的視覺效果，衝擊人的感官。然後便是輕輕一個側首，黑髮從肩上滑落，遮住了半邊臉頰，側顏在鏡頭裡精緻的彷彿仕女工筆畫。
尚未做後期處理，光這些畫面就已經足夠賞心悅目打動觀眾。
「為了等她放棄了好幾個超模的橄欖枝是對的。」sindy聽到有人悄悄地感嘆。她看著鏡頭特寫里那張美麗的毫無瑕疵的臉，心想雲微漾果然是雲微漾，她值得那些讚譽和等待。
她後來把這話轉述給雲微漾聽，她眼神似乎一動，後來笑了笑，卻也不說什麼。
∽∽∽∽∽∽∽∽∽∽∽∽∽∽∽∽∽∽∽∽∽∽∽∽∽∽∽∽∽∽∽∽∽∽∽∽∽∽∽∽∽∽
完成了整個拍攝任務，劇組邀幾人一起吃飯。sindy推脫不過見雲微漾也無反感之意就代她同意了。
恰是秋冬，有人提議吃火鍋暖暖身體，詢問雲微漾的意見，她聳聳肩表示無所謂，卻被其他人否決掉了。最後去了附近一家頗受好評的湘菜館。
卻沒想到有這樣的巧事，居然在大門口與另一隊人馬遇上了。雲微漾看著對面隊伍里言澤沖她燦爛的笑，想著果然無巧不成書。
都是一個圈子裡大家都彼此認識，兩隊人馬並作一隊開了一個大包廂。
點了菜叫了酒自然就是一番觥籌交錯，只雲微漾一人因為過敏體質而專註吃菜。她話不多卻能恰到好處地抬起頭來與人交流幾句，讓自己不至於遊離在隊伍之外。
言澤見她吃著剁椒魚頭眉頭都不皺一下，佩服得五體投地。
「師姐你真是太厲害了！」他咋咋呼呼眼淚汪汪，卻仍不忘豎起大拇指稱讚雲微漾。
「小漾她是無辣不歡的。」sindy笑著說。
言澤看雲微漾的眼神立馬變的高山仰止。
雲微漾想這根本不算什麼，不過看言澤眉頭糾結無比痛苦仍然一筷一筷不停地吃著，覺得相比較自己他才是更加讓人佩服。
「你好像不是很能吃辣？」
「水平一般而已。」說著言澤夾了一筷牛肚入口。然後便是又一番糾結痛苦涕泗橫流，雲微漾都替他胃疼。
「既然這樣怎麼還來湘菜館吃飯？」
「哎呀，今天不來這邊吃飯就遇不到師姐你啦。」吞咽下去牛肚之後言澤語氣馬上切換到「嬌嗔」模式。
雲微漾抬起頭來見他眼中漾著淚水顯得格外真摯動人，卻只是不冷不熱地笑了笑：「哦，是嗎？」
sindy一直留意著兩人的互動，想著言澤雖然活潑跳脫不按常理出牌，但在雲微漾這座冰山面前，卻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師姐這是剛拍完黎世新上市的那款保濕潔面乳的宣傳廣告？」沒想到言澤卻話鋒一轉，說到了別的地方。
「嗯。剛剛收工。」
「那支廣告我記得當時好幾個人競爭來著，比如最近走紅的模特蔡斯琪，都是很有力的競爭對手，沒想到最後還是被師姐你拿下了！真是厲害！」言澤的稱讚語氣真摯，雲微漾卻覺得他似乎話裡有話。
「運氣好而已。」她猜不透他的深意，只是保守地客氣了一句。
「哪裡完全是因為運氣，實力也很重要的嘛！」換做別人這麼跟她說話她肯定會覺得虛偽做作。可言澤語氣真摯實不像作偽，好像真認定她是名至實歸。
「謝謝。」所謂「給一分，留一分」，雲微漾得了他的稱讚，也禮貌地道了謝。高貴冷艷並不是傲慢無禮，然而尺度的把握卻全在人心。
「師姐能讓黎世舍了名模蔡斯琪選了你，即使你皮膚過敏了還等著。這不是實力是什麼？」
雲微漾霍然抬起眼睫，看著眼前這個大男孩眼中倒映著的自己。
「謝謝。」這一聲道歉咬字清晰，比之前的客套多了幾分真心實意。
「不客氣啦！師姐幹嘛這麼見外。」言澤賤賤的話配著他英俊的外表真是怎麼看怎麼違和，然而這樣卻無端有了一種反差萌。
「雲女神只顧著和言帥說話，都不搭理我們吶！」旁邊有人起鬨。
雲微漾放下筷子，拿起果汁站起來笑著說：「怪我疏忽。在這裡我敬大家一杯，多謝大家的包容和指教。」
眾人見平素高高在上的女神難得放下架子說出這麼接地氣的話，也很給面子，紛紛拿起手上的酒杯一飲而盡。
言澤看她應對得體，知道這也是個人精，於人情世故遊刃有餘。這一句「包容和指教」，連帶著照拂了之前她過敏之時眾人等待的心情。
有些話，說了和不說是有差別的。至於怎麼說，就更是一門學問。
後來雲微漾把喝的暈乎乎的sindy塞進車裡時，看著經紀人迷離的雙眼，眼神清明的人氣偶像點燃了一支煙。
車內酒氣夾雜著淡淡的煙草氣息，讓sindy更加難受。
「sindy，辛苦你了。」她自己不能喝酒，那酒杯都招呼到她這個經紀人身上了。
「還……好……」那「好」字說了一半，經紀人就忍不住推開車門一陣狂嘔。
「唉，看把我英明神武的經紀人大人折磨的。」雲微漾趕緊掐滅手上的煙推門而出。她嘴上說著不咸不淡的話，手卻輕柔地撫著sindy的後背。
「需要幫忙嗎？」言澤把臨走之前的話又說了一遍。
雲微漾抬起頭就看到了那個現在燈光里的大男孩。逆著燈光她看不清他的臉，卻無端覺得他此時帥的驚天動地。這人總是叫她「師姐」，平時弔兒郎當，此時披著長長的風衣出現的宛若天神。
「那麻煩你了。」雲微漾直起身來，把掉落肩頭的長發用小拇指勾到耳後。
「為美女效勞，樂意之至。」言澤誇張地行了一個紳士摘帽彎腰的動作。
兩人一左一右把吐的七暈八素的sindy架進車內。
「謝謝！」這是今晚雲微漾第三次道謝了。
「師姐你這麼客氣做什麼！」言澤揮著手一副舉手之勞何足掛齒的樣子。
雲微漾看了看他，不再糾結客氣不客氣的問題，也不問他為何去而復返，只是看著前面的燈光慢悠悠地問：「你住哪裡？我送你過去。」
「哎呀！那真是麻煩師姐了。」言澤客套了一句馬上報出具體地址。
「應該的。」伴隨著這一聲回答，黑色的轎車拉成一條黑線飛馳而去。
一路上sindy閉著眼睡覺，言澤也難得安靜。雲微漾從後視鏡里看到他低著頭擺弄手機，不知是玩遊戲還是在聊天。
「微博話題榜top5一直有師姐你的位置，真是風雲人物啊！」等紅燈的間隙後面傳來了言澤的聲音。
「你想上還不是分分鐘的事情。」雲微漾看著面前車流如織燈火一片，漫不經心地應付他。
「托師姐的福，我已經在上面了。」言澤的話拖著奇怪的腔調，讓雲微漾心中一突。
言澤的手忽然往前一伸，手機屏幕上放大的照片里自己和言澤相談甚歡的樣子在觥籌交錯的飯局上格外扎眼。
雲微漾移開目光，眼見著紅燈變成了綠燈，踩了油門，車子重新向前駛去。
把言澤送到他指定的地點，他下了車走到前面敲了敲車窗。雲微漾搖下車窗，聽見他說：「多謝師姐！晚上回去慢慢開，注意安全！」
暗想今天兩人謝來謝去不知道謝了多少次，嘴上卻說：「不客氣，那我走了。」
告別了言澤，車一路飛馳最後停在sindy的公寓樓下。
她復又點了一支煙。吐出了一團雲霧，雲微漾搖下車窗，讓冷風灌了進來。
「sindy，你準備一直這麼裝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