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運氣
秦王磨磨蹭蹭,他並不介意輸給她,只要她高興。
林仙草急的頭頂竄火,往山上登了兩層樓的高度,遠遠看見往京城方向彷彿有塵煙揚起,看那樣子,也就幾個眨眼就到山腳下了,林仙草一顆心提在喉嚨里,急切之下,腦子轉的飛快,看樣子一時半會擺脫不了這位爺,那就趕緊往山上去,得留出個緩衝的餘地。林仙草腳下加快,邊走邊笑道:「你還總說自己練過功夫怎麼怎麼樣,看吧,還沒我走的快呢,我可不等你了!」秦王哈哈笑著,緊走兩步趕到林仙草前面,走兩步回頭看看,就是比林仙草快上那麼兩三步。
林仙草心裡如油煎火焚,實在顧不上她那些姨娘工作守則了,埋著頭一幅埋頭苦走趕路相,眼角卻時時留意著路邊,雲秀說她在那處最合適不過的藏身處的松枝上系了根桃紅繩兒。
山腳下的雲秀雖說趕的一頭熱汗,卻興奮的兩眼放光,姨娘真是神機妙算!雲秀又用力捏了捏袖袋裡的那塊銀餅子,她按姨娘的吩咐,看到周子玉一行過來,裝著溜溜噠噠迎面撞上去,那周子玉果然拿銀子買她帶他先過來見姨娘!嘿嘿,又掙了塊銀餅子,掂著份量,十兩肯定足足的!這姓周的狗東西還真是有錢!
山腳下,秦王和林仙草的馬由兩個婆子看著,正悠閑的吃草,雲秀一臉的顯擺體面,示意周子玉站遠些等著,自己學著戲台的丑媒,甩著帕子,扭搭著腰走到兩個婆子面前,兩個婆子一看是雲秀,忙陪笑見禮,目光卻上上下下打量著雲秀,納悶她怎麼穿了這麼一身,這人也真是的,瞧她家主子生的那般花容月貌,哄的爺五迷三道,偏這個大丫頭丑成這樣!這一身錦繡,倒比她們還顯老!
雲秀問了兩句,遠遠指著周子玉道:「這位周爺,是咱們府上周夫人的親哥哥,說是爺讓人傳話過來的,我順路帶他上去見爺。」兩個婆子沒口的答應,雲秀沖周子玉招了招手,扭搭著先上路上山去了。
雲秀系的那根桃紅繩兒還真是顯眼,林仙草老遠看的心裡亂跳,趕緊移開目光,雙手叉腰氣喘吁吁站住:「我得喘口氣兒,你也歇一歇吧。」秦王神清氣爽得意洋洋:「爺早就說過,就你這嬌生慣養的身子,跟爺比?哼哼!」林仙草哪還顧得上和他調笑,乾笑兩聲,挪了挪,側過身子,將帕子舉的高高的扇著風,目光不停的往山下斜。
也不枉林仙草這一兩年虔心敬佛,她那帕子沒扇幾下,就看到雲秀一身蓮青,左手提了個包袱,右手胡亂抱著包衣服,一看到林仙草,忙將左手的包袱遞到右手,揮手沖林仙草揮個不停。
「那是誰?你的丫頭?真是越看越丑!」秦王倒比林仙草眼睛還尖,林仙草心裡一陣霍霍亂跳,大概驚慌的太過,倒光棍了:「就是丑了好,你先上山,雲秀有要緊的體已話兒跟我說,你不能聽!」秦王挑眉大笑,一邊笑一邊背著手往山去:「好好好!爺礙著你的大事了,爺走!你別多耽誤!」林仙草急忙答應,緊張的腦袋一陣陣發暈,眼看著秦王慢慢悠悠又上了十幾步石階,轉個彎,進了處鑿開巨石開出的狹道,林仙草忍不住讚歎雲秀的聰明,這處地方尋的處處周到,這一轉彎可就什麼也看不到了!
雲秀看見林仙草的手勢,又跑到拐彎處偷偷看了眼老老實實一個人等在下面的周子玉,聽說王爺和仙草姨娘沒帶從人,他也沒敢帶僕從上山。
雲秀深吸了口氣,轉身狂奔到林仙草身邊,激動的不停的點頭就是說不出話,林仙草伸手扯下頭上的珠翠,又一把扯下雲秀頭上的,揚手扔下斷崖,雲秀興奮的喉嚨咯咯響,用力扯下林仙草的斗蓬,只把林仙草扯的一個趔趄,雲秀扔下林仙草的斗蓬,林仙草趕緊將鞋子踢下,兩人面對面一起深吸了口氣,雲秀的狂叫夾著林仙草的尖叫:「救命啊!」一聲叫完,雲秀一把揪住林仙草的手,拖著她一頭扎進旁邊濃密的灌木叢,林仙草被雲秀拖的腳不連地之餘,還沒忘了順手扯下那根桃紅繩。
雲秀拖著林仙草跑了四五步,猛推了她一把,林仙草嘰里咕嚕就滾進了不知道什麼地方,等林仙草痛不可當暈不辨向的坐起來,雲秀已經蹲在她旁邊,豎著根手指示意她別出聲。
外面一片驚叫呼喊,中間夾著聲聲凄厲刺耳的狼嚎,林仙草豎著耳朵聽了好一會兒,才聽出是秦王的聲音,真是奇怪,沒想到他叫起來這麼難叫,怪不得要從容沉著不亂叫,林仙草虔誠求菩薩保佑之餘,還分心考慮了下到底是狼嚎難聽,還是這位爺叫的難聽。
雲秀在洞中不停的抽著鼻子四下摸索,林仙草仰頭看著斜上方那片隱約的光亮,再過一會兒天就黑了,她好象是跌下來的,等會兒怎麼爬上去?爬上去了能出去么?那位爺還正在對她有興趣的時候,怎麼著也得找上一個時辰兩個時辰的吧?要是真找個兩個時辰,那她們天亮前怎麼趕到鎮上?……
林仙草正愁的眉頭緊皺,雲秀拉了拉她,示意她跟她走。林仙草忙跟在雲秀身後,一會兒蹲在地上挪,一會兒趴在地上爬,挪啊爬啊不知道走了多遠,前面竟漸漸闊朗,先是能彎著腰走,然後就能直起身子了。可這闊朗之處沒多遠,就又漸狹,雲秀在前,林仙草緊跟在後,又蹲下,又趴下,再挪再爬了又不知道多長時間,前面雲秀停下,悉悉索索一陣,一陣清新的風旋轉著吹進來,雲秀用力撐出半截身子,停了停,雙腿一蜷,人就不見了。林仙草嚇了一跳,急忙爬上去,爬的猛了,一抬頭竟看到了滿天繁星。
雲秀正站在洞口借著星光摘頭上身上的草根草葉,一邊摘一邊示意林仙草跳下來,林仙草低頭看了看,洞口離雲秀站的地方將近一人高,這好象有點高,跳下去萬一崴了腳……雲秀又摘了幾根草梗,這才反應過來,笑的眼睛連條縫也沒有了,伸手抱在林仙草腰間,把她拔出了洞口。
「這是哪兒?」林仙草轉了個圈,又轉了個圈,好象是那邊,不對,是那邊,人聲鼎沸,「我也不知道,」雲秀仰頭找到北斗七星,腳底下前踏后踩轉了幾個圈:「往那邊走。王府莊子在那邊。」雲秀指明了兩人前進的方向,又反手指了指補了一句,林仙草一顆心還高高提著,沒會合到蘊秀門再順順噹噹藏到那個院子里前,她和她,隨時都會被人捉回去,然後,打死!
「咱們趕緊走!」林仙草仔細聽了聽,那片人聲鼎沸也在身後,好象太吵了,吵的她心跳膽怯。
「嗯,姨娘跟我走。」雲秀不摘了,應了一聲,邊走邊用力拍了一遍衣服,林仙草深一腳淺一腳跟在她後面囑咐道:「以後不要叫姨娘了,叫姑娘吧。別說話了,讓人聽到。」雲秀『嗯』了一聲,順手從旁邊枯樹上撿了根木棍,一手拉著林仙草,一手用棍子撥著草,一路奔路驛鎮而去。
莊子出的事還沒到下半夜就報到了王妃那裡。
王妃裹著件斗蓬出來,臉上的寒氣比一路狂奔過來報信的婆子身上的寒氣濃多了,出了屋,轉身坐到炕上,這一轉身急的斗蓬飛起又落下,沒等坐穩就盯著婆子道:「林仙草落崖死了?怎麼回事?你仔細說!」
「是!」婆子是個口齒伶俐的,撲通跪下就稟:「回王妃話,爺和林姨娘昨天榜晚到的莊子,今兒爺和林姨娘直歇到午正前一刻才起床,午後,爺和林姨娘先在莊子里逛了一個多時辰,後來,爺和林姨娘就出了莊子,騎了馬說要去山頂亭子里看日落。」婆子說著,偷偷瞄了王妃一眼,爺和那位狐狸精一樣的林姨娘直歇到午正……
王妃面無表情,婆子無趣的垂下眼皮,言語更加謹慎恭敬接著道:「到了山腳下,林姨娘說騎術不行,爺就下了馬,要陪林姨娘走路上山,又吩咐隨行的婆子先到山頂鋪陣,奴婢就和眾人先上到山頂,後來,爺和林姨娘走到半山腰,也不知怎的,就聽到林姨娘和丫頭雲秀叫救命,等奴婢們奔過去時,周大爺正拚死抱著爺,」
「周大爺?」王妃忍不住打斷了婆子的話,婆子小心的瞄了王妃一眼解釋道:「就是周夫人的長兄周大爺,後來奴婢聽說,爺和林姨娘上山不久,雲秀就引著周大爺到了山腳下,雲秀和山下看馬的婆子說,她領了林姨娘的吩咐,拿兩件衣服送上山,在莊子門口遇到周大爺,周大爺說,昨天有人傳的爺的吩咐,讓他傍晚到莊子請見,她正好順路,就把周大爺帶過去了。」
王妃越聽眉頭越緊,婆子不時的偷瞄著王妃,接著道:「後來,奴婢們在斷崖上的松枝上找到林姨娘的一件斗蓬,」婆子的話突然停住,嘴唇抖了抖,聲音也哆嗦了:「後來,不知道周大爺和爺說了什麼,爺就……就……一腳把周大爺踢下去了。那會兒崔嬤嬤吩咐奴婢趕緊過來稟報王妃,奴婢正要走,離得遠,沒聽到周大爺和爺說的話。」王妃聽的臉都白了:「踢下去了?踢到哪兒去了?」
「回王妃,就是……山崖下頭去了。」婆子抖霍霍回了一句,王妃驚的倒抽一口涼氣,周子玉是朝廷命官,他把他一腳踢下崖了!
「你們爺回莊子沒有?沒什麼事吧?」王妃想起了最要緊的事,婆子磕了個頭:「回王妃,奴婢來時,爺還在山上,爺跟瘋了一樣。」婆子低低的加了句。王妃坐在筆直,好一會兒才沉聲道:「你這就趕回去,跟爺說,我天一亮就趕過去。」婆子答應一聲垂手退出,王妃不知道在想什麼,眼睛眯起又鬆開,示意春蘭拿衣服來穿,穿好衣服出來,顧嬤嬤已經趕過來侍候了。王妃沖她微一頜首,一邊往外走,一邊吩咐道:「林姨娘的東西都搬到爺院子里了?去爺院子里瞧瞧。」
林仙草的廂房一明兩暗兩小間,站在中間,左右幾乎一覽無餘,這麼小的地方,查起來非常省事,王妃皺眉看著堆了滿炕的衣服物品,轉頭看著顧嬤嬤道:「林仙草最愛金子,她的金子呢?」顧嬤嬤一愣:「可不是,這兩年王妃王爺沒少賞賜她,她那金子沒有一箱也得有半箱,難不成帶到莊子里去了?」
「糊塗!」王妃橫著她一聲冷笑:「但凡姨娘出門,要帶的東西都得從你手裡過一遍,那半箱金子能瞞過你的眼?你不想著是爺替她帶著,爺那脾氣,會替她偷帶那樣的阿堵物兒?」
「王妃教訓的極是,那這金子?」顧嬤嬤糊塗了,王妃彷彿有些出神,呆了片刻,慢慢走到炕前,順手拎起件鴨青裙子,抖了抖又甩回去,自言自語道:「好一根仙草,我竟小瞧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