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金恩先生，我可以知道，你到底是怎麼得罪這麼多人嗎？」通常，水銀是不會過問被保護人的私事，但對於這次的任務，水銀其實所知不多。
一家遊戲軟體公司的總裁，怎麼會惹來這些事端？
而且，那些似乎三教九流都有，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不像一個單純的生意人，會去招惹的對象。
雖然只與歐陽金恩共同生活了兩天，但水銀髮現，他是個深居簡出的人，又怎麼可能跟那些人扯上關係？
「簡單來說，我拒絕為他們工作。」歐陽金恩挑了個最含糊的答案。
除了交代他要注意自身安全外，歐陽金恩沒想到他這個保鏢，竟然會主動跟他說話，他還以為她會一直沉默，直到這場鬧劇結束。
丟下答案，歐陽金恩兀自吃起今天的午餐——麵包。
「金恩先生，你很喜歡吃麵包嗎？」看他又吃起跟今天早餐、昨天晚餐、昨天午餐……完全相同的食物，水銀忍不住又問。
難道他一點都不覺得膩嗎？
「無所謂喜不喜歡，方便就好。」只見歐陽金恩三、兩口就解決那塊麵包，接著又窩進他的工作室，繼續工作去了。
歐陽金恩一離開她的視線，水銀的冰山面具，幾乎是立刻崩落，她簡直難以置信，這男人根本就不在乎自己嘛！
每天不但要工作，還要應付那些奇奇怪怪的傢伙，一餐卻只吃一塊麵包，他的身體怎麼受得了？！
注意到自己似乎太過關心歐陽金恩，水銀立刻告訴自己，她只是看不慣他這種不重視自覺的態度；再說，他不過是她的工作，當工作結束后，就再無牽扯，他就算每天只吃一塊麵包，又與她何干？
甩甩頭，水銀起身走向廚房，打開那個跟她處境相似的電冰箱——
都被歐陽金恩晾在一旁，當做裝飾品。
三秒過後，水銀嘆著氣關上這空蕩得可憐的冰箱，改拿出手機撥了通電話，讓對方把她需要的東西，儘速送過來。
水銀告訴自己，她一點都不想理那個歐陽金恩，她只是厭倦了繼續干啃麵包的日子，如此而已。
她絕對不是在關心他。
絕對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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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歐陽金恩沉浸於程式之中，不知為何，鼻間卻被一股食物的香氣所纏繞，他輕擰著眉，懷疑味道是從哪裡傳來的。
他從不開伙，而這一層樓也只有他一戶，那……香氣是從哪裡來的？
「我大概是肚子餓了。」歐陽金恩搖搖頭，找了個最合理的答案。
每次一開始工作，他總是沒日沒夜的，總要等到肚子餓得受不了時，才會隨便吃兩口麵包充數，再繼續工作。
正當歐陽金恩這麼想著，那香氣卻更濃了，彷彿比剛剛更接近自己。他站起身，覺得，自己可能真的餓壞了，才會出現幻覺。
但是……幻覺會有香氣嗎？
歐陽金恩再度搖頭，決定去找塊麵包填填肚子。沒想到他才打開房門，就看到一盤熱騰騰的食物，端端正正地放在門口。
那是一盤份量十足的海鮮燴飯，不但有鮮紅的大蝦、瑩白的花枝、翠綠的四季豆……色彩鮮艷、香氣四溢，讓人看了就食指大動。
他看看眼前那盤自己許久不曾吃過的熱食，再抬眸，水銀正坐在客廳，吃著同樣的食物，而她還很有興緻地打開電視來看。
「剛好多煮了一點，就請你吃吧！」
同樣的冷顏、同樣冷淡的口吻，可聽在歐陽金恩耳中，卻隱隱察覺到那份淡然下的彆扭。
水銀壓根兒沒看他，只是專心一致地吃著盤中料理，幾乎要讓人以為，那是什麼人間美味似的。
歐陽金恩看看食物、再看看她，不由得笑了。
如果只是「剛好」多煮了一些，他的盤子怎麼看起來，卻像是尖得要滿出來似的？而她那盤還沒吃上幾口的，卻只是恰恰好一盤。
他還以為她是很討厭自己的，畢竟，她總是一副冰冷不近人情的模樣，跟他說話時，也是一臉諸多忍耐，但現在……
其實她人還不壞嘛！
或許，有一個肯幫他煮飯的保鏢，並不是那麼讓人難以忍受的事。
歐陽金恩笑了笑，大方地接受她的好意。
「謝謝。」
他端起盤子，轉身回房，在關上門的前一刻，他又回過頭來——
「水銀，我不知道原來你喜歡兒童健康操。」
兒童健康操？！
她什麼時候喜歡兒童健康操了？水銀疑惑地抬眸一瞧，卻發現自己先前因為發現歐陽金恩走出來，而隨手亂轉的頻道，竟是兒童節目！
而電視上那群活潑，又可愛的孩子們，正努力地伸展手腳。
「天啊……這下丟臉丟大了……」
水銀捧著臉，不知該怎麼做，才能挽救自己岌岌可危的保鏢聲譽。
吃完晚餐，水銀拿出筆記型電腦，再連上迅雷保全的內部網站，留下今日的工作記錄，順便把歐陽金恩的情況向上級報告。
以他這種不怕死的做法，光靠她一人，恐怕很難保證他安全無虞。雖然這並不符合她一向獨來獨往的工作習慣，但水銀還是要求增派支援人員。
沒想到，她才剛送出記錄，非常難得地，立刻有了迴音——
所求拒絕。
歐陽烈
水銀瞪著熒幕上的七個大字，簡直不敢相信她看到的。
她的頂頭上司，不但親自回信，還拒絕增派人手，來保護自己的兄弟？！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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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銀並不知道，其實這封信並不是歐陽烈回的，而是出自歐陽金恩之手。
當歐陽金恩發現自家的電話線路，被人撥接出去，他立刻跟著查出，是水銀利用這條線路，進入迅雷保全的內部網站。
霸天集團旗下所有的內部網站，都是由他一手建立，這是眾所周知的事，要入侵，根本不是問題，事實上，他等於擁有網站的入口鑰匙。
在看到水銀的工作記錄后，歐陽金恩毫不考慮地，假借歐陽烈的名義，回了那一封信，希望能讓水銀知難而退。
雖然，他的確覺得，有個會做菜的保鏢不錯，但如果沒有保鏢在他身邊礙手礙腳，那就更好了。
打從一開始，歐陽金恩就不曾相信水銀是個保鏢，但在看到，她能進入迅雷的內部網站后，原本的疑慮也跟著被打消。
難得來逛迅雷的內部網站，歐陽金恩順手查了下水銀的資料。
「雖然我早聽說迅雷有女保鏢，但沒想到居然全是些美人。」歐陽金恩瀏覽著迅雷保全內，最機密的人事資料，不由得嘆為觀止。
「阿烈那小子，到底是從哪裡找來這些美人的啊？」
倏地，水銀的名字躍入歐陽金恩眼中。
歐陽金恩立刻點進她的資料查看，首先列出的，便是代號「銀子」的水銀，過往的所有工作記錄。
銀子？！
歐陽金恩不由得聯想到另一個，也叫做銀子的女子。
她會是「她」嗎？
但隨即歐陽金恩就搖搖頭，笑自己想太多了。
他所認識的銀子既熱情，又活潑多言，怎麼可能會是那個老是一號表情的水銀？這實在太不合理了。
「就算水銀從自己的名字里，取一個字做為代號，其實也很正常。」
聳聳肩，歐陽金恩如此告訴自己，畢竟，這的確沒什麼稀奇的。
不再多想，歐陽金恩專心地，看著那密密麻麻的記錄，一大串完美的記錄，教人很難不印象深刻。
只是……對一個正式進入迅雷保全工作，不過才五、六年的員工來說，她的工作量會不會太多了些？
就算水銀在正式任職之前，依規定接受了近一年的訓練。並且以最優異的成績結訓，但以一個新人，真能承受這樣繁重的工作壓力嗎？這個疑問教歐陽金恩不禁皺眉，她的工作幾乎是一個案子，接著一個案子，他根本看不出她曾經休過假——
一個真真正正的長假，就算只有短短一禮拜也好，而不是在連續工作了幾個月後，只休息一天充數。
而那一天，還是被長官命令，強制休息的。
「就算她是個工作狂，也不用這麼拼吧？！」歐陽金恩對著熒幕搖頭，他還真是太小看她了。
她這麼努力工作，是有什麼目的嗎？
「她是想早點陞官，不再做保鏢這危險的工作嗎？」歐陽金恩順手推開早被他吃的一乾二淨的盤子，再繼續往下看。
直到歐陽金恩看到記錄中的最末項，註明了水銀本有機會躍升為主管，不需要再拿命工作，卻拒絕這天大的好機會，他的疑惑更深了。「保鏢這工作，有什麼值得她留戀的？」
歐陽金恩感到不解，尤其在看到她的拒絕理由，竟是「家庭因素」這四個大字后，疑問更升到了最高點。
「做主管……會比做保鏢要來得危險嗎？」
歐陽金恩不禁失笑，無法想像是什麼樣的父母，比起穩定平安的主管工作，更希望自己那漂漂亮亮的女兒，去干出生入死的保鏢工作。
保鏢這工作，大概也只有薪資優渥這項優點。
繼續再往下瞧，他看到了一組熟悉的號碼——
那是銀子的ICQ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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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一頓豐盛的早餐，歐陽金恩拿著車鑰匙，就準備出門去了。
水銀見狀，扔下待洗的碗盤，也跟上前。
「不問問我要去哪裡嗎？」歐陽金恩笑問，這幾天下來，他讓水銀用美食餵養得心情很好，對水銀的態度自然也好了許多，再也不急著把她趕走。
即使……她就是自己所認識的銀子。
其實，歐陽金恩心中，還是有個大大的疑問——
水銀真的是他所認識的銀子嗎？
ICQ的號碼不會騙人，但歐陽金恩仍是不動聲色地觀察她，試圖找出她與銀子之間的相似處。
可是，他根本看不出這兩人會有什麼相似處。
一個熱情、一個冷漠；一個總是有說不完的話、一個卻能整天說不到兩句話。這樣迥異的兩種性格，怎麼可能是同一個人所有？！
「只要你不是去送死，上哪裡都沒關係。」水銀面無表情地答道。順手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要對方多留心這裡的情況。
她剛剛是撥電話到迅雷保全的支援總部，對於像她這樣出任務的保鏢。迅雷保全會提供所需的支援，像這幾天的食材，也是由迅雷保全送來。
水銀並不信任外燴公司，過去的經驗告訴她，外燴的食物是一個極易被人動手腳的目標。所以她寧可自己動手做萊。
自從搬進歐陽金恩的住所后，今天還是他第一次出門。說不定，會有人乘機闖入他的住所，她必須更加留心才是。
聞言，歐陽金恩挑起一眉，吃了幾天她做的菜，他幾乎已經忘了，水銀真正的身份，其實是他的保鏢。
不是沒吃過美食，但水銀的手藝有一種獨特的魅力，在品嘗過之後，歐陽金恩就再也不想回復以前那種，只靠麵包度日的日子。
像是察覺到歐陽金恩的想法，水銀忽地開口道：
「金恩先生，我不是你的煮飯婆，請你記住這一點。」
在關係好轉的此刻，水銀再度在兩人之間，築起一道高牆。
方才歐陽金恩的反應，讓水銀赫然驚覺到，不知為何，她居然以一種再自然也不過的態度，踏入他的生活之中。
為他煮飯，就是一例。
而這件看似平常的小事，其實已經大大違反了她的工作原則。
一發現到自己的異常，水銀連忙以冷漠的態度，試圖搶救這項「錯誤」。
歐陽金恩看著她，但那清澈的黑眸里，只有反映出冷冷的疏遠，很明顯地，她並不打算跟他成為朋友。
又是一個跟銀子相反的地方。
「我知道了。」歐陽金恩微笑，像是沒聽出她的不悅。
在那抹動人微笑的背後，水銀髮覺，自己竟看不出他真正的意圖，有那麼一瞬間，她感到不安。
但她告訴自己，歐陽金恩跟她是同一陣線的人，這點小事就不必在意了。
直到兩人上了車，歐陽金恩才又說道：
「我現在要去翔空遊戲，到時你可別說自己是我的保鏢，我不希望這件事，影響到員工的工作情緒。」
「我不會的，金恩先生。」水銀點頭，表示了解。臉上的表情，也早已恢復回最完美的面具狀態。
車子平穩地前進，歐陽金恩乘機偷瞥了她幾眼。
雖然她總是對他冷言冷語，就連個好臉色也不曾給過，但歐陽金恩卻覺得那不是真正的她，幾日相處下來，他知道，其實她是個很溫柔的人。
先不提水銀曉不曉得他就是King。做為一個保鏢，她的確可以不理會他的日子怎麼過，更不必煮飯給他吃，甚至容忍他出現「點菜」的行為。
因為那並不在保鏢的工作範圍內。
可她不僅做了這麼多超出職責的事，也不邀功、不自得……好像她所做的這一切，都是再自然也不過的。
不想要保鏢，除了歐陽金恩拒絕被當成需要受保護的人外，最重要的原因，應該是他不喜歡有人打擾他的生活。
但水銀總是默默地做好一切，有時，歐陽金恩幾乎要忘了，屋裡還有第二個人存在的事實。
唯一無法掩蓋她行蹤的事，應該就只有她在做菜的時候。
思及此，歐陽金恩突然覺得才剛填飽的肚子，好像又開始餓了。
「今晚我想吃海鮮面。」
毫不客氣地點菜，歐陽金恩就是這樣一個獨斷獨行的人。
全然無視水銀難得變臉的神情，歐陽金恩甚至輕鬆地吹起口哨來，開始考慮該怎麼快速結束公司里的工作。
如果情況允許，歐陽金恩甚至希望工作能在午餐前就結束，那他就可以吃到水銀的特製午餐了。
水銀沒有開口，因為她很擔心自己會當場發火。
在任務當中情緒失控，是一項大忌。偏偏這個歐陽金恩，又很懂得如何惹她生氣，這教水銀不禁懷疑，他是不是上天派來考驗她，適不適合做一個保鏢？
車子轉了個彎，陽光正好打在歐陽金恩的金髮上，一時間，水銀看呆了眼。
燦亮的金髮像是吸足了陽光，蔚藍如海的眼，則是珍貴的藍寶石，高挺的鼻，則完美地置於他的臉上。
他長得非常好看，比許多家喻戶曉的影視紅星，甚至伸展台上的超級名模，都要來得好看許多。
但他的美是不含一絲雜質的，甚至不需要刻意去吸引旁人注意，輕易就能得到所有的關注。
關於這一點，水銀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其實是非常羨慕他的。
他是個天生的發光體，不像她，只能躲在黑暗的角落下，繼續當一個無聲的影子。
……即使，成為影子是她自己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