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用心良苦
夏芳菲聽了久久無語,須臾就想那項二郎未必不是對先王妃痴情,只是做了太久鰥夫,心裡也寂寞,難得遇上個肯對他先動手的,於是就那麼個講究著過了。
這麼一想,夏芳菲越大佩服廖四娘,陪著廖四娘說了一會子話,就有芫香過來說:「二郎叫四娘歇一歇,過兩日將府里的事管起來——二郎還說,府里的事,也就是吃穿的些許小事,此外,既然秦公子、甘五郎信得過四娘,他就也信得過四娘,四娘隨著七娘一起領著賬房將今春要發給百姓的錢財衣物農具算一算。」
「自己昨晚上滿意了,還推說是五郎、天佑信任。」夏芳菲嗤笑一聲。
廖四娘也大抵明白項二郎是個什麼性子,也不跟他計較,又覺這霽王府里沒旁人,沒必要新婚第二日就苛待自己去打理什麼家事,於是鬧著要去瞧瞧本地山水。
夏芳菲記起駱氏來后也不曾出門瞧過,於是叫柔敷去問駱氏去不去,待聽說駱氏同去后,便叫人準備馬車隨從,領著張信之、楊念之,牽著賽姨,帶著一群人呼呼喝喝地就坐著馬車出了門。
南邊入春后,天氣就暖和了不少,出門便見山嶺老綠、新綠摻雜,又有桃花漫山遍野地開放,野兔、長頸山雞不時躍出。
賽姨比旁人都興奮,被張信之用布帶綁在身後后,兩手扒著張信之的肩膀看楊念之帶著人拿著網子去抓野兔、山雞。
駱氏不放心地緊跟在賽姨身邊。
夏芳菲、廖四娘擇了一處風景秀美的地方鋪下毯子拿出甜酒、點心、果子來吃。
夏芳菲將上年用蠟封住的荔枝剝開給廖四娘吃,廖四娘笑道:「在京城的時候,還是皇帝微服私訪的時候送了一竹筒荔枝才能嘗了鮮。」
「在這邊你一年四季大可以放開了吃。」夏芳菲跪坐在毯子上,大抵是覺眼前情景與昔日曲江畔上的彷彿,於是又問:「得計如今怎樣?」
廖四娘哪裡會不知夏芳菲一心想聽見駱得計倒霉的事,笑道:「她不怎樣,還跟早先一樣留在家裡。」
「沒說親嗎?」
「媒人都快踩斷門檻了。」廖四娘瞧著夏芳菲撇嘴,心道這地方當真是塊福地,能叫夏芳菲想怎麼著就怎麼著,比在京城時那喜怒不形於色的模樣好多了,「只是你母親將她調教的太好了,你舅媽一心想叫她嫁個好的,偏你父親替你舅舅弄回官位后,好的人家瞧不上她昔日攙和到慕青縣主府巫蠱一事上;不好的人家,你舅媽又看不上;那些個皇親國戚家,你舅媽肯,你舅舅又不肯叫她去做偏的。這麼著高不成低不就的,如今她年紀還不大,還能慢慢挑著,就不知再過兩年會怎樣。」
雖沒聽到駱得計十分倒霉的消息,可夏芳菲聽出她的親事有些艱難,心裡也歡喜得很。
「說來,她聽說你直到生下孩子才知道有喜了的事,倒是很是歡喜了一場。」廖四娘忍不住打趣夏芳菲。
夏芳菲才對駱得計的事幸災樂禍,聞言忙對廖四娘擺手,「快別提那事了,賽姨一天天懂事,就怕她聽說了拿來問我們呢。」
「你不知道也就罷了,那甘五郎竟然也不知道。」廖四娘噗嗤一聲笑了。
夏芳菲也不好辯解,忽地望見楊念之給賽姨抓了一隻五彩斑斕的大山雞,就引著廖四娘去看。
廖四娘瞧著那山雞,就道:「這毛委實好看,拿來做點翠,比用那孔雀毛還要鮮亮。」
夏芳菲原要說做毽子,此時聽廖四娘說要做首飾上的點翠,便道:「咱們這地方,抓抓野雞還行,做點翠,怕是沒人有那能耐。」
廖四娘道:「誰說沒有?給我兩個銀匠,不出兩月就能做出來。」
夏芳菲聽她口氣大得很,當下又請教她如何做,廖四娘細細說給她聽,最後道:「你也別忖度我如何知道的了,難道你忘了,我在京城那會子,可是跟上九流下九流的人都有來往。原本勸說你那表哥不去考恩科,便是想攛掇他做這買賣。誰知又被太后發落到了這地方。」
夏芳菲想起駱得意來,嘆道:「也不知大表兄如今怎樣,我琢磨著他不像是做買賣的個中人。」
「誰說不是呢?只是如今也犯不著為他費心,左右他老老實實地替你們的船張羅著,不能大富大貴,也能衣食無憂了。」廖四娘喟嘆道,望著眼前青山隱隱,又聽賽姨嘻嘻哈哈地笑,只覺駱得意壞就壞在游氏手上了,若不然,夏芳菲遭殃后,他就娶了夏芳菲,也能有個刺史岳丈;她主動送出青眼后,游氏不折騰就娶了她,如今她也能替駱得意拿主意。如今,駱得意只能被游氏指使著了。
風和日麗中,幾人玩了大半日,待起風時才回去。隨後幾日,果然項二郎將府里的事交給了廖四娘,廖四娘理了兩日,又來與夏芳菲一同計算分發給百姓的東西,瞧見那分發東西的賬目紛雜得很,不過一時半會就看得她眼花繚亂。
「這些看著亂,理清楚了就也容易。一是出了地的;二是出了人的;三是出了物的;四是前頭三樣都沒出,但是個鰥寡孤獨廢疾的。依著四樣分東西,就簡單得多了。」夏芳菲好為人師地拿著賬冊給廖四娘看。
廖四娘瞧見賬目果然是依著這四樣單獨列開的,只是這之下,又有些林林總總的賬目,她對此地的新鮮勁還沒過,於是細細翻看,不禁連連咋舌,卻原來如今東邊還在造船、北邊還在修路、此地的人已經連連裝了幾船罕見木材運向長安;老賬上的人數目有限,如今不過是兩年,人口就增加了數倍;且還有一本賬簿里記載著與周遭官府分利的賬目,可見,項二郎、甘從汝、秦天佑三人還是頗為圓滑地「勾結了官府」。
夏芳菲看廖四娘連連驚嘆,也很是驕傲地道:「你不知道我們才來這地的時候,這地上方圓百里也沒多少戶人家。」
廖四娘笑道:「只看這賬本子,我就知道了。」原當只有荔枝等果子成熟時才是真正忙碌的日子,如今見一年四季都沒個清閑的日子,不敢似早先那麼優哉游哉,趕緊跟夏芳菲一同算起賬目來,瞧見夏芳菲哈欠連連,忍不住打趣她道:「你白日里這麼忙,晚上就歇歇吧。何苦日夜操勞呢?」
夏芳菲搖了搖頭,「哪裡敢將賽姨交給母親教養?我們大大方方的賽姨別被母親教養壞了。」
廖四娘嗤了一聲,「只怕你們兩口子更會將她教壞了。」原是要打趣夏芳菲、甘從汝兩個,聽她將操勞之事全部推到賽姨身上,便止住了話頭,只是隨後過了小半月,自己將賬目理清楚后,再見她打哈欠,就請她回去睡了。
今年進了四月里,就66續續有原地的人翻山越嶺過來打短工,甘從汝領著人日夜去山野中巡視,將企圖藉此時機打劫的山賊圍剿掉;夏芳菲有了廖四娘分憂,學堂那又有駱氏主持,頓時清閑了不少。
一日正拍著賽姨躺在床上小睡,就見柔敷過來輕聲問:「還沒來嗎?」
夏芳菲不解。
柔敷只得向她肚子上盯了一眼,「這月洗衣裳的時候沒瞧見。」吃一塹長一智,上次夏芳菲身子不好,又有些諱疾忌醫,柔敷等便都沒問起,此次遲遲不見夏芳菲來潮,她便來問一句。
夏芳菲聽了,立時拿手向自己肚子上摸去,又望了眼舉著兩隻手呼呼大睡的賽姨,心道自己白白生了一次,怎一點不記得這有了身子后是個什麼感覺?「……悄悄地請了田婆來給我瞧瞧,先別張揚,萬一不是呢?」
柔敷聽了,立時去叫人尋田婆。
那田婆被柔敷領進門,拿著手在夏芳菲手腕上把了一把,只說:「怕日子還淺,瞧不出來。娘子且別張揚開,過兩月再說吧。」
夏芳菲原也沒指望田婆醫術高深地搭手就能知道日子,謝了她一謝,原先不知道時還哪都敢去,如今謹小慎微地被賽姨踢上一腳,都膽戰心驚,偏又知道若告訴駱氏,駱氏一準要法子將賽姨帶走,於是又不肯告訴她。
柔敷瞧見夏芳菲那小心翼翼的模樣,就笑道:「賽姨那還是頭胎呢,不是上山下地都做了嗎?如今據我說也不必太過在意。」
夏芳菲聽她說的有道理,可終究不敢那麼著,唯恐賽姨大了聽人說起她懷二胎時如何小心翼翼懷著她時又是如何散漫,便有意領著賽姨在府里玩,或做了毽子叫眾人踢,或攬著她一同打鞦韆。
待過了一月,好不容易等到甘從汝回家,夏芳菲就有滿腹的話要說給他聽。
甘從汝見這次夏芳菲比往日更依賴他了,心裡越發受用,待月上柳梢頭后,打發了不相干的人,又攛掇著張信之、楊念之帶著賽姨掏蛐蛐、抓知了猴后,立時抱著夏芳菲滾到在床上。
「我有一句話要跟你說,只是跟你說過了,怕你就不肯碰我了。」夏芳菲拿著兩隻手摟著甘從汝的脖子。
有道是小別勝新婚,此時甘從汝顧不得說些甜言蜜語、沒工夫耳鬢廝磨,便拿著手去解夏芳菲腰帶,聽她這麼一說,立時虎著臉道:「你有姘頭了?」隨後又嬉皮笑臉道:「有了無妨,等我忙完了,你再跪下求饒吧。」說罷,便用力聳身。
夏芳菲一驚之下咬住甘從汝的脖子,待見他忙完了這次后,才幽幽地道:「我大抵是有了。」
甘從汝激情還在,正待要再接再厲,聽見這句話,趕緊退了出來,忙道:「你怎現在才說?」
夏芳菲也坐起身來,自去擦身,回來后,才坐在床上道:「當著人面不敢說。」
「這有什麼不敢?」甘從汝道。
夏芳菲嘆道:「有道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似母親那樣的人,一準要一邊想法子將賽姨弄到她身邊,一邊背著咱們跟綉嬤嬤嘀嘀咕咕說些若生個兒子才好。」
甘從汝心裡也覺這一胎是個兒子才好,畢竟一是為了後繼有人,二是已經有了女兒,只是此時瞧見夏芳菲似乎比往日感情細膩了些,唯恐她又動怒,忙道:「那便不叫她帶就是了。」
「只是還有其他人呢?咱們的初衷是養個賽姨媽,若叫她打小就聽人嘀咕些『哎,看七娘、五郎這麼小心,怕這肚子里的出來了,恭娘就失寵了』,這些話聽多了,怎會不自怨自艾?」夏芳菲嘆道。
「……你莫非觸景生情了?」甘從汝想著駱氏只有夏芳菲這一女,顯然是駱氏生過夏芳菲后,便不能再生育,如此,夏刺史的姬妾生產前後,定然有人每每在夏芳菲耳邊嘀嘀咕咕,說些她們母女日後無依無傍的話,如此,才令夏芳菲早先不肯信夏刺史真心疼她。於是斟酌著,就道:「這事沒幾個人知道吧?」
夏芳菲掰著手指頭道:「就我、你、柔敷、田婆幾個知道。」
「瞞著吧,瞞不住就罷了,若還是跟賽姨一樣到生了都沒人察覺,那就還裝作不知道,這麼著可不就公平了?不就是要有幾個多嘴撩舌的在背後說咱們生第二胎時候還跟草包一樣無知無覺嘛,由著他們說就是。只是穩婆要另外找一找在外頭備著。」甘從汝拿著手摸索夏芳菲的肚子,見她小腹依舊平坦,忍不住道:「既然要裝作跟懷賽姨時一樣,那咱們再接著方才的事?」
「你下得了手,你就來。」夏芳菲略挺了挺肚子,看甘從汝聽她那麼一說,果然偃旗息鼓了,不覺得意起來。
甘從汝見她得意,卻牽著她的手放在自己褲帶上,嬉笑道:「來,我教你一個新鮮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