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最後的一舞
皎潔月色下,窅娘站立於泫雅殿側門,靜靜地等待著蕭肅的到來。
一直在附近巡查的蕭肅看到立於側門的窅娘體態嬌弱,綽約多逸態,輕盈不自持。嘗矜絕代色,復恃傾城姿。渾身散發著如姣花照水的閑靜,讓他有些恍惚。
他大跨步地獨自走向窅娘,看到他走來的窅娘也蓮花移步地走向蕭肅。迎面而來的女子行動處似弱柳扶風,蕭肅內心萌發出一種強烈的保護欲。腳步更加快了,在窅娘看來,那似乎是一種跑著的狀態。
「你與宮中的其他女子真的是與眾不同,她們絕不會答應在夜晚與陌生男子獨處。」蕭肅展現著男子的陽剛笑容,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與臉上的小麥色膚色形成鮮明對比。
「蕭肅將軍可是熟臉,怎麼是陌生男子?何況身正不怕影子斜,窅娘有何必在乎別人的看法。」窅娘的美眸暗淡了少許,自己唯一在乎他看法,怕他誤解的人都沒有了。現在的自己已是百毒不侵,無所懼怕。
聽到窅娘前一句,蕭肅臉上展現著淡淡笑意,不過有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但是你畢竟是一個女兒家,需要注重名聲。我倒是有個好法子。」
窅娘還沒反應過來時,只覺腳下輕飄飄的,地面遠離。等她反應過來時,發現自己已經站在屋檐上了。待窅娘站穩后,蕭肅君子風範地立刻縮回自己的手。
「想不到蕭將軍輕功竟然如此高,不知師承何派?」窅娘尷尬地整了整自己的衣裳,漫不經心地問道。
「我也不知道,其實兩年前的事情我都記不清楚了,所以我才讓你與我講講你那位故友的事情。」蕭肅終於將自己的秘密告訴了窅娘。
「你是懷疑你就是我那位故友南宮逸?」窅娘詫異地問道,聲調不自覺地提高了幾分唄。
蕭肅沒想到窅娘如此激動,不禁想到窅娘口中的那位故友一定是她生命中重要的人吧。他發現自己有些嫉妒那個人,如果他就是窅娘的那位故友該多好啊。蕭肅沒有想到的是,等他真的成為南宮逸之時,也就是痛苦來臨之時。
因為這是可能幫助蕭肅找回自己是南宮逸的回憶,因此窅娘將自己知道的有關南宮逸的事情都講得特別仔細,認真。每一個細節之處都沒有漏。當講到南宮逸與她相處的情節之時,她還會盡量還原當日的情景,話語,表情,動作都模仿得淋漓盡致,與以前無異。
而這時,蕭肅只是靜靜地看著這個美麗的女子說著,適時的發表一下自己的意見。月光籠罩下的兩個人猶如一幅美好的畫卷一般。
怕窅娘說得口乾舌燥,過於疲累。蕭肅只得借口說,自己明日還需上早朝。窅娘為自己的過於急切想把蕭肅有關南宮逸的回憶找回來,而不好意思地笑笑。
送窅娘回到側門,看著窅娘進入泫雅殿後,蕭肅才放心地離去。
次日,為了打動窅娘芳心,趙匡義邀窅娘與其一同微服遊玩。窅娘穿上趙匡義送來的男裝,頓時變成一個清秀俊雅的公子哥。
也許是為了不引人注意,此行,趙匡義只帶了三名便裝侍衛。其實趙匡義只是怕窅娘覺得不自在,在能確保自己的安全之下,才只挑了這三名武功高強的侍衛。
特意來到汴京繁榮的街道,趙匡義認為久居深宮的女子見到那些美麗的衣飾,小飾品物件都會欣喜不已,可是他在窅娘臉上沒有見到絲毫驚喜之情。窅娘只是淡淡地掃視了一眼,似乎沒有絲毫興緻可言。
一路上,趙匡義儘力找著話題,試圖引起窅娘的興趣。而窅娘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
直至來到雜耍區域,趙匡義這才看到窅娘的眼睛閃現了几絲亮光。於是一行人便擠在人群中,來到最前面。
只見此時正在表演的是走索。索上長繩,系兩頭於梁,舉其中央。其索皆用寶石珠玉,色彩瑰麗。兩名走索藝人從繩端躡足而上,在繩上運行自如,中間相遇,側身而過,互不相礙,簡直是行走如飛。
掌聲如雷中,窅娘不禁想到了前世與李煜初次相遇的情景。
接著是繩上踩高蹺,疊羅漢三四層者,底層藝人翻身拋出上層藝人,均能在繩索上站穩,無一跌落。在場的人皆是剛開始瞪大雙眼,懷著深深的擔憂之情,到後來結束之後,才鬆了心中一口氣。
就在眾人沉溺在對雜耍藝人的讚賞之中時,人群中竟然出現幾個刺客,紛紛拿起劍刺向趙匡義。趙匡義連忙一手攬過窅娘,與周圍的刺客相搏。
當趙匡義一方處於劣勢時,趙匡義一吹口哨。沒過多久,就有大隊人馬趕到,趙匡義帶著窅娘乘馬而上,在侍衛陪同之下趕回皇宮。
這次的微服出行就這樣淡然收場。
回到皇宮中的趙匡義氣憤難抑,下令不惜一切代價,剿盡所有南唐逆賊。
接下來的日子,趙匡義都會帶著各地獻上來的奇珍異寶來到泫雅殿看望窅娘。雖然窅娘一直對他都沒有一個笑臉,但是他仍然毫不氣餒,他堅信終有一天他的誠心能打動窅娘。不過有了上次微服出行的不愉快經歷,趙匡義便不再用此法來打動美人心了。他總是擠出時間來與窅娘相處,偏偏窅娘還是不冷不熱的態度。
剛開始一段時間的夜晚,窅娘都會在屋檐上與蕭肅講述有關南宮逸的一些小事。後來經常會隔三差五地與蕭肅在屋頂上欣賞一會兒美景,談談話。每次,蕭肅都能逗得窅娘開懷大笑。笑過之後,看著蕭肅嚴肅的表情,窅娘真的懷疑剛才的話語是從蕭肅口中說出來的嗎?
時間在每個人的不經意間慢慢流逝。,轉眼這年的七夕已至。
皇宮中張燈結綵,內外燈火輝煌。當日晚宴,趙匡義宴請了所有王公大臣,自然也包括了李煜在內。因在朝中鬱郁不得志,得到趙匡義授意的朝臣處處排擠德芳,因此德芳借生病之由推脫此次宴會。趙匡義特地派人前來泫雅殿傳來,讓窅娘也出席。
窅娘身著趙匡義派人送來的淡粉紅百褶裙,三千青絲僅用一支梅花白玉簪綰起,淡上鉛華。從入場起,窅娘的一雙美眸就一直追隨於李煜身上,可是李煜從頭到尾都未瞧她一眼。
見到此情景,皇位上坐著的趙匡義難以抑制內心的憤懣之情。自己這幾月花在窅娘身上的心思可謂是用盡了自己這一生花費在女人身上的心思,可是到頭來自己得到了什麼。窅娘還是對李煜余情未了,自己的溫情還是未能將窅娘心中的冰山融化。
「窅娘。」
聽到趙匡義渾厚威嚴的聲音,窅娘這才將放在李煜身上的視線收回,立刻收斂裙裾,蓮花輕移來到對著皇位的正中央。
亭亭玉立的窅娘行禮之後。趙匡義便以不容拒絕的口吻說道:「一彎新月上蓮花,妙舞輕盈散綺霞。亡國君王新設計,足纏天下女兒家。早就聽聞金陵城中的窅娘善舞,其金蓮舞堪稱金陵一絕,今日便在這七夕之夜一舞吧。」
窅娘轉頭瞧了眼李煜,李煜正與小周后談笑風生。「陛下,沒有金蓮台。請恕窅娘無法舞出金蓮舞。」窅娘轉身欲走。
「慢著。來人,將金蓮台抬上來。」趙匡義早前特意命人將金蓮台從金陵運至汴京皇宮中。眾人紛紛為這金蓮台的精美造型而嘆為觀止。有幾名以前見過此蓮花台的南唐官員如今再見一次,只覺仍舊是奪人眼球的美輪美奐。「窅娘,換上舞衣后就開始跳吧。」趙匡義一揮手,立刻就有宮女上來將窅娘帶到后室。
換上舞衣后的窅娘一襲白紗立於金蓮台上,款擺柳腰,婀娜多姿。細心留意之下,不難發現,窅娘腳下並沒有穿鞋。一雙三寸金蓮瘦欲無形,越看越生憐惜,柔若無骨,讓人感覺愈親愈耐撫摸。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渡。立於台上的窅娘,一雙美眸仍舊盯著李煜。無奈,李煜仍舊在與小周后**。似乎壓根就不關心此時發生的這一切,似乎根本就不認識窅娘這麼一個人。
心灰意冷的窅娘動了,白帛裹足,身輕如燕。其舞姿如踏浪,如凌波,如夢似幻,如詩如畫,翩躚搖曳,俯仰之間,美態動人。身著白紗數尺,錦帛裹足纖細。步月歌,臨碧水,以宮廷舊日蹉跎。舞罷三千繁華,盡絕代風華。
一舞之中,窅娘始終背朝趙匡義,面向李煜所座的東南方向。金蓮舞徹,眾人的喝彩聲此起彼伏,綿延不絕。
這時窅娘襝衽拜祝李煜壽辰,大聲地說道:「願重光壽與天齊。」
窅娘,你這又何必呢?李煜的重眸終看向窅娘,哀傷而絕望。
趙匡義怒道:「窅娘,轉過身來。」
窅娘卻置之不理,對著李煜默默念叨道,「重光,這是窅娘最後為你一舞,願今生來世從此不再相見。」
李煜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就在那剎那間,窅娘縱身一躍,跳入了身後那片清麗的荷池中。
趙匡義在皇位上哇哇大叫,而睜開眼后的李煜更是痛苦地捶胸頓足,悔不當初。
一舞傾城,再舞傾國。在場的人皆感嘆這個如曇花的女子,將絕代芳華在剎那間綻放到了極致,成就了其一生的絢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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