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戚妃發難
今春北豐的圍獵在各種鬧劇之下早早落下了帷幕,沈家和戚家的結親卻不是佑安公主這麼簡單一鬧便可以動搖的,早在圍獵之前便已是在布置的婚禮繼續有條不紊的準備,安慶妃和沈賢妃之間亦是沒有因為小輩間的失和表現出任何有失體面的敵意。
今晨一起,皇子府便是出了件大事,跪在主院大廳的劉管家此刻大氣都不敢出,等著主位之上皇子妃神色淡淡翻閱著府里的賬簿,只期望皇子妃看不懂才好。
不肖一盞茶的功夫,皇子妃隨意放下手中賬本,淡淡開口:「劉管家,榮靜公主大婚在即,你覺得本妃送個什麼賀禮過去比較好?」
劉喜聽聞皇子妃的興趣轉了方向,心頭鬆了口氣,剛要如數家珍般報出幾個物件來,忽聽高位傳來皇子妃慵懶的聲音:「本妃覺得那白玉的送子觀音定是太多人送,不如送些新奇的,例如南海進貢來的珠子,或是西域送來的桑蠶錦,劉管家覺得如何?」
劉喜聞言微微一愣,壓下心頭慌張,尋了個理由回話:「啟稟皇子妃,這些禮品雖是好物但均是前日里聖上御賜的,這天家賜下的東西再給公主送回去…似乎不合規矩…」
「沒什麼不合規矩的,皇子府本來拿得出手的東西就不多,聖上賜下的東西不正是說明精貴么,公主殿下不會想太多的,若是這珠子錦布還不夠,不若再加上那對翡翠小馬和鑲金陶碗給公主的婚房添些喜慶,本妃覺得也很不錯。」
主子話說到此,劉喜已是完全明白了皇子妃話中的意思,這哪裡是真要為五公主選賀禮啊,這分明是在暗示他周嬤嬤一行盜出府中寶貝出去變賣的事情已經暴露了!否則,皇子妃殿下又豈會字字那麼具體提的全是庫房裡已經沒有了的東西!
劉喜頓時驚出一身冷汗,俯身叩首:「皇子妃息怒,奴才有罪,皇子妃饒命!」
手中捧起茶碗冷秀顏淡淡勾唇,笑得一如既往的清淡無害:「哦?劉管家犯了什麼罪,難道府里最近丟的東西,劉管家也有份拿?」
劉喜大驚,脫口而出:「不是,不是奴才,是周嬤嬤她們…」話一出口卻是一下頓住,當初他幫著嗜賭成性的周嬤嬤隱瞞盜竊罪便是因為不敢開罪貴妃娘娘,如今,如今豈不是他主動出賣了周嬤嬤成了證人,這該怎麼跟宮裡的娘娘交代?!
可惜皇子妃已是再不給他反悔的機會了:「既然劉管家主動站出來作證,本妃便給劉管家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這件事若是辦好了,也不是不能寬恕你在賬簿上動手腳私吞府里財物的事——」說著,妖嬈鳳眼淡淡掃過劉管家已是灰白的臉,冷秀顏淡淡勾唇,「劉管家,本妃來北豐不久還不是很懂規矩,府里的下人手腳不幹凈的,一般都是怎麼處置的?」
抬頭望向皇子妃那淺笑嫣然的臉,劉喜只覺渾身冰冷,如今橫豎都是一死,是否跟著皇子妃抹去一切,才是唯一的希望?「回,回稟皇子妃,盜竊府中財物的,該杖責后發出府外,知,知情者行連坐之罪…」
哦?輕抿了一口茶,冷秀顏神色淡淡:「杖責么?早先本妃的侍女言語不慎衝撞了周嬤嬤,為了嚴立府規本妃還罰她跪了四個時辰…怎麼,如今這偷盜之罪卻似乎沒有比一言之失要重多少么?」
「這,這…」劉喜已是濕了背脊,「回稟皇子妃,按照北豐律法,盜竊罪坐實者,斷其雙臂也是不為過…」可這是律法不是家規啊…
「很好,」冷秀顏揚聲打斷劉管家的話,「來人宣了周嬤嬤一行過來,劉管家,方才你同本妃說的話,可不要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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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桑宮內,高位之上戚貴妃一襲華服容色清冷,殿下坐著的安慶妃則是一臉溫婉,緩緩道出實情:「臣妾的佑安行事莽撞這一點臣妾心知有罪,不敢求貴妃姐姐寬恕,只是那七皇子妃難免是個心機重的主,否則明知佑安有這番不對的心思為何不勸著點,素心本還歡喜佑安和榮靜兩個丫頭和七皇子妃關係好,能幫著她早日融入大家,不想她卻眼看著兩個小姐妹失和還要去參上一腳,真是始料未及。」
當日圍場私會一事,佑安當著戚雁淮的面不能說,不代表事後不能通過母妃轉達戚貴妃,雖然沒辦法在父皇那裡落罪,惹得貴妃娘娘不高興也是夠那七皇子受的了。想著安素心那張永遠溫柔的臉垂了垂,清婉的樣子更盛。
清冷鳳目淡淡掃過殿下微微蹙眉一臉惆悵的安素心,拐著彎說了那麼多肺腑之言,不就是想推卸責任重新挽回戚安兩家的關係么?戚宛如冷冷一笑,顯然沒有什麼好心情應付安素心演出來的關心:「行了,本宮兒媳做出來的事本宮知道了,慶妃放寬心,佑安年幼難免做出些荒唐事來,既然聖上並無怪罪,慶妃也不必放在心上——本宮有些乏了,慶妃跪安吧。」
盈盈拜別貴妃,安慶妃淺笑著出宮,想到那戚貴妃方才的表情便覺更是好笑。這戚家看似業大卻是外強中乾,兩兄弟間光是自己鬧都不知能鬧成什麼樣子,最好能借著這次機會打個你死我活,讓戚家失了籌碼回過來捧他們安家的皇孫才好!
安慶妃走後,未幾那外桑宮後殿便傳來陶瓷脆地桌椅雜亂的聲響,戚貴妃顯然是震怒至極!她怎麼能不恨,這個她並未放在眼裡的小蹄子居然在背後擺了她一道,還真是反了!
看著主子氣得發瘋的模樣,誰都不敢上前再添一句是非,早先從皇子府傳來的,周嬤嬤春雪幾個被剁了右手扔出府外的消息,生生被一幫嚇破膽了的奴才壓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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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貴妃宣召七皇子妃入宮覲見,本是為了尋一處錯處好好刁難一番這個不知好歹的丫頭,卻是在看到那張她避之若鬼神的臉時,險些沒有端住面上的表情。
堂下,同七皇子妃一同前來的七皇子殿下微微俯身,聲音清朗:「兒臣給母妃請安。」
冷秀顏本沒有料到,自家殿下就是這般出現一下,都能帶給戚貴妃如此大的震動,如今的戚貴妃整個人看著都有些失常,完全沒有當著眾妃嬪時的泰然自若。
望著堂下那清潤風情的眉眼,戚貴妃原本陰冷的表情愈發冰涼,這果然事一對她最厭惡的人,這個早該弄死才好的孽子,他便是娶一個女人回來,都是照著她最不喜的樣子娶回來噁心她的!
淡淡望上高位那含著怨毒的美目,沐隋楓只覺得這個女人除了心腸狠毒這一點之外,實在沒有任何過人之處。想著,便是淡淡開口:「啟稟母后,前日里舅舅得了一塊水種通透的玉想送與母妃作壽禮,卻不知該雕刻成何種樣子才和母妃的喜好,特讓兒臣來探一探母后的心意。」
這般沒頭沒腦明顯是刻意說來的話究竟是何用意?看著殿下那張濃麗女氣卻是淡淡輕笑的容顏,戚宛如突然發覺這個對她的踐踏一直不以為意的兒子,今日的表情語氣均是不同了。
「舅舅?什麼舅舅?」
「當然是…護國大將,戚風揚將軍。」說話間,那清漣眉眼間笑容一瞬泯滅,竟是說出了無盡陰冷的感覺,看著殿下那張倏然冷淡的容顏,戚宛如忽然從心底升起一股寒意來。
「大哥…?為何?你同戚將軍,私下怎會有來往?」嬌美容顏上一瞬露出失控情緒,殿下冷秀顏抬眼看了看絲毫經不起嚇的戚貴妃,心道她當年做得出這般斷送兒子前程的蠢事來,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殿下兩人,一個面無表情一個沉默不語,為何,她竟是從他們的表情中看出了輕視的意味?寧王無子的壓力,七皇子妃在圍場驚艷的表現,她怎麼就早沒料到,戚家那幫老東西會開始蠢蠢欲動另擇心枝?!只是,她怎麼能讓他們的奸計得逞?她運籌帷幄這麼多年得來的東西,她絕對不容許任何人竊取!
怨毒的雙目掃上殿下二人,望上那皇子妃額前一抹鮮艷血紅時,冰冷桃花目中忽然閃過一道精光,呵,這兩個地位卑賤的人,還沒有站穩腳跟便想要越過她和戚家共謀她兒子的帝位?痴人說夢!
今日這懷桑宮一面,見得可真謂是非常有價值,不僅氣了那戚貴妃一把,還害得她心慌,同戚家生了隔閡。
兩人攜手從懷桑宮走出來,都覺得神清氣爽。其實戚家暗捧他這個七皇子就真是要另闢蹊徑了么,顯然不是。便是因為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和早先同戚家之間的恩怨,那幫老精怪又怎會不防他一防?想來無非是借著他的加入打亂如今與端木家爭權的死局,以期先除了瑞王頤王最後再借他做踏腳石送沐隋煜上位吧,只是這算盤打得毫不吃虧盡佔了好處,他又怎會讓他們如願?
如今戚家暗中與他謀划之事已是通到了上位,就看這草木皆兵的貴妃和寧王,能做出怎樣的蠢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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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宮宴,輕歌曼舞推杯送盞慶賀榮靜公主出閣之喜,同時亦是為了緩和沈家和安家兩家貌合神離的關係。可惜兩家的關係早就因著榮靜公主的一紙婚約如臨深淵,如今佑安公主追求戚少將軍的小插曲,也不過是在兩家岌岌可危的關係背後添了一腳,直接打破了那本就端不住了的和睦假象而已。
宮宴吃的煩悶,瑞王又是找了自家殿下出去醒酒,冷秀顏坐了一會兒覺得無聊,少她一個坐在末位的也無礙,想著便是起身帶著宮人逛到了御花園裡。
北豐的景緻不比東離,似乎處處都透著一股蒼涼寒意,實在想不明這樣的皇家內院是如何養出她家風姿卓然的駙馬爺的~想著便是輕笑起來,心裡又是腹誹了一句,她家駙馬哪裡是這肅穆的後宮養大的,分明就是這遼安城的雲街墨巷裡長大的,正經起來透著三分清冷,不正經起來就是個浪蕩登徒子!
心裡又是想了想某人近日不太正經言行,剛剛喝下了些小酒的姑娘有些上頭,舉步便尋著記憶里的御湖方向走去,方才感覺湖面略顯紛亂的風聲自耳邊吹過,便是一眼看見了那湖邊小徑上站著的兩個人。
在看清兩人身份之後,她毫不遲疑加快步子趕了過去。
今夜的宮宴,沐隋煜神色陰冷一直盯著對面沐隋楓那張假模假式雲淡風輕的臉,心頭的怒火澆了烈酒更是燒得暴怒衝天。
今日他帶著王妃去懷桑宮請安,人還沒坐定便被母妃劈頭蓋臉罵了一通,罵他不小心維護和戚家間的關係,罵他做不出一舉奪得帝位的功績,還罵他生不齣兒子?!若不是當年她逼著他娶這麼個冷淡無趣一看就讓人毫無興趣的王妃回來還答應了安家不讓妾侍先有孕,他何苦會連個兒子都沒有?!
看著母妃那潑婦罵街儀態盡失的模樣他就來氣,身邊安且柔那哭哭凄凄弱不禁風的病弱樣子他更加受不了,好一通脾氣忍下來,才得知居然是這個他早已看不入眼的七皇弟給他穿了一次小鞋!
戚家要捧沐隋楓上位?一個娶了叛國公主的斷袖有什麼好捧的?!母妃卻是信誓旦旦列舉了那個七皇子妃如何挑撥三家關係如何責罰她送去的下人等等諸多證據,末了,母妃一個瓷碗擲到他身前,張口怒吼:「若不是背後有戚家那幫老怪物撐腰,一個七皇子妃敢囂張成這般?!你我母子二人再不發威,在宮中失了勢你難道還指望靠著戚家養你不成!」
好一個沐隋楓,好一個沐隋楓娶回來的賤女人,居然敢在他背後謀划這種見不得人的勾當,不要忘了誰是父皇的長子,誰又是戚家現在最大的奪位期望!心中帶著憤恨跟著那沐越霄沐隋楓二人出來到了湖邊,尋著兩人分開的當口,他心中屏著濁氣上前,定是要找那斷袖好好出口氣才成!卻是剛剛對峙上,便看見身後的小徑上,一抹柔黃色的身影朝著這處急步而來。
晃眼看到那個人影,沐隋煜那透著陰鷙的臉上忽然揚起一抹冷笑,一手扣上身前人那無力的臂膀,他揚眉輕笑開來:「七弟這又是要去覲見父皇?七弟近日功夫見長啊,只是,若是父皇可以…為兄,為何不可以?」
此話便是故意說給身後那人聽的,話落那冷著小臉紅唇緊抿的皇子妃已是到了身前,那般的神態表情,不比這被他死死扣住手腕動彈不得的七弟好。
沐隋煜冷冷笑出了聲:「七弟這是什麼表情,難不成…是害羞了?」循著那說話間一瞬輕飄的眼神,沐隋楓倏然回頭一瞬對上身後那雙青黑鳳目,眸中情緒一閃而過,牽起嘴角想笑,卻竟是沒能笑出來。
即便她什麼都是知道的,他還是不想讓她看見自己這般狼狽不堪的模樣啊。
那樣的表情她看一眼便心疼,卻是冷著一張臉不能被那等著看好戲的敵人看到他想看的東西!幾步走到兩人身側,她甚至連兩人糾纏在一起的手都未曾看上一眼,一雙小手倏然勾上沐隋楓垂在身側的另一隻手,她一瞬偏頭,沖著他笑開來:「顏兒可是尋著殿下了,宮宴無聊的緊,不若殿下陪著顏兒先回去吧~」
親熱的稱呼,撒嬌的語氣,對面沐隋煜看著那巧笑嫣然小鳥依人的皇子妃,冷笑的臉龐閃過一絲僵硬,隨即恢復了寒意。方才他說的話做的動作,這丫頭全看見了吧,如今當作沒看見演什麼戲,只要他不鬆手,看她這齣戲該怎麼收場!
纖細溫暖的指尖觸上那略帶冰涼的手心,一瞬撫平了他心裡的彆扭,微微偏頭那張清潤容顏在月光下愈發好看了,他淡淡望著她笑,看著她頭也沒回揚起手來輕輕落在沐隋煜的手腕上,然後隨便一拉便把他扯了下來,毫不費力的樣子。
這!這是什麼怪力!
沐隋煜一瞬心驚感受著手腕處傳來如同骨裂般的痛楚,望向那張淺笑著沒看他的側顏,那秀氣乾淨的小臉微微上揚,竟還帶著幾分女兒家的嬌羞?!
這是什麼情況?!沐隋煜的臉已是痛得發白了,理智和自尊卻不容許他發出聲音來,他絕對不能讓別人發現他居然被一個小丫頭制住了手腳還掙脫不掉!
手指一握又下了點力,冷秀顏很滿意地聽到前方傳來一陣努力壓抑在喉頭的呻吟,鳳目輕轉落在那張由白轉紅痛得猙獰的臉上,她展顏甜甜一笑:「寧王殿下也快些回宴廳的好,別讓寧王妃等急了~」
前後遠遠候著主子的宮人,看到的無非是七皇子殿下同寧王殿下攀談了幾句后帶著尋來的皇子妃離開,只是寧王府的下人有些看不明為何自家殿下事後似乎面有菜色退避了左右獨自去湖心亭坐了良久…嗯,肯定還是醒酒!
這一側,七皇子殿下牽著皇子妃濃情蜜意自小徑走過來,看著兩人相視而笑的背影,眾人只嘆一雙璧人琴瑟和鳴。
笑著,皇子妃問:「駙馬可是要動寧王?」
笑著,七皇子答:「寧王本就要動,只是過了今晚,會讓人想動得更加慘烈一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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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哈哈,白家的公主是怪力蘿莉~今天二更,十分鐘之後!三更在寫,爭取晚上能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