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06 (⊙_⊙)
一圈。
兩圈。
三圈。
四圈。
沈嘉柔找到了附近幾乎所有的藤蔓,把段安又繞了三四層,這才捧著待煮的鳥和鳥蛋,放心的離去。
回到窩棚外,沈嘉柔拆掉了掩蓋的樹枝,弓著腰走進去,於小蔥仍舊靜靜的躺在那裡,沈嘉柔吻了吻她的額頭,嗅了嗅她的呼吸,確定她一沒發燒,二沒發臭,三也沒像段安那樣屍變之後,就放心的坐在她身旁,休息了一會兒,一開始,沈嘉柔是想囤積了今天的食物之後就不打算再出去,只留在窩棚裡頭陪於小蔥。可現下有一隻大鳥待宰,一會兒還是得去海邊洗一下。
於小蔥睡著,沈嘉柔一個人,一邊給大鳥拔毛,一邊又喃喃自語,說:「我今天出門以後,在海邊像個原始人一樣捕魚捕蝦,結果一隻蝦也沒瞧見,只撿了些貝殼。如果你醒過來,說不定你能捉到龍蝦。你快醒過來吧。」
沈嘉柔再離窩棚較遠的一個土坑裡給大鳥放了血,拿夾子給它劃開肚皮,五臟俱全且沒有發黑髮臭,其渾身上下也看不到一點傷痕,連淤血都沒有,活活像是這大鳥其實是被嚇死的而已。
解剖完畢,沈嘉柔要再次去海邊了,臨走前又給於小蔥餵了些水。島上的陽光開始逐漸變得強烈起來,沈嘉柔加快腳步,再次路過段安身邊時,段安好像手指尖又開始流血,沈嘉柔不敢走過去,只掠過他,跑到海邊,開始清洗鳥的內臟,洗著洗著,她就忽然看見有一條船像這邊漂過來。
起初她以為自己又是幻覺了,後來她死命掐了幾下自己胳膊,發覺真是一艘船呢!
「喂!這裡!這裡!我們都在這裡!快過來!」沈嘉柔大喊大叫,蹦蹦跳跳的在岸邊招手,一個巨浪打過來,她被掀翻在地,而那艘船也陡然向岸邊靠了一大步,沈嘉柔後退幾步,等了大約二十來分鐘,那艘船就在岸邊擱淺了。
沈嘉柔這才看清楚,什麼船吶,不過是個船頭,上面的字兒寫得清清楚楚,就是那艘和白牡丹號同時遇難的北國旅遊客船,船頭好好的,船身不見了。
陽光愈顯強烈,遠處的海浪仍舊在翻滾,沈嘉柔爬到船頭,站得高一些,向遠處眺望,除了一片碧藍的大海,就什麼也瞧不見了,也沒有隨著這個船頭飄過來的任何倖存者,沈嘉柔有些失望,她從船頭下來,提著洗乾淨的大鳥,回到家就悶不吭聲的烤肉。
興許是這鳥肉太香了,沈嘉柔烤到一半,於小蔥就微微睜開了眼睛,喊了沈嘉柔一聲,沈嘉柔轉過頭,就瞧見於小蔥正用力要坐起來呢,她連忙放下樹杈上的大鳥,跑回窩棚里,於小蔥立刻抱住沈嘉柔,靠在了她的懷裡。
「你從哪裡找到我的?段安呢?」於小蔥急吼吼的問。
沈嘉柔抱緊於小蔥,「在樹林里,你都被樹埋了,我好不容易把你挖出來,段安你放心,我把他綁在附近了。綁了很多道,緊實的很,他跑不了。」
於小蔥搖搖頭,「綁不住他的。」
「……別管了,就算綁不住他,我看他傷得那麼重,也沒力氣再來害我們了。你不要情緒這麼激動,冷靜點兒。你餓了嗎?渴不渴?」沈嘉柔親了親她的臉頰,於小蔥掙了兩下,右腿受傷了,不能動,她就掙這幾下就開始渾身冒汗,沈嘉柔不忍的說:「不要害怕,有我在。嗯?段安要是醒了,要殺我們兩個,就讓他殺好了。能和你一起死,也是最圓滿的。我不怕。你也不怕。嗯?」
於小蔥伸手過去摸了摸沈嘉柔的臉頰,死命的搖頭道:「我不能讓他殺了我們,我們要回去。」
「所以要吃東西,喝水,補充體力。這是第一天你告訴我的,現在我也告訴你。」沈嘉柔眼圈紅了,但她立刻把憂傷壓下去,「我們都不能哭,缺水的。」
「……」於小蔥千言萬語哽在發乾的喉嚨里,愣是半個字都吐不出,兩人這麼對視著,沈嘉柔拿了點水,嘴對嘴的喂進她的口中,「我們的淡水只有一點點了。你醒了就好,傍晚之後,我要去附近的葉子上接一點。我在烤好吃的,你要吃嗎?」
「……嗯。」於小蔥點點頭,這才平靜下來。沈嘉柔瞧她眼中的倉惶失措散去,就笑著出了窩棚,繼續烤鳥柔,接近中午陽光最烈的時候,沈嘉柔又給窩棚上面覆了一層樹枝樹葉,兩人在陰涼的窩棚里吃起鳥肉。
本以為用海水洗過,這鳥肉肯定味道很怪,誰曉得味道還成,烤得太久,肉有點柴,但仍是鮮香的,沈嘉柔還給於小蔥煮了個鳥蛋,兩人午飯都吃的很快,於小蔥把鳥蛋分了兩半,逼著沈嘉柔吃了那半顆,飯後沈嘉柔累得直接躺倒,於小蔥把沈嘉柔抱在懷中,兩人半夢半醒間就這麼開始聊天。
「等我們回去之後,我們要立刻去要孩子。」沈嘉柔說。
於小蔥點頭,「嗯,立刻。」
「這島上中午和下午都非常熱,人根本不能在外面走,感覺都要被燒著了呢。」沈嘉柔拿葉子上風,她靠在於小蔥懷裡,「段安那裡我給他搭了個小頂棚,他是曬不死,只是他一直在流血。」
「什麼?」
沈嘉柔把他如何七竅流血的樣子描述了一遍,於小蔥心下大駭,他的身體若是真的如此衰弱,又怎麼能有力量再帶她們離開?
「不行。不能讓他死。我要去看他一眼。」於小蔥作勢要起來,沈嘉柔把她按回去,「你算了吧,我去看他。看他醒了沒有,要是醒了,我就給他吃點剩下的鳥肉,你放心,我不會讓他死。」
於小蔥不放心的拽住她的胳膊,「我要和你一起去。」
「不,你得好好休息。我自己可以,我會帶上尖頭木棍,沒事的,他非常虛弱。根本傷害不了我一根毫毛的,放心好咯。我去看一眼他死了沒有?你睡吧,我待會兒就回來。」沈嘉柔低頭,吻了吻於小蔥的唇,「你乖乖的啊,我一會兒就回來。回來的時候,我要看到你已經乖乖睡著了。」
於小蔥虛弱的點點頭,她打了個嗝,沈嘉柔笑著摸了摸她的肚子,「你吃飽了就要乖乖睡覺,在你的體力沒恢復之前,把一切交給我。我能行的。我可以照顧你。就像這麼多年來,你照顧我一樣。相信我。」
沈嘉柔摸了摸她額間的發,反覆的吻了吻她的額頭。
於小蔥的臉紅了,她親了親沈嘉柔的臉頰之後,就側過頭說:「好了好了,你去吧。小心點,我等你回來。」
「嗯。」沈嘉柔走出去,在身上穿了幾層樹葉之後,端著水和肉向段安那頭走過去。
烈陽當頭,沈嘉柔氣喘吁吁的走到段安身旁時,青天白日下,原本應該是麥色皮膚黑色短髮,外加健碩保養得宜的男性軀體,怎麼就這樣被太陽曬兩下,就變成了一個擁有白皙皮膚,亞麻色長發,外加高挑勻稱身材的女性軀體?沈嘉柔看清楚以後連忙後退了好幾步,她嚇得一屁股坐在樹下。
難道段安跑了?可這裡裡外外一共綁了四五層之多的藤蔓根本沒動過?他是怎麼跑了?還抓了一個女人過來綁住了?
過了許久,沈嘉柔仍舊是一頭霧水的想不清楚,她定下心神,勉強讓自己相信是屍變讓段安變成了一個女人這種完全荒謬的說法!她深吸一口氣,兩步跨過去,親自用手抬起不知道是段安還是什麼女人的下巴,這一抬,沈嘉柔更是驚艷的說不出話來,她真是形容不出這女人的容貌有多麼美麗,總之,是她從沒見過的美人,她張了張嘴,感覺這美女是段安披上畫皮之後變成的?要不,怎麼會如此美麗?
他沒有再流血,心臟跳動正常,全身上下大致一檢查也沒有什麼明顯的傷口,沈嘉柔噓了一口氣,「喝點水吧。你到底是誰呢?」
一口水灌下去,段安咳嗽了一聲,沈嘉柔嚇得躲到樹叢裡面,過了一會兒,她才探出頭來,瞄了一眼。
段安醒了,睜著眼睛,就這麼直愣愣的望著她藏身的樹叢,好像一眼就看見她藏在裡頭似的。
「……」沈嘉柔也躲不住了,只得從樹叢里走出來,兩人對視良久,一股接著一股的涼氣就從沈嘉柔的腳底板竄到她的心房,她腿一軟,一屁股坐下來。
「……你過來。」天啊,段安連開口說話的聲音都是女人的聲音?難道段安就是個女人?這不可能啊,這個怪老頭怎麼會是女人?
沈嘉柔搖搖頭,「……過來,幹什麼?」
「我想看看你。我想我可能快要死了。」段安說。
「……你到底是誰?」
「過來。」這不明女子露出了一個迷人的笑容,目光也變得十分柔善,「她抱著你從紅毯上走過來的時候,我氣瘋了。白牡丹號航行到半道上,我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氣,於是我扭曲了時空……想要帶你回到從前,想要讓你看看,以前的你和我。呵!不過我太生氣了,好像弄錯了。還驚醒了那隻大怪獸,我不知道這是哪裡,我被它一爪子打得掉進海里。幸好你沒死。否則我就再也見不到這張臉了。」
這樣的語氣,這樣淡淡的敘述自己毀掉白牡丹號的罪行,臉上一點愧疚都不見,沈嘉柔握緊拳頭,「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是我想你真的看錯人了。我真的不是你要找的那個人?你能不能現在就把我們都送回去,說不定白牡丹號上還有倖存者。」
「姐姐。我等了你一百年,你說過的,一百年後,你會再出現,再回到我身邊,你叫我等的。」這女子立刻淚如泉湧,沈嘉柔一時也愣住了,因著這哭泣是沒有聲音的,向來是,無聲的眼淚最是撼動人心。「我等了你一百年,恨了你一百年。我終於等到你了……我終於可以痛痛快快的報仇了。」
這女子眼中恨意溢出,她抿了抿唇,「一百年,一百年。這一百年來,我無時無刻不想找到你,我在南國等你,等不到你,找不到你,又來北國找你,而我終是找到你了……你卻……」
沈嘉柔默不出聲聽著她說得話,所有的問號在這一刻好像是有了答案,也似乎是沒有答案的,隨著這女子越來越氣若,沈嘉柔的心漸漸沉下去,她連忙走過去,扶住那女子的肩膀,給她再餵了點水,說:「你不要再哭了,好么。我不知道你是誰,你從哪兒來,你又要找誰,但我要對你說,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我根本不認識你。」
「……一百年……整整一百年。」那女子笑了,兩行眼淚仍舊脈脈的流動,她微微靠在沈嘉柔的肩頭,「……我一直在試探你,可你好像只是路邊的普通人一樣……呵。」
「我就是個普通人。不像你,有超人的能力。你還是保存點體力吧,不要再說話了。」
「我可能就要死了。你能解開我嗎?」那女子問。
沈嘉柔想了想,又問:「你得保證你不會傷害我和於小蔥。」
「……好。」那女子眨了眨眼睛,她深吸一口氣,等沈嘉柔幫她解開之後,她便倒在了地上,氣息奄奄的問:「你愛她么?」
「愛。」沈嘉柔肯定的笑道。
話未落音,她就覺得自己忽然浮了起來!「喂,你幹什麼?你要幹什麼?你保證不傷害我和小蔥的!」
「我想我快要死了,所以……我要把你送回去。」那女子咬咬牙,伸出手去,暗暗醞起最後一絲能量,沈嘉柔立刻搖頭道:「不行!小蔥還在那裡!我要和小蔥一起回去!」
「沒時間了……我只有一點點把握,能送你……回家去……再見了……姐姐……」那女子的雙手在顫抖,又一絲鮮血從她的眼睛和指尖流下來,沈嘉柔只覺得自己慢慢浮起來,被不知名的力量,緩緩的向後推,直到穿過樹叢,穿過整個林子,那女子再也望不見了,她就大吼道:「於小蔥!於小蔥!於小蔥!」
可她就像是被困在一個透明的氣泡中,不論她怎麼掙扎,還是懸在半空中,她身後懸起了一個高高的水柱,也就十幾秒的一瞬,她便穿過那道水柱,腦內一陣劇痛閃過……她渾身痙攣的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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