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盡在眼中
今日楊常氏之所以帶著楊燕寧過來,一來自然是打探太後來靈州的目的,二來卻是為了成全楊燕寧的心愿。
雖說清明那日在蒼耳山,雲臻對李安然表現出的特別,令楊家上下都是很失望不滿,但回府之後,楊燕寧很是不甘。李安然不過是一介平民,即便雲臻一時對她動了心思,以她的身份,也做不得護國侯的正妻,就算雲臻願意接她進府,也不過是個妾室罷了,護國侯的正妻,始終還得是門當戶對的女子擔當。
只是刺史府與護國侯府一貫沒太多交往,她空有一番壯志,卻無處著手,更不知該如何才能與雲臻拉近關係。還是楊常氏替女兒出的主意,婚姻之事,素來都是父母之命。原先是護國侯府沒有長輩,不便行此套路,如今既然太後來了,從太后處著手,討得太后喜歡,若能由太后做主許配給雲侯,必然就是水到渠成了。
如此,才有了楊氏母女今日之行。
楊常氏向太后道了半天的安,又暗暗地試探,太后卻只說,是在宮裡待悶了,出來走走親戚,因惦記著侄女兒雲璐,才來的靈州,且得小住一段時間。
楊常氏道:「說來雲大小姐的婚事也是坎坷,老忠靖侯據說至今仍對這樁姻緣有抵觸。」
太后嘆氣道:「他們兩家結了兩代的仇怨,忠靖侯心中有怨言,也是人之常情。不過既然哀家來了,自然不會放手不管。」
楊常氏便笑道:「有太后做主,這一對小兒女自然便沒什麼好擔憂的了。」她頓了頓,又像是順便說起來,「說來雲侯也年過二十了,怎麼竟還未論及婚嫁?」
太后眼神從她臉上一過,順帶瞥了楊燕寧一眼。
楊常氏和楊燕寧便同時覺得。母女倆的心思,都被這一眼給看得透透的了。
「雲臻啊……」太后拖長了聲音,臉上出現一絲笑意。「說來也是國事所累,他三年前入京。一直忙於政務,婚事也一直被耽擱。哀家這次來靈州,也有意替他尋一門好婚姻。」
她側了側身,對楊常氏笑道:「只是哀家常年居於深宮,京中的閨秀們倒是熟知的,卻不知這靈州可有適齡的待嫁閨秀。刺史夫人卻是個『地頭蛇』,正好替哀家參謀參謀。」
楊常氏只覺心頭蓬蓬跳。太后這話似乎別有深意,莫非已經看出她們母女此來的用意,有意成全?
她到底還是謹慎,小心地試探道:「太后說笑了。今年皇上選秀,靈州城中的適齡女子都入了京,便是有落選歸家的,也總要到夏日裡才有結果。如今靈州城中,可少有合適的女孩兒家呢。除了……」
她瞥了一眼自己女兒楊燕寧,欲言又止。
這樣的表現,已經是再明顯不過了。
靈州城中,有點身份的女孩兒都入京去了,剩下能夠配得上護國侯的。可不就是只有她女兒楊燕寧一人。太后若真的有意成全,應該看得出她的意思。
孰料太后卻像是沒看見她的眼神似的,只淡淡道:「所謂高門嫁女,低門娶妻。護國侯的妻子,倒也不一定要出自高門大戶。歷代護國侯夫人,也沒有出身太過顯赫的。小家碧玉,若有賢良淑德之人,也大可婚配。」
楊常氏微微一愕。
楊燕寧也是心中一沉。
太后這是什麼意思?
楊常氏心有不甘,正要再說得明確一些,雲璐卻帶著丫鬟嬤嬤們過來了。
「楊夫人和楊小姐可是稀客,我來遲了,真是失禮。」
雲璐同楊氏母女打完招呼,便坐到了太後身邊,笑道:「太后姑姑方才在說什麼,這樣熱鬧?」
太后笑道:「正說著你哥哥的婚事呢,老大不小的人了,也不著急。眼看著你也說給了趙家,在府里也待不了多長時日了,你一走,家裡連個女主人也沒有,可不像話。」
雲璐笑起來:「姑姑說的對極了,原來是家裡沒有長輩,沒人替哥哥操持,如今有姑姑在,姑姑且趕快尋個合適的女孩子,替哥哥娶進來罷。」
太后便道:「你看這靈州城中,可有好的?」
雲璐有意無意地朝楊燕寧臉上瞥了一眼。
楊燕寧面上沒動靜,袖子底下的縴手卻微微一緊。
雲璐輕笑了一聲:「我覺著好的,未必哥哥也覺著好。姑姑也知道,哥哥的主意大,若不是他自己看中的,誰也做不得主。」
「這是大實話。」太后攤開手,「如此說來,非得先問過你哥哥的意思不可了。」
她們姑侄說話親熱,言語之間毫無隔閡,楊氏母女連話也插不進去。
楊常氏只覺雲璐的話也很有深意,似乎是刻意說給她們母女聽的。
而此時,楊燕寧終於抓住一個空子,趁著太后和雲璐說話的間隙,笑道:「燕寧聽聞,雲大小姐素愛花草,護國侯府的花園修建布置得十分精巧美妙,不知燕寧是否有幸,可以一觀?」
雲璐微笑道:「男的楊小姐有興緻,有何不可。只是我如今的身子,不大方便遊園,卻是不能相陪了。」
楊燕寧道:「日前父親提起,我們府里的花園子也得修繕了,我自告奮勇領了這差事。只是我年輕識淺,怕做得不好。想起貴府的花園子很是受人讚譽,所以才想著借鑒一番,若勞動大小姐陪伴,必要叫大小姐受累,只請大小姐,派個人替我領路便可。」
母女連心,楊常氏一下子就猜到了楊燕寧的心思,故意嗔怪道:「你這妮子,哪有這會兒參觀人家花園子的,也太過冒昧了。」
雲璐笑道:「不妨事。」她回頭道,「紅歌,你替我陪著楊小姐。」
「是。」紅歌應了。
楊燕寧便起身,暫且告退。
屋內人又說了幾句閑話,雲璐便道:「花廳里無聊,我前日得了幾副杭綉,聽說是已經失傳的金針雙面綉,正好楊夫人來了,楊夫人見聞廣博,不如替我鑒定一番。」
楊常氏道:「金針雙面綉是前朝的貢綉,獨門絕技,從不外傳,但據說傳人死於戰亂中,本朝還未曾出現過。大小姐若真得了這雙面綉,我倒是很想開開眼。」
雲璐便道:「那麼姑姑、楊夫人,便一同去我的綉樓坐坐吧。」
「甚好。」太後點頭。
大家便一同起身,往後院綉樓去了。
那綉樓跟花園只一牆之隔,依著地形而建,地基比府中其他房屋都要高一些,上下兩層的小樓,採光極佳,通透亮堂。
雲璐請了楊常氏在一樓,叫丫鬟們取了綉品過來,請楊常氏鑒賞;另一面,卻請太後上了二樓,在窗邊設了座位擺了茶,窗戶洞開。
太后坐了下來,往窗外一看,便笑道:「你這鬼靈精,我就說怎麼無緣無故叫我們到你這綉樓來。」
原來窗外便是花園子,坐在二樓,能夠很清楚地俯瞰整個花園的景色,包括園中的行人,都看的一清二楚。而從花園往樓上看,一來有樹冠遮蔽,二來高低之下,距離也顯得稍遠,並不能發現樓上有人。
雲璐輕聲道:「那楊小姐對哥哥有意,貿然去了花園,必有用心。姑姑既然要替哥哥張羅婚事,便請姑姑看看這楊小姐,可堪匹配。」
太后輕輕拍了拍她已經明顯隆起的肚皮:「大個肚子,還操這麼多心,趕緊下樓去,別叫人家看出你的拙計來。」
雲璐捂嘴一笑,帶著丫鬟自下樓,與楊常氏探討起金針雙面綉來。
留在二樓的太后,則果然往窗外觀望,沒多時,便看到了東北角上沿著石子路緩緩而行的楊燕寧和紅歌。
紅歌正指著花園中的某一處,同楊燕寧說話,楊燕寧也煞有介事地點頭評論。
兩人身後還跟著楊燕寧的小丫頭,百無聊賴地四處張望。
楊燕寧回頭沖那小丫頭說了句什麼,大約是讓她不必跟著自去玩之類的話,小丫頭便露出喜色,沖她福了一福,歡天喜地地跑走了。
只是太后在樓上看的清楚,那小丫頭跑出去一小段路,從紅歌、楊燕寧的角度看不見了,便立刻放慢了腳步,一面走一面四處張望,很有些鬼祟之意。
她笑了一笑,回頭見桌上晾著茶,便端過來喝了一口,溫溫地正好。
等放下茶碗,再往窗外看去,楊燕寧和紅歌仍舊在慢慢地參觀花園,與她們隔著老遠的西邊月亮門裡,卻走進來兩個男子,一般地高度。
太后看得清楚,正是皇帝雲昊和護國侯雲臻。
她便微微一哂,這楊燕寧倒是好運氣,不用自己去尋,正主兒便自己過來了。
楊家的小丫鬟在園中穿梭張望,沒多久也發現了雲臻兩人,她沒露面,只悄悄地退了幾步,然後提起裙擺,一路跑著往楊燕寧的方向迅速移動。
雲臻和雲昊應該是沒發現她,仍舊不疾不徐地往花園中心走,一面走一面交談什麼。
不多時,那楊家小丫鬟便跑回了楊燕寧身邊,在她耳邊悄悄說了句話。
楊燕寧便同紅歌說了什麼,紅歌沖她福了福,便離開了。
這些人的行為,都落在太后的眼裡。
她再起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眼中露出了饒有興味之色。
這楊燕寧,果然是有心的,她倒要看看,這小女子能做出什麼舉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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