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青容
紫雲軒,慕青容站在一間屋子前,聽著從裡面傳出來的*聲冷笑。
「砰」!
屋子的門被慕青容身後的侍女撞開,正對她的,是交纏在一起的一對男女。
刺眼的白光透過門檻照進屋子的時候,床上的男女各自眯了眼,繼而是手足無措的慌張。
「公主。」那女子縮了縮身子,朝男人貼了貼,意圖想受到保護,然而那男人卻同狗一般披上
袍子爬下床跪倒了慕青容身邊。
「公主,我不是故意的,是那個賤婢勾引我!」
慕青容轉了轉手上的扳指,不經意間,玉扳指從指尖滑落順著衣冠不整的男人滾到了榻邊。
那男人似要討好,急忙跪著用膝蓋前行去撿扳指,突然頭頂一痛,有人扯住了他的頭髮。
「嘖嘖,駙馬你如此狼狽,讓本宮怎麼安心呢?」慕青容的手腕稍一用力,房間里就傳出兩陣驚呼,「七顏,把他關去地牢。」
她身後被喚作七顏的侍女一俯身,抓住他一條胳膊用力一拉扯,地上就出現了一條人劃過的痕迹。
「慕青容,我爹是當朝宰相,我是你的駙馬!你敢私押我!」
「駙馬?」慕青容回眸微微含笑,「那是關係,不是官職,你好像,搞錯了。」
這個叫做安世晟的男人,她從沒把他當做過駙馬,這一切,還不是她那個疑心重重的父皇為了綁住她下的命令。莫說慕青容,就是安家,也並不想有這麼一個背著淫|亂暴戾之名的女子進入他安家的大門。
慕青容一點都不稀罕。
淫|亂?暴戾?她連正眼都沒有瞧榻上瑟瑟發抖的女子,直徑踏出了紫雲軒。
大成昌榮公主,傳聞裙下面首三千,卻沒有一人能在她身邊呆過三天,凡是被送到昌榮公主府的男人,最後連屍骨都找不到。
慕青容微微抬起下顎,迎著撲面而來的陽光,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笑容的弧度太淺,以至於,似乎那只是突然間的走神。
遠處有高樓,除了大成宮殿之外最高的樓,三寶齋。
這是一座酒樓,因為高,所以遠遠地能夠看到模糊的昌榮公主府的影子。
臨窗的閣樓里,青衣男子悠然漫步上了高樓,小二撩開閣樓的帘子,裡面坐著一個白衣公子。
白衣公子看到青衣男子,起身點了點頭,待到小二離開,那青衣男子已然落座指著酒壺給自己滿上了一盞。
「祁先生,你真的要去昌榮公主府?」
青衣男子側過臉,遠遠眺望視線中的公主府,似有流雲落在眼底,淡淡抹開一片,通透潔白。
「當然。」聲音很淡,淡如落花寥寥數片,淡若水暈打開幾圈。
「可傳言……」白衣男子擰眉望著祁應,「連屍骨都不存。」
祁應端起酒盞一飲而下,玩弄著手中的酒杯勾起一彎並不明顯的微笑,「你們看到的是荒淫和血腥,而我看到的,是她用荒淫血腥偽裝起來的野心,昌榮公主慕青容,看似離大成的政治中心最遠,事實上,她才是那個能夠掌握住江山運勢的人。屍骨?面首三千,你覺得把公主府掘地三尺,可能埋得下幾千幾萬的屍體?」
「祁先生的意思是?」
祁應伸出手,乾淨深刻的掌心紋路和纖長的手指與檀木桌子對應的那麼強烈,「東西呢?」
白衣男子從懷中拿出一封書信,恭敬遞上,「昌榮公主會收下的。」
祁應接過之後拂袖站起,翩然之姿彷佛於半空中的鳳雛,那般的絕艷之姿忍不住讓人多看上幾眼。
這個男人,不簡單。
「殿下。」七顏剛解決完安世晟,路過公主府大門的時候,便看見了祁應站在門口遞了一封信過來說要見慕青容,「門口有人要見您。」
「見我?」慕青容打開信紙粗略的一瞄,「又是鳳鳴軒送來的人?」
「可您沒有要人。」七顏提醒。
慕青容猛然直起身子。
那些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所謂面首都去了哪裡只有她一個人知道,而那些傳言專門為她物色面首的樓子究竟是幹什麼的也只有她一個人知道,既然之前根本沒有打過招呼,怎麼會突然出現一個身份不明的男人?
難道有什麼事被發現了!
「長得如何?」
七顏垂下頭,突然有點臉紅道,「比以往的所有人,都要好看。」
「帶進來。」
說話間,慕青容坐在殿堂的鎏金寶座上,輕抿了幾口茶,直到七顏帶著祁應走進公主府的大殿。
無須抬頭,她便能看見這個人的樣貌。
祁應負手而立,絲毫不怯地對上慕青容的眼神,交錯的一瞬間,他突然垂下眼眸低下頭,故作恭敬地道一聲,「參見公主。」
慕青容揮了揮手,七顏便識趣地退了下去。
她站起來,一步一步走下去,迤邐的裙擺盛開在台階上,將纖瘦的身子包裹,當世人謠傳她的淫|盪和兇殘的時候,往往忽略了她原本的容顏。
大成慕式皇族的血統極為優良,慕式的皇子皇女,個個都絕代芳華。
身為公主的慕青容,僅在一眼之間,就察覺了這個男子獨立特殊的華貴氣質。
「你要見我?你是鳳鳴軒的人?」她停在祁應面前,抬頭看著這個比她半頭之高的男子,露出近乎溫柔的,卻滿含殺機的笑容。
「紙上說是,那便是了。」
慕青容轉過身可憐的搖頭,「你連自己的身份都說不清楚就來我這裡,當真是沒聽說過什麼可怕的傳言嗎?我可是個,吃人連骨頭都不吐的妖魔。」
「嗯。」祁應點頭,「首先,你要能吃了我。」
慕青容再次回過頭打量這個男人的時候,突然發現這個男人深邃的讓她感覺心悸。
她從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便是他笑得雲淡風輕,卻讓她感覺到內後有寒意一點一點襲來籠罩全身。
這種寒冷讓她覺得危險,讓她袖中的劍驚慌得嗡嗡作響。
直覺告訴她,危險的人,不能留在身邊。
讓危險真正去除的方法只有一個,那就是死。
在她意圖出手的一瞬間,祁應突然動了一下。
一點點的動作,讓慕青容的心突然揪了一下,強大的壓迫感,這人的身份,不簡單!
在緊要關頭出現的身份不明的人,是哪邊派出來的?
「公主,您似乎,還沒有問我的名字。」
「哦?本宮忘了。名字不重要,因為本宮興許壓根不會記得。」慕青容沉下氣靜靜地回答,「你只需要告訴我,你來時路的方向。」
祁應一愣,又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東邊。」
「我喜歡誠實的人。」慕青容突然冷下聲音,僅在剎那,袖中短劍如光影出現直直刺向祁應所在的位置!
祁應的反應極快,他本就對慕青容存了提防之心,身子略微傾后一路退到大殿的牆角。
「砰」!
身體撞擊牆壁的聲音,慕青容的短劍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與此同時,慕青容感覺到一隻手捏住了她的手腕,透過衣物的溫度很暖,力度卻很大,彷佛要將她的手腕捏碎。
目光交錯的瞬間,祁應已經放下了他出於本能自衛的手,任由她的劍抵住自己的脖子。
這是一種自信,自信他有足夠的籌碼抱住自己的命。
一招過手,慕青容就知道這個男人身手不凡,這樣的身手來做她的面首,真是,太過浪費!
「你不怕?」慕青容的笑永遠都是那樣,看似只是淡淡一抹,眼神里卻填充了太多的威脅、殺意、恐嚇和血腥。這種讓人毛骨悚然的眼神,就彷佛被地獄的鬼差勾住了靈魂,掙不脫解不開,只能被拽進忘川河中。
祁應提起手,慕青容不自覺地向後退了退,卻聽到他依舊清淡的聲音,「你不會殺我。」
「我殺人,從不需要理由,也從沒有顧忌。」她手中的短劍劍身一轉,祁應的脖子上被勾勒出一條淡淡的刀痕。
「沒有顧忌,你為什麼要後退?」祁應笑著從袖中拿出一本拓本,「這就是我的籌碼,拓本,要不要看看?」
慕青容沒有接,所有從危險人物手中遞過來的東西,都有可能是致命物品。也許要人命,也許,還有更可怕的。
她的直覺沒有錯。
祁應的鼻尖輕輕地哼出一聲,彷佛早就知道她的心思。
她的眼神再警告他,而他卻毫無顧慮地展開了那張泛黃的紙張,然後平攤在慕青容的面前。
一瞬間,慕青容手中的短劍顫了一顫,然後慢慢地收回。
她從來肆意囂張的臉上出現的是不可思議的震驚和無法相信的恐懼,「你怎麼會有……」
「拓本。」祁應將紙遞給慕青容,「我想一個拓本,足以讓公主你知道自己的處境。」
「真跡呢?」她突然提高了聲音,有烈焰燃燒在她的眼眸之中,這個人是誰?無論他是誰,他必死無疑!
「在安全的地方。」祁應無所謂地一笑,「這個籌碼夠不夠重?我死,你也必死。」
慕青容閉上眼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他做了萬分的準備來見她,告訴她有把柄在手,這個人實在是,太難以估量。
她睜開眼看著拓本上的四個字出了神,「你想幹什麼?」
「做你的面首。」他嘴角勾起的弧度,比慕青容,更加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