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前塵舊事
長寧殿原是先皇的棋社,所以比起其他專門主人的宮殿要偏僻些,內部陳設倒是古意盎然,隨便一個桌凳皆有不凡的工藝,再配上湖水藍的輕紗帳幔,更顯清雅別緻。
東方煜端坐在前殿的一角,守著一方炭火正旺的泥爐,袖口高挽,正熟練地洗了杯盞,然後提壺灌水,頓時一陣清新恣意的茶香蔓延開來,驅走了深夜的寒意。
「她睡了?」
聽到動靜,東方煜咧嘴一笑,回頭招呼了南華傾過來同坐:「本王就知道你會過來,咱們喝口茶,再去地牢審人吧。五年了,還沒好好和你說過貼心話呢!」
步子輕緩地從屏風后繞出來,看著東方煜,南華傾卻立在原地沒動,皺了皺眉:「別耽誤了,快去地牢吧,你的守衛應該已經把人帶來了。」
以為南華傾是不放心莫瑾言一個人在寢殿休息,東方煜擺擺手:「放心吧,寢殿里點了安息香,你那小媳婦兒保准睡得沉沉的,雷都打不醒。來,嘗嘗本王這次去武夷山弄回來的金駿眉。」
「金駿眉甘甜太甚,你喜歡,獨享便可,本侯不用了。」
拒絕了東方煜盛情,南華傾卻渡步上前,來到爐邊,寬袍一撩,便坐在了蒲墊上,順手去了個空杯,自顧斟了一杯溫熱的白水潤喉。
「本王知道甘甜綿軟並非你的心頭好,看那小娘子就知道了。」品著上等的武夷紅茶,東方煜一臉放鬆的姿態:「清洌,卻醇香,還帶一絲難得的微苦滋味,若是以茶喻之,那......又該是怎樣的珍品呢?」
南華傾斜了東方煜一眼:「她是人,不是茶。」
「茶分百味,人也有千面,其實,也差不多。」
東方煜微眯了眯眼。看得出南華傾不喜歡自己多說莫瑾言,轉而道:「本王倒覺得有些奇怪,你不是對亡故的未婚妻念念不忘么,還大張旗鼓迎了她的牌位進宗祠,怎麼短短五年之後就取了續弦呢?哦,對了,據說,沈家對你娶了沈蘊玉牌位一事可不怎麼買賬,弄得人死了連屍身都見不著,只有自行合了個衣冠冢。讓家人緬懷祭拜罷了。」
聽見東方煜提起沈家。話裡有話。暗意無窮,南華傾神色一凜:「這是南家和沈家之間的事兒,煜王殿下不需要操這個閑心。」
「哼!」
東方煜卻不依不饒:「我管你和那老狐狸斗,可如今你們南沈兩家已經鬧到宮裡頭了。本王那個皇兄臉色可不會太好。特別是今夜,那黑衣人顯然是沈貴妃宮裡頭的,而且針對的就是你們夫婦。他輕功極好,一路尾隨,若非本王專程在車馬台那邊等你,見風頭不對,才察覺到那廝鬼祟的行蹤。你說你帶著一個小嬌娘,只知道風花雪月,說不定就著了道了。」
南華傾一直還不知道拂雲和浣古跑哪兒去了。不過從東方煜三言兩語之中,亦能猜出來和那黑衣人有些關聯,。
所以到東方煜「邀功」,他南華傾也沒有戳破,只淡淡道:「本侯雖然卧病在床五年時間。卻還不至於耳聾眼瞎到如此地步。不過也要謝謝師兄你,至少沒有趁火打劫,也來捅本王兩刀。」
「嘖嘖嘖,看你這個人,怎麼說話的!」
東方煜只當南華傾是說笑,扁了扁嘴,又道:「好歹你願意叫本王一聲『師兄』,我還以為,三年的同窗之誼,你小子早忘光了呢。」
「少年記憶最是深刻,怎能相忘。」
南華傾倒是有幾許唏噓感慨,不禁話多了起來:「家父去世的早,母親也不在了,唯一的姐姐嫁入皇宮,無人管教我,便送了我去上書房讀書。上書房裡頭全是皇家子弟,就我一個外戚。雖然姐姐貴為皇后,但私下裡,這些貴族子弟們都看不起我,還視我為眼中釘。那時我年紀又小,不過才十二歲,受了欺負也無處訴說。虧得煜王相護,後面兩年才安穩了許多。」
「誰叫你小子年紀小小,就一副『世上唯我獨尊』的孤傲模樣,偏偏還生的俊美無比,比小姑娘還好看,嘖嘖,不欺負你,欺負誰啊。」
說著,東方煜的眼睛亮了亮:「不過也奇怪,過了五年,你好像變了個人似得,沒那麼囂張了,看來性子上的鋒利處被磨鈍了不少。但本王又總覺得你說話的時候,彷彿都在用鼻子看人,和以前似乎又沒什麼區別。」
「煜王不要關注在下了,還是去審審那黑衣人吧。那人有可能知道莫致遠被害的內情,本侯必須問清楚,爭取早一些給她一個交代。」
說著,南華傾直起身來,結束了兩人的「閑聊」:「煜王應該知道莫致遠是拙荊的父親,也是本侯的岳父。這次他被人殺害,很有可能是沈家所為,更有甚,和沈貴妃脫不了干係。所以等會兒審問的時候,還請煜王讓本侯親自來。」
「你去吧,只要不弄死人,隨便怎麼審。那沈蘊凌如今懷有身孕,卻也不能任她在宮裡頭興風作浪,擾亂社稷。」東方煜終於嚴肅了些,說話間一股煞氣透出雙目,卻是旁人根本難以察覺的。
「煜王不去?」
南華傾有些不解:「皇上那邊,難道您不需要交代?」
「皇兄那邊,怎麼交代是本王的事兒,你不用擔心。」東方煜擺擺手,又恢復了十分和氣的笑容。
「那就多謝煜王殿下了。」
南華傾不疑有他,徑直往這長寧殿的地牢而去,似乎十分熟悉此處的路線。
微眯了眯眼,看到南華傾離開,東方煜才嘆了口氣:「沈蘊凌有喜,皇兄正高興著,若是本王那這些麻煩事兒去找他,豈不是自討苦吃么。」
說著,東方煜揚手捏了一杯斟滿明黃茶湯的白瓷盞,一飲而盡,放下空杯,不覺搖了搖頭,面露無奈之色。
......
且說莫瑾言身心疲累,但畢竟在外面借宿。即便有安息香撫慰心神的奇效,可她還是沒有睡得太沉。
再加上這一夜入宮赴宴的遭遇實在「精彩紛呈」,瑾言腦子裡亂亂的,更無法完全放下,所以不過閉眼休息了一會兒,就醒了。
夜裡風涼,可這寢殿中卻溫暖如春,有四個炭盆並排放在腳邊,另外一對半人高的熏香爐也燃著,散發出沉香暖意。
因是和衣而眠。又蓋了錦被在腹上。此時睡醒。瑾言覺得有些熱,抬手摸了摸額頭,卻發現燙手地嚇人。
趕緊翻身而起,瑾言知道多半是因為自己在外頭逗留了太久。夜風透寒,加上被那黑衣人嚇到,膽氣一虛,外加受涼,恐怕會病的不輕。
皺眉,雖然身子有些發軟,但莫瑾言還是撐著讓自己站起來,然後往大殿而去。
......
卻說南華傾前去地牢審問那黑衣太監,可不過短短片刻他就迴轉而來。跨步走到東方煜的面前,臉色十分難看。
「怎麼這麼快?」
東方煜正眯著眼休息呢,見南華傾已經回來了,只好坐直身子:「可是那廝嘴巴緊?」
「他已經是個死人了,自然嘴巴緊。」
一把坐在東方煜的對面。南華傾一臉難掩慍怒之色:「本侯進去的時,他就已經全身發紫了,顯然是中毒而死。」
「什麼?中毒死了!」
有些不相信,東方煜睜大了眼:「本王的侍衛都是受過訓練的,之前肯定確認過他身上有沒有可以自盡的武器,包括牙齒有沒有含毒,都會仔細查看,他怎麼可能服毒自盡?」
對於毒藥,怎麼用毒,南華傾這五年來也算是頗有心得,沉眉給東方煜解釋道:「有些毒,可以藏在指甲蓋中,一丁點兒便可致命。你的侍衛沒查到,也是正常。」
「也罷,死了就死了,你就別管了,本王會處理好的。」
東方煜擺擺手,看到南華傾怒意不竭,遂勸道:「你放心,就算他服毒自盡,屍首還在本王這裡。他以為他死了,就能幹凈了,根本就是妄想。他穿的袍子,他吃到肚子里的東西,還有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膚,都可以泄露許多訊息。本王會招來一個精於驗屍的仵作仔細就檢查,到時候有任何蛛絲馬跡都會送信到侯府,知會你一聲的。」
「煜王執掌皇宮內衛,想來這件事還難不到您。有勞了!」南華傾沖東方煜頷首點了點頭,算是謝過。
東方煜何曾見過南華傾低頭,挑挑眉:「沒想到你小子還會替別人的事兒上心,真是變了。」
「她的父親因南家而死,我必須上心。」南華傾冷冷一笑:「都被人欺負到門口,難道我還不反擊么?敢動本侯的親家,就是向南家宣戰,若是我置之不理,下一次死的,或許就不會是外姓,而是我南家的人了。」
「你這麼篤定那黑衣人和害死莫致遠的人有關聯?」東方煜覺得今夜的事情或許沒那麼簡單,想從南華傾嘴裡套出來一些消息。
南華傾當然聽得出東方煜打什麼主意,笑了笑:「這是南家的內務,就不拿來麻煩煜王殿下了。好了,本侯去陪拙荊了,王爺您也早點休息吧。」
說完,南華傾起身來,心裡還有些隱隱地擔憂,畢竟莫瑾言先前的經歷實在兇險,她本來身子就有些弱,一人睡在那兒,也不知怎麼樣了。
這樣想著,連南華傾自己都沒發現,他心裡竟對莫瑾言有了一絲挂念和關懷,便直接闊步往大殿後側的寢殿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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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昨晚碼第二更的時候時間緊迫,沒注意,被喜羊羊君發現bug了。
是身高八尺,不是八丈,害羞地趕緊去改了..........
今晚在外面有個活動,多半沒時間碼第二更了。
這樣吧,如果回去的早,我就盡量碼字,十二點前能搞定一章就發出來。大家不要等,明天一起看也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