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親戚上門(上)
詹儀回京的消息令詹家上下歡騰,連素來忙碌的大老爺也來湊熱鬧。
碰巧段興才來回大老爺的話,出門的時候見著繆嬤嬤,笑著和其嘀咕了兩句。繆嬤嬤笑呵呵的應承,段興才一走,她臉色立即肅穆,急急忙忙的來找四姑娘報信兒。
「段管家說了,那兩個莊子是老爺送給姑娘的,一應事物自有人去打理,可等姑娘出嫁后再交接。」
清玉笑了笑,神色未變,算是回應繆嬤嬤。繆嬤嬤也知道現在不是說話的場合,退到一邊站著。
冰玉眼尖的瞧見主僕二人嘀咕什麼,跑過來湊熱鬧。「你們說什麼悄悄話呢?也告訴告訴我。」
清玉抬眼發現范老六家的跟二太太嘀咕什麼,二太太聽后眼睛立即向她這邊瞟,目光有幾分不善。清玉頷首,笑著避開二太太的審視,拉著冰玉道:「你還說我,姐姐快瞧二嬸子和范老六家的。」
冰玉往哪頭看了一眼,笑:「這有什麼的,她們常那樣,二房雜事多,主僕交代事情難免的。」
「就是啊,我也交代繆嬤嬤事情,行不行?」
「行,好了,算我多嘴。」冰玉彎著月牙眼打量繆嬤嬤一下,轉而湊到清玉身邊:「妹妹,想好沒有,大伯父給你的五百兩銀子怎麼花?」
「攢著,以備不時之需。」
冰玉驚訝的看清玉,心裡納悶,她這個妹妹可是位有一兩花二兩的人物,時常需要她接濟的。如今怎麼改性了,不好穿也不好打扮了。說到打扮,冰玉重新打量清玉今天的妝扮,略施粉黛,一襲碧色刻絲梅竹菊紋樣衣裳。若說出彩,跟她以前的艷麗妝扮比較暗淡太多,不過雖是打扮中規中矩的,卻十分的清雅,耐看。
「妹妹,我怎麼覺得你大病一場之後,骨子裡好像有什麼東西變了。」
「說錯了,不是好像變,是真的變了。」清玉坦然的面對冰玉探究的雙眸,誠摯的解釋道:「也算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兒,凡事有新的感悟,這裡也就隨之變了。」清玉伸出修長白皙的食指,指著自己心所在的位置。
冰玉錯愕的看著她,半晌,突然熱淚盈眶的抓住清玉的手,心疼道:「都怪我這個姐姐沒照顧好你,你病著的時候我該去多看看你的,可碰巧我過生日,母親她不允我去,說是犯忌諱。我怕衝撞了妹妹的病,所以才沒去的。」
民間有那麼個說法,風寒病發熱時極具傳染性。冰玉所謂的什麼犯忌諱,無非是怕被過了病氣。
冰玉見清玉沒說話,以為她懷疑自己,握緊她的手要發誓,被清玉及時地阻止了。冰玉這才安心,臉上露出甜甜的笑容。
二人嬉笑的一幕恰好落到了葉娟的眼裡。范老六家的是個極為有眼色的人,見狀誇道:「三姑娘就是心善,對誰都好。您瞧瞧,她跟四姑娘感情好的。」
葉娟讚許的看眼范老六家的,她很喜歡她的用詞,「心善」這詞兒用的極妙。冰玉這孩子就是太純善了,什麼事兒最先想到的都是別人,總把自己排在後面。葉娟一直覺得女兒對清玉好,並不是因為真的合得來,嫡女永遠不可能和庶女一個檔次。冰玉只是太善良了,總愛憐憫清玉罷了。
從老太太屋子出來,范老六家的一路狗腿的跟著二太太回屋。等三姑娘走了,范老六家的才敢問:「太太,您看剛才的事兒怎麼辦。」
葉娟方想起剛才范老六家的跟自己嘀咕的事兒。今天老太太突襲二房,口氣里早就知道老二和媳婦大吵架的事兒。葉娟記得當時她把消息封的很嚴,疑有姦細向老太太告密,便叫范老六家的迅速查。范老六家的打聽到今兒清玉去過老太太的院兒,而且清玉一離開,老太太就興師動眾的跑二房來問罪。
葉娟當時聽范老六家的如此描述,生了疑心,眼睛直接看向清玉。那會子清玉和冰玉聊得正歡,不知道笑什麼,姐妹倆其樂融融。葉娟左右思量了一遭兒,弄不懂清玉告狀會得什麼好處。那丫頭肯耍嘴皮子,多是跟她切身利益相關的,告她二嫂子對她來說毫無利益可言。而且老太太為人最討厭婦人、丫頭們在她跟前碎嘴的,縱是被告的有錯,告狀的也得不到什麼好結果。然今晚老太太對清玉的態度似乎沒什麼變化,和往日一樣。
葉娟思前想後,覺得清玉碎嘴的可能性不大,大概只是巧合。老太太這人城府極深,心裡最能藏事兒,搞不好她忍了幾日才爆發的。不過清玉這邊她也不排除有那個可能性。於是葉娟吩咐范老六家的再查,最好是能仔細打探出老太太和清玉到底都說過什麼。
「還有老二房裡的,給我好好的查,把人揪出來!」葉娟發狠道。
范老六家的一臉興奮的應下,懲處下人什麼的是她的最愛。告狀的賤蹄子最好藏得夠深,否則有她受折磨的時候!
三日後,范老六家的一無所獲,不僅沒有坐實四姑娘告狀的罪證,反而替她洗脫了嫌疑;而那個眼線,范老六家的也沒著落。二爺房裡的人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的,除了幾個可靠的家生子,便就是二奶奶帶來的幾個心腹,都是使了六七年以上的老人,可靠的很。唯一有可能泄露消息的,便是四房那個愛作死的五爺詹福。
「清玉沒問題?」葉娟揚揚眉,這事兒也算是意料之中。「那天她和老太太具體說什麼了」
「也沒說什麼,閑聊幾句吃的,老太太提起三姑娘,四姑娘還把三姑娘好一頓誇呢。然後老太太就突然說累了,打發四姑娘走,怎麼看四姑娘都是不知情的。」
葉娟點點頭,又問眼線的事兒。范老六家的便把她的懷疑說了出來。葉娟也覺得范老六家的分析的在理,老二房裡的人都是她親自選的,不太可能出問題。那問題肯定就出在四房身上,那個老五素來是個嘴欠沒品的賴皮貨,他極有可能亂說了什麼叫老太太察覺異樣。
外間,步搖打發走給老太太傳話的小丫鬟,笑著進屋稟報:「太太,老太太那邊來人催了,姑太太馬上就到,您再不去可就晚了。」
葉娟方想起正事兒,衣裳也來不及換,趕緊叫紅衣和步搖幫她理一理容妝,戴上兩件貴重的首飾略顯莊重一點,便匆忙的趕去老太太院里。老太太攜著王氏等眾人早已經走了出來,葉娟連忙加入隊伍中,剛把氣喘勻的功夫,已見一堆人簇擁著一名貴婦和兩名錦衣少年進院。
老太太見著詹儀頭一眼,當即就痛哭起來,詹儀也毫不遜色,一邊哭一邊抱住了母親。
葉娟連忙跟著眾人一起勸,不大會兒,便說服老太太和詹儀進了屋。
止了哭,詹儀便介紹她兩個兒子。個高些的是大兒子蘇循,長的是明眸皓齒,器宇軒昂;小點的名喚蘇待,相貌更勝他大哥一籌,英俊瀟洒,溫文爾雅。兩個兒子皆是知書懂禮,聰明異常。
老太太瞧著外孫子喜歡得緊,挨個仔細的瞧,問生辰問愛好,個個答得叫人滿意。相較於老大,老太太更喜歡小的,愛笑,會哄人,還懂事兒。
眾人早知道詹儀做姑娘的時候已是氣度不凡,料定她兩個兒子必非一般,今日得見,這二子竟比心中所料更勝一籌,眾人皆不吝誇讚。
清玉和冰玉跟在四位太太的身後湊熱鬧,目前還沒到她們倆說話的時候。清玉看著那蘇待的英俊長相,倒叫她想起一個人來,葉侯府守寡的大太太的養子戴舒,也是個極其貌美的人物。只可惜空長了一副好皮囊,平日里最不學無術,好尋花問柳。所以清玉對這種相貌好的男人並沒有什麼好感。
冰玉倒有些激動,雖然低著頭,但是眼睛總是時不時地抬起瞄向蘇待,折騰了會兒,臉頰漸漸地變成了粉紅色。
老太太開始給蘇氏兄弟二人介紹家裡人,從王氏到孫媳婦、孫女們。詹府的幾位嫂子詹儀是見過的,倒是那些小輩她也要跟著認識。到清玉、冰玉倆姐妹這裡,詹儀特別打量了一下。冰玉穿的高貴典雅,富貴氣派,清玉則穿的規矩些,卻自有韻味兒,清麗脫俗。細細觀察二人的相貌,任憑如何比較,清玉的容顏都比冰玉好看。這也不奇怪,當初她大哥寵妾的消息她遠在澶州都聽說了,能把他大哥那麼硬的石頭弄動心了的,想必是個極為美貌的女子。這點不容懷疑,從清玉的相貌上足以體現的出來。
「各有千秋,不相上下。」詹儀笑著對清玉、冰玉倆姐妹評判道。
老太太樂呵呵的應承,轉而問詹儀這才來有何目的,是否打算久留。
「循兒去年不是中了解元么,這剛過完年,朝廷就派人知會他可入國子監讀書。我思來想去這機會難得,便決定搬回京,反正澶州那邊也了無牽挂了。」詹儀說道無牽挂的時候,眸子里閃過一絲悲傷,許是又想起去世的丈夫。
老太太心疼,含著淚道:「好孩子,這些年委屈你了。就在這住下,住一輩子!」
詹儀笑:「母親您又來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哪能一直賴在這呢。當出大婚的時候正好趕上夫君外放做官,分家后也就沒在京置辦府邸,我們等宅子置辦好了便搬走。左右不會再離京了,母親想見,呼之即來。」
「也罷。」老太太稀罕的握著小女兒的手不肯放,樂呵了一陣兒,突然想起她婆家來:「通知你大哥大嫂了?」
「說了,她還叫我回去住呢,好一頓推拒,明兒個免不得還要去看看她,只怕到時候又要聽她提那個娘家小侄子了。」
靖遠侯府大太太的內侄子?葉娟突然瞪圓眼,心顫了顫,驚訝的問詹儀:「可是那個傳說中被惡鬼附身的世子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