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動手
賀雲卿瞪視著忽然出現的人:「你是什麼意思?」
明澤撇了撇嘴,紅瞳中滿是不耐:「尊主命我送你出去,其他的你就不要多問了。」
賀雲卿卻似沒有看到他眼眸中的嘲諷之色,反而問道:「明輝呢?」
「尊主自是有尊主的事情,你如今雖然身在魔族,卻始終是個人修,我魔族的事情你還是少插手的好。」明澤道,「今日無論你願不願意走,尊主已經下了命令,我卻是不得不把你送走。」
說罷,也不待賀雲卿反應,明澤運起法術,將賀雲卿提到一頭黑雕上,他自己則雙手扶著雕羽,不疾不徐地飛在空中。
「說實話,你第一個成功走出魔族的人修。」飛在半空,明澤忽然開口。
賀雲卿問道:「那又如何,來去都不是我的意志。」
明澤大笑,露出潔白的牙齒:「所以,你就不必走了!」
黑雕忽然仿若瘋了一般劇烈地震著翅膀,將賀雲卿狠狠甩開,賀雲卿閃避不及,竟生生撞到一根大石柱上,而未等他反應,下一刻,明澤的大掌竟虎嘯而至,掌風帶著元嬰期強者的氣息,賀雲卿連忙拔劍抵擋,卻終是慢了一著,胸口生生受了明澤一掌。
賀雲卿唇邊帶血:「你這是為何?」
明澤撫掌一笑:「我魔族並不是人修想來就來,想走就能走的地方。縱然尊主命我將你送走,你死在外面,和我又有什麼關係?」
賀雲卿拾起劍,撐著胸口,緩緩站起身來:「告訴我,明輝究竟怎麼了?」
明澤道:「尊主很好,你不如先憂心你自己,今日你是別想活著回去了。尊主本該帶領魔族復興,豈能一直糾結於兒女情長?為了尊主考慮,你也必須死。」
賀雲卿神色逐漸凝重起來。他握著劍,劍尖對準明澤,劍光如虹,劍意也被釋放到了極致。狂風劍訣本就提倡快速,劍氣催動之下,周圍景色都好似模糊了一般,天地之間,只剩下這個人,這把劍。
明澤呼喝一聲,一團火球便自他手中出現,火球中蘊著極強的靈力波動。交手之下,火球不知何時竟破開賀雲卿的劍氣,向著賀雲卿正面撲來。
明澤道:「賀雲卿,我倒是小看了你。你天賦雖然不錯,但元嬰期和金丹期之間境界的差距卻是你根本無法想象的,受死吧!」
明澤全身釋放出獨屬於元嬰期修士的威壓,賀雲卿的劍意在金丹期修士中雖是無敵,對抗起元嬰期修士來,卻極為吃力。
玄水變!
「轟隆」一聲,二人所在的石山竟是炸開一道細縫。賀雲卿與明澤均是後退一步,但兩人的狀態完全不同,明澤面色如常,而賀雲卿嘴角溢出血珠,面色也有些蒼白。
身為元嬰修士,竟被一個金丹修士逼到此處,明澤心中也有些懊惱。他盯著賀雲卿看了一會兒,眼中迸射出冷光。
下一秒,疾風驟雨般的攻擊便向著賀雲卿直衝而去。賀雲卿臉上、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而明澤卻在此時停止了攻擊,眼神玩味,似乎在蓄積著最後的攻擊。
賀雲卿瞳孔一縮。
自儲物戒中取出黑珠,飽滿的靈氣自黑珠里溢出來,滋潤著賀雲卿的身體。頃刻,他身上的創傷便恢復的差不多了,臉上也稍微恢復了一些血色。
而此時,明澤已經展開了他的最後一擊。
賀雲卿也將全身力量集中起來,全力對抗明澤的攻擊。
「轟——」
賀雲卿整個身子撞到石柱上,吐出一大口鮮血,很快就人事不省了。
而明澤,則盯著自己的雙手,露出驚疑不定的神色:「怎麼會……尊主怎麼會把精血給他?」明輝的實力實在是太過深不可測,明澤身為元嬰修士,和明輝比起來,根本算不上什麼。就如明輝所言,他的精血融入賀雲卿體內,賀雲卿的血也曾助他逃脫禁錮,他們二人的生命早已相連著了。明澤無法殺死明輝,他自然也無法殺死賀雲卿。
日光刺眼,隔了許久,賀雲卿放從昏迷中逐漸醒轉。
他明明記得他被明澤最後一擊擊中,那時候就好像要死了一般。怎麼會,他現在居然還活著?
賀雲卿想要站起身來,卻發現身子就好像被卡車碾過,每根骨頭都斷了一般,頭疼欲裂,肺腑內火辣辣的疼,身上大大小小無數傷痕交錯,腿骨也裂開了,他整個人幾乎看不出本來的面貌。他單手撐著地面,緩緩地站起身來。
滿目潔白。
白色的雪山,白色的雪松……一看,便是獨屬於北域的景色。
這麼說,他確實是離開魔族了,還是活著離開的。
賀雲卿試著運轉體內的靈氣,卻發現受傷過重,他體內的靈氣幾乎紊亂了。花了四天左右的時間才讓靈氣暢通,但是骨骼肺腑每一處都沒有什麼好轉,靈氣到達時,身體中的每一個竅穴都要經歷一股極為難忍的疼痛才能讓其通過,待到靈氣能如同往日一般通暢時,已經過了七七四十九天。
但是賀雲卿仍未恢復到原先的實力。
他目前仍停留在金丹前期的境界,體內仍有一些暗傷需要時間慢慢恢復。
但是與明澤的一戰,他也並非全無好處。與高階修士交戰時,他們對靈力的使用手段,以及對戰時的經驗,都是目前的賀雲卿所不具備的。很多時候,修士的實力也是在對戰中不斷累加的,可以說,與明澤一戰,足以抵得上賀雲卿與普通金丹修士戰上十場。
一連兩個月,賀雲卿都待在北域內的一處山崖下修鍊。他沒有回東域,暫時也沒有回去的打算。這兩個月正是這一年的最後兩個月,一轉眼,又是開春。
賀雲卿緩緩睜開眼,目中精芒綻放。
暗自潛修了這麼久,身上的傷終於徹底消失,他的實力甚至有向金丹後期攀升的趨勢。
玄水變的修鍊也更為全面精進,如果說初入金丹的賀雲卿能夠將玄水變的力量發揮五成,與明澤一戰發揮了七成,那麼現在,他輕輕鬆鬆就可以發揮出玄水變九成的力量。
狂風劍訣也如同風雲訣一樣被修鍊到極致,賀雲卿全力揮出的一劍甚至能劈開河流,在山崖上留下深深的劍痕。
與明澤的一戰,他發揮了自己全部的實力,甚至透支了自己的力量。但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他的劍意比之先前又提升了一層,不僅在金丹期中是無敵的存在,便是對上了元嬰期修士,縱使敵不過,卻能輕易脫身,絕不可能像這次一樣狼狽。
這日,賀雲卿又來到了那日進入魔族的峽谷。
實力恢復后,賀雲卿也曾來過幾次峽谷,甚至不怕死地跳下去過一兩回。可是他落地時,踩著的是硬邦邦的石頭,往上看一片黑黝黝的,藍天白雲什麼都沒有。
他始終有些放不下明輝的。
縱然知曉這人的實力已是這天地間近乎無敵的存在,而自己的力量太過渺小,壓根沒法幫助到他。
驀然,賀雲卿耳朵一動。
他屏住呼吸,一閃身躲入了一邊的雪松林中。
「咔咔咔咔咔……」天地間竟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小隊古怪的人。那幾人均是黑布蒙面,黑袍裹著全身,走路時發出一陣古怪的聲音,但賀雲卿分明注意到,那陣怪聲並非從這幾人口中發出,也非腳底與地面的摩擦發出,反而好似從腹腔里發出似的。
賀雲卿看不清這幾人的實力,卻只覺得只要視線朝那幾人挪一挪,他便有股說不清的難受感覺,就好像渾身爬過蟲子一樣。
那一隊人在峽谷邊上站定。為首的黑袍人腹腔中又發出了更為古怪瑣碎的聲音,就好像賀雲卿前世見過的裝神弄鬼的神棍神婆一樣。
怪聲響了片刻。
讓賀雲卿詫異無比的事情發生了。
他居然發現,隨著那怪聲漸響,峽谷內竟然出現了一個透明的膜子,待那膜子完全顯示出來后,膜面中心竟是出現了一個方方正正的洞。黑炮人先進去,餘下的幾人隨後也跟了上去。賀雲卿躲在雪松後面,咬了咬牙,趁著那洞沒合上,也趕緊鑽了進去。
果然,這就是進入魔族的通道。
落地后,賀雲卿眼前便不再是黑黝黝的石頭,而是一片迷濛的天空。
離開時,那籠罩在魔族上空的黑潮已經漸漸轉淡了,但是直到此刻,頭頂的天空仍沒有恢復往日的澄澈。
「啪——」
賀雲卿猛然警覺,揮劍便沖那隱藏在陰影中的人砍過去。果然是那穿著黑袍的怪人,賀雲卿與他交手第一下,發現這怪人的真實實力不過金丹期左右,比賀雲卿那日交手的連城還要弱上不少。那怪人卻也不慌,反倒口中念念有詞,古怪的聲音刺得人耳膜發疼,腦袋都有些暈眩。
賀雲卿當機立斷,將避毒珠塞入口中。
果然,那股刺人的感覺消失了。
一劍將那人黑袍挑開,賀雲卿的眼睛卻在此刻睜得大大的。
他絕對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長得這麼噁心的人。
準確地說,根本不是人。腰部以下,均是一截一截的爛肉混著白骨,惡臭熏人。腰部以上,脖頸內密密地鑲著黑泥,臉孔上趴著綠色赤色的古怪大蟲,每一條均有正常人的大拇指粗,大蟲自頭蓋骨鑽到脖頸,豆大的眼盯著賀雲卿,時而發出古怪無比的聲音。
這絕對不是人!
幾條蟲子似乎預感到有危險,擠成團狀沖著賀雲卿直撲過來。
賀雲卿揮劍一劈,一劍將那幾條蟲子砍成兩截。噁心的黏液一滴一滴粘到地面上,那蟲子蟲身蠕動兩下,竟在下一秒合上,又恢復了原先的生機。觸鬚輕輕擺動著,豆眼鎖定著賀雲卿手中的劍,賀雲卿注意到,幾條蟲子蟲眼中竟露出了紅色的光芒,看起來邪惡無比。
賀雲卿又砍了幾次,然而不管幾次,那幾條蟲子總能恢復到原先的模樣。
它們噴洒的液體帶著毒,賀雲卿雖然含著解毒丹,不受蟲子毒液的影響,但是次數多了,劍身都有些泛黑,且那些黏液濕噠噠的看起來噁心的要死,賀雲卿根本沒法忍。
賀雲卿默默思量。
剛才那一小隊人雖然不多,但是若都如同他此刻見到的「人」一樣,每一個身上都攜帶著四五條根本打不死的蟲子,且這蟲子的毒液破壞力都是這般驚人,那麼魔族所要面對的,將是非常可怕的存在。
何況賀雲卿並不知曉,這所謂的小隊是第一支,還是最後一支。
思考間,他與幾條蟲子之間卻又是展開了一場惡鬥。想了想,賀雲卿便收起了劍,運起玄水變的法訣向那蟲子攻過去。蟲子在地上扭了幾下,很快又恢復了正常。大大的綠色腦袋甚至在地上狠狠晃了兩下,做出一副賣萌的模樣,可在賀雲卿眼中,這幾條蟲子都讓他無比噁心。
既然這黑袍人根本沒有戰鬥力,這些蟲子卻強悍無比,那為何不幹脆只將蟲子放進來,反而一群人偷偷摸摸地潛進來呢?
賀雲卿下意識地覺得,這黑袍人和蟲子之間肯定存在一種外人並不了解的聯繫。
賀雲卿將視線對準了那個從攻擊以來便不曾行動過的黑袍人。缺少了藏在頭蓋骨內的幾條蟲子,那黑袍人分明就是一具骨架而已。
看了一眼蟲子,又看了一眼粘附在骨架上的爛肉。
莫非,這人變成這樣,是因為渾身的肉都被蟲子啃光了……賀雲卿被這個想法弄得有些想嘔吐,但他還是強抑住胃部的不適,越加細緻地觀察起那具骨架來。
蟲子似乎感應到賀雲卿的想法,飛身一躍重新回到骨架上,豆眼狠狠瞪著賀雲卿,怪聲陣陣。
孰不知,這幾條蟲子的動作只是讓賀雲卿更加堅定了自己的判斷。
他微眯著雙眼,甚至將靈力運到雙眼周圍。蟲子的干擾動作越來越強烈,賀雲卿卻並不在意,猛然間,他的眼睛一動。
在頭蓋骨和脖頸的交界處,就是那裡!
一塊與白骨色澤不一樣的白色石頭被鑲在那中央,若不細緻觀察,根本注意不到。
賀雲卿眯起眼睛,視線冰冷。
揮起劍,賀雲卿對著那白色石頭狠狠砍下。
「哐當」一聲,那白色的骨架倏然倒地,白色石頭散落在地,化成黑色的碎塊,就在這時,幾條蟲子飛竄著逃到四周。
賀雲卿劍勢不減。
一條!兩條!三條!四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