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我把剛才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給蘇曼彙報了,又把當年跟啞啞那些事也挑重點說了一遍(重點是指沒有莫小可的部分)。吃一塹長一智,我都吃了那麼多塹了再不長智還得了!你看我現在還在跟蘇曼計較林雪的事對吧,那就絕對不能授人以柄,要知道莫小可也曾是蘇曼心頭的一根刺,誰叫我當年眼瞎對著人家蘇大小姐喊了莫小可的名字呢。
這邊我還自作聰明呢,那邊人精早已聽出我話里不盡不實的地方,直接一針見血地戳我了:「你後來去的次數越來越少,恐怕不是因為學業的緣故吧,嗯?」
「……」我頓時有種被抓包的尷尬,咳了一聲,「你還喝咖啡么?」
「別妄想轉移話題。」蘇曼淺淺地笑著,那表情分明在說:就你那點心眼還想糊弄我?
「哦……」我只好拉長了聲音又縮了回去。
「容我猜猜。」蘇曼漂亮的手指(忽視那塊討厭的紗布)在瓷滑的咖啡杯邊緣輕輕撫弄著,「是因為莫小可吧?你對那女孩子同情若此,恐怕除了她之外,也沒人能阻止你去看望了。」
「……」你說我白費心機圖了個什麼?
「思歸,我總在想,為什麼你對戀人的無條件包容在我身上就體現不出來呢?」我這一不吭氣,蘇曼反倒來勁了,「莫小可這麼任性的要求你都可以答應,可回想起來,你以前卻總是為了朋友的事情和我置氣呢。」
想爭辯卻有點辯解無力,仔細想想,那時候為了簡妍的事,還真是沒少給蘇曼添堵。我遲疑著道:「莫小可就是個任性的孩子,跟她都沒道理講的,如果不理她,她會煩到我抓狂。可你不一樣,你那麼聰明成熟,人也厲害,再加上你做什麼都是自己計劃好從來不和我商量的,有時候心裡就會抗拒接受,會覺得……」
「會覺得被我壓著了,是吧。」蘇曼非常善解人意地說出了我一直組織不出語言的想法,她瞭然地笑笑。「你會這樣想也很正常。」
我一怔,「不是那個意思。我知道你早已習慣什麼事情都自己做主了,我沒有計較,只是偶爾希望自己也能成為你的依靠。」
「你還太小了。」蘇曼笑了笑。「不過,能意識到這個問題是好事,說明你還沒有失去自我。」
腦中一懵,不禁又想起上次蘇曼說的「愛我,讓你失去自我了嗎」這句話了。自從我們複合以來,蘇曼不止一次說過她覺得我對她的愛里夾雜著太多的衝動,接近殉道士的那種熱愛,反而與最開始時單純愛她的初心有了出入。對此我理解為失而復得症候群,從來也不曾深想。可她現在這句話又是什麼意思呢?是說我還會去思考是不是被她壓著了,而不是盲目地附和她,這說明我的愛漸漸開始趨於理性了?
可,不應該啊,我仍是那樣熱烈地愛著她,我並不覺得我對她的愛變少了啊。
只是說我小倒是不爭的事實,而這言外之意也不外就是「你還太小,不能依靠」了。我心底惻然,仔細想了想,那還真不能怪蘇曼。當年認識她的時候我才剛大學畢業22歲,滿腦子不切實際的真善美,對別人豪情萬丈,在她面前就各種小肚雞腸。至今都記得她罵我那句「弱者思維」,當時那怒其不爭的眼神,歷歷在目啊。這樣子的我……她倒想跟我商量呢,話還沒出口我已經認定她是錯的了。
我被自己以前干過的破事兒給打擊地差點滑下地去,好容易才撿起來剩下的自尊,抖著嗓子道:「我,我知道我以前很幼稚,可是我是真的很想成長起來,我也在努力了,努力去變成值得你依靠的人。」
「有待觀察吧。」
蘇曼給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聽得我心裡百爪撓心得癢了起來。正要再說點什麼,她卻微微一笑,清透的眸光在我臉上只是一轉。「你給我戴了好大一頂高帽子啊,什麼成熟厲害的,無非就是想堵我的嘴,以免日後干涉你去看望紀予雅吧?」
雖然我說那話的時候真沒想到這茬,可被她這麼一提醒登時醒悟,這茬還真得想一下。「那,你介意我去看她嗎?」
「介意啊。」蘇曼特實誠地回答,「我又不是做慈善的,別人暗戀我的女朋友,難道我還要額手相慶?」
「什麼暗戀啊,啞啞對我只是依賴吧,畢竟在她最難過的那段時間是我陪她的。何況,她才十七歲。」沒想到蘇曼會這麼直接地說介意,我登時為難了。
「再看吧。」蘇曼似乎並不想在這個問題上過多地糾纏下去,「so……你打算怎麼做?」
「我答應明天去看她了。」我老實地說,「對不起,事前沒和你商量,只是當時的情況太突然,我實在不忍心。」
蘇曼沉默了。我一驚:「你不開心了?」
「你在做決定的時候,有想過我會不開心嗎?」蘇曼問。
怔住,我搖搖頭。「當時沒想那麼多。」
「那好,這次就算了。」蘇曼招手喊來侍應生結賬,然後站起身。「走吧,我回公司,你也該去上班了。」
我迷迷糊糊地跟著她走了出去,看她若無其事地拿出車鑰匙摁了一下,手指已經扶上了車門把手。
忍不住便拉住了她的手。「我送你回去吧,你的手能開車嗎?」
「能。」蘇曼只簡單地回了一個字便開了車門,彎身進去。
「蘇曼。」不知為何我心裡忽然有些淡淡的不安,「你剛才說『這次就算了』是什麼意思?你不高興了嗎?我,我只是還有很多事要給紀予臻交代,因為啞啞是緘默症患者,紀予臻想知道我和她以前的事就只有問我。」
「思歸,我什麼都沒說。」蘇曼仰臉看我,淡淡一笑。
「可你情緒不對,我看出來了。」我咬著嘴唇,手指固執地抓著車門不松,生怕她下一秒就甩上車門走了。
「看出來了,又如何?」蘇曼是打定主意不肯痛快說話了,句句話看似平靜卻都隱隱帶著莫名的玄機。
「看出來了就要解決。」我仔細地研判著她臉上的表情,希望能從哪怕一絲絲的細微變化里看出她心底所想,蘇曼,你到底怎麼了?
她的手指握住了我抓著車門的手,輕輕拉了下去。「思歸,我沒有對你生氣,我只是,忽然有些煩躁。」
「煩躁?」
「你真的變了。」在我內心已然糾結地翻江倒海時,蘇曼語氣驀地一松,嘴角輕勾,她淺淺地笑了。可笑容卻極是淡薄,彷彿只是一瞬,尚未來得及入眼便已化作了浮塵消散在空氣中。「以前的你恐怕心裡再多疑問也只會自己躲起來胡思亂想。現在……你這麼執著,到底是因為關心我是否不開心,還是,只是想證實你心底的判斷?」
「當然是因為關心你!」我被她說得急了,基本是喊出的聲來。「蘇曼,我很笨的,你如果心裡有什麼話就和我直接說出來,不要這樣打啞謎好嗎?我答應了去看紀予雅,你不開心是嗎?可我想不出你不開心的理由,你是懷疑我和她有什麼,還是,和莫小可一樣——」
「任性幼稚?」我還沒說完,蘇曼便截了我的話。
「我不是那個意思!蘇曼……我知道私自答應是我不對,可我只是對她心存歉疚。如果你真的不喜歡我去見她,我會考慮的。」
「只是考慮?」
「蘇曼……」她咄咄逼人的態度令我遲疑退卻了,蘇曼,你這是怎麼了?你平時不是這樣的啊,為什麼忽然拿出這樣尖銳的態度對我,我……我只是去看一個生著病的小女孩,我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啊。
「別說了,思歸,我現在只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蘇曼擺擺手制止了我再繼續說下去,關上車門,很快便發動車子轟然而去。
我在原地獃獃站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我被扔下了。當然,我知道我有車,知道我可以自己回去上班,可是那種□□裸地被扔下的感覺仍是狂潮般席捲而上,令我整個人都委頓了下來。
蘇曼,你到底怎麼了……
滿腹的心事卻是找不到一個能傾訴的人。渺颯和仲夏,或者都是我的好朋友,可這兩位在情感問題上還真當不了什麼知心姐妹,一個只會吐槽裹亂,一個又總是好心辦壞事。
心情低落,正抱著水杯在飲水機前心不在焉地接著水,忽然一隻手在我肩上拍了拍。「思歸。」
我嚇一跳,忙仰臉望去。「華姐?」秦霜華怎麼忽然來了?當然,人家是大老闆,願意什麼時候來原也不必事先知會過我們。
彷彿是看出我眼底的疑問,秦霜華直接笑道:「我來逮人。」
我被她的直白逗樂了,頓時忘記了要尊師重道這件事。「師傅她大概又鎖上門在裡面睡覺咯,要叫醒她可得費點力。」
「我自有辦法。」秦霜華微微一笑,「那我過去了。明天見,思歸。」
「明天見?」我不解地重複了一遍,明天不是周末嗎?
秦霜華一怔,「怎麼,vanessa沒告訴你?」
「告訴我什麼?」
「spa,正好周末,一起去放鬆下。」秦霜華笑道。「明天見了,小鬼。」
作者有話要說:因為今天被自家女王給罵了,心情十分委頓,所以更新晚了。請大家若無其事地原諒我吧。
ps謝謝飛魚、魷魚(怎麼這麼多魚)、1234567以及醬油君的砸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