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林初童對於蘇公子的敬仰之情，最早可以追溯到她念高中那會兒，第一次拜讀蘇公子的處女作她就成了他的鐵杆腦殘粉。

對於他十年來創作的三十本小說，她如數家珍，每一個人物、每一個情節都銘記腦海。

從十六歲到二十六歲，她是一步一步看著他成神的。

蘇公子之所以稱之為業界神話，是基於這十年來他個人創造出的巨大經濟效益，從一出道便橫掃文學界各大獎項，之後的每一部小說都被不斷改編成遊戲、動漫、影視劇等紅極一時的人氣作品，他的年度版權收入長年穩居各作家財富榜榜首。

人氣頂尖網路寫手、作家富豪榜首富、入選福布斯中國名人榜等殊榮對他來說並不是最大的肯定，他努力不懈的動力，是數以億計的忠實讀者群。

一個作家想要賺大錢，那麼他的作品就會變得商業化，但蘇公子卻跳出了這個怪圈。他幾乎是隔一段時間就會涉及一種的新的寫作題材，並且每部新作都非常出彩，從沒有讓他的書迷失望過，作為他的書迷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因為他們家的作者但凡有新作連載，便每日一萬不斷更，也因此培養了一大批忠實鐵杆粉，且數目不斷擴大，自然也包括林初童這種元老粉。

他出的每一本書她都買了，書櫃里塞的滿噹噹。

可惜除了博大的核心高層，根本沒人知道蘇公子的真正面目是什麼，年齡，國籍，甚至性別，蘇公子是一個極其神秘的存在。

所以她才會和男神共住一個屋檐下一整月，愣是沒發現這珠玉蒙塵的真大神。

如今，知道真相的她眼淚掉下來。

就在林初童想要仰天長嘯之際，閣樓上傳來一聲尖叫：「陳躍！你非得這樣不可嗎？！你一個博大的老闆，博大的大神，你跳槽去別的公司？你覺得這樣像話嗎！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做會對公司造成多大的損失？虧的不是你自己的錢嗎！」

「嗯？說到這點，有件事我想問一下，」陳先生的聲調還是那麼平緩，「我寫了這麼多本書，我的稿費呢？買了這麼多的遊戲版權，動漫電影電視劇，我的版權費呢？公司投資那麼項目賺了那麼多個億，我的分紅哪去了？」

蘇怡安靜下來，不做聲。

「看在多年老朋友的份上不算利息好了，退股！零頭也送你，總共八十八億，還我。」陳先生平靜地說。

林初童兩管鼻血哧溜溜地流，聽聞蘇公子十分有錢，但不知道原來是這麼壕的。

蘇怡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光了，「我沒錢。」

美女連耍無賴都這麼惹人憐愛呢，林初童佩服自己，居然被女神無賴的姿態萌到了。

「比爾蓋茨還有幾百億美元的身家呢，你讓他拿幾百億人民幣出來試試？你的個人資產大部分是你所持有的公司股票和投資，出讓轉為現金，資產會嚴重縮水，所以給你八十八億根本不現實！」

「那你準備還我多少？」

「你作為大股東擅自撤股，我可以煽動股東大會阻止你這種不負責任的行為，作為博大的簽約作家，合約未到期就停止寫作，並試圖跳槽去別的公司，我可以派律師團……」

「多少？」

「八億。」

林初童撲通一聲給跪了，女神你可真會砍價，就留個零頭給人家。

但美女就是美女，陳先生一擲億金只為博紅顏一笑，「好。」

閣樓上沉默了好一陣子，蘇怡和陳躍誰也沒說話。

好半天，才聽到蘇怡啞著嗓子說：「對不起，你會變成今天這樣，這一切全都是我的錯。阿躍，你留下來，讓我彌補，你一直陪在我身邊好不好？」

「然後每天看你和我哥膩膩歪歪？」

「你可以一直陪在我身邊的呀，像朋友，親人，像……我們一直以來的樣子，這樣不好么？」

「不好。」

蘇怡嘆了口氣：「陳躍，說實話吧，哪個女人受得了你這樣的男人？成天醉心於寫作，日夜不分，晝伏夜出，說的好聽點，是藝術工作者，說得不好聽的，就是個超級宅男，生活白痴。你寫作的本事再怎麼巔峰造極有什麼用？現實中的你，沒有社交能力，沒有業餘生活，只是一個枯燥乏味，毫無情趣……」

陳躍冷冷地打斷她，「所以我決定嘗試另一種生活，請你放手。」

「陳躍，你這是把責任怪到我頭上來了？你自己人生失敗不要推卸到別人身上好嗎？」

林初童簡直無力吐槽了，他這樣的人生還叫失敗，那我這樣的人還怎麼活？

「走。」陳躍下了逐客令。

蘇怡也覺得自己說重了些，她自然知道這些年利用過陳躍對自己的這份感情，她是喜歡過陳躍，但陳躍作為一個男朋友實在是太令人失望了，她灰心過，也嘗試過，努力過，但他始終成不了她心目中mrright。明知道不會給他一個結果，卻不斷向他索取，接受他的付出。於公，她覺得這對於兩個人來說是雙贏，於私，她沒考慮過人生大事所以不覺得這麼拖著有什麼不妥，只是沒想到，那個人會出現……

蘇怡終於走了，臨走還不忘下一劑猛葯踹他心窩子：「當初你借用我的筆名一炮而紅，你問我開不開心，我那時說我很開心，其實是騙你的。你一點都不懂女孩子的心思，實話告訴你吧，其實當時我覺得很屈辱，時至今日我還是一樣那麼覺得，蘇公子這三個字，對我來說一直是一個諷刺。」

把一切聽得清清楚楚的林初童恨不得立刻去天涯八一卦：八一八蘇公子和蘇怡那段不為人知的虐戀情深……

但是蘇怡離開之後閣樓上異常的安靜令林初童十分不安，他不會是氣得腦梗心塞，氣掛了吧？

林初童躡手躡腳爬上閣樓，發現陳躍正背對著她，坐在書桌前，一動不動。

他是不是在哭？

這麼尷尬她還是原路返回好了，告辭，不送。

陳躍突然回頭，「你還沒走？」

林初童實在是太佩服他了，女朋友沒了，八十億沒了，公司沒了，他居然還是一副雲淡風輕面癱臉。

她只得僵在半空不上不下：「呃，是的，我、我還沒……」

話音未落，又像觸了電似的一個激靈，蹭蹭蹭爬上閣樓，直接給大神跪了：「小弟有眼無珠，冒犯了大神，真是失敬失敬，大神在上，受小弟一拜！」

陳先生表情還是很僵，「我沒有覺得你哪裡失敬過。某非你一直在腹誹？」

簡直不打自招不能更蠢，林初童摸摸腦袋，「嘿嘿，其實我不止一次，覺得你是蛇精病呢……」

沒想到陳先生卻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傻比。」

大神就可以侮辱人了么！？

大神有什麼了不起么！

好吧，大神幹什麼都帥，連罵人都帥，況且他說的本來就是事實。林初童臭臉：「我現在覺得，我確實挺傻的。」然後醍醐灌頂一般，虔誠的伸出右爪求握手：「大神，其實我是你的忠實讀者。」

陳躍看著她顫巍巍伸過來的小手，勉為其難伸手夾住那幾根手指，晃了一晃，林初童已經幸福的快要暴斃了，然後雙眼冒心：「能不能在限量版書上籤個名啥的？對啦！還有合個影什麼的……」

「漏。」

林初童難掩失望之情：「你出道十年從來沒有給任何人簽過名呢，我想做第一個拿到蘇公子親筆簽名的讀者。」

「你剛才耳朵豎那麼長難道沒聽見？不要在我面前提那三個字。」陳躍高冷地說。

林初童嘆氣。

「你和蘇怡真鬧掰了？筆名不要了？那我們這些讀者怎麼辦，怎麼一點也不顧我們讀者的感受！」

陳躍皺眉「嘖」了一聲。

林初童只得撅嘴表示內心的極度不爽。

時間靜止了兩秒陳躍突然說：「今天不想碼字，我要出門。」

「你不碼字我晚上看什麼？」林初童代表萬千讀者催更，她最近一直在追他的新作。

「我有存稿。」陳躍起身，下樓去衣帽間換衣服。

片刻后施施然踱出來，白色t恤，藍色牛仔褲，腳上一雙灰色紐拜倫，瘦瘦高高的跟大學生似的。

發現林初童還站在那裡，陳躍持續高冷：「你現在已經不是我的助理了，該幹嗎幹嗎去。」

林初童這才回過神來，撲過去抱住男神的細大腿：「大神大神讓我做你的助理吧！燒飯煮菜洗衣服校稿子，做什麼都行，還不要錢！」

「不用了，我寫完這本就封筆。」

「什麼！！」

不行啊，文筆這麼好你封筆，是不是太對不起上帝賞給你的腦袋瓜子啦！暴殄天物遭雷劈啊！

林初童咽了咽口水：「封筆什麼的是不是太意氣用事啦，不要這麼早就下定論嘛，其實你走出去看看，這個世界還是很美好的，不如……先休息休息放鬆心情再說？」

陳躍沒有說話。

林初童趕緊把他帶出了別墅。

這是宅男邁出宅子的第一步，也是全宇宙人類前進的一大步！

然而第一步邁出去問題就迎面而來：「你想讓我走下山？」

林初童看了看她的二八自行車，「呃，要不你坐在後面？你屁股上沒什麼肉，可能坐起來有點硬，山路顛簸，你的屁股可能會硌的很痛……」

「你會開車嗎？」陳躍拿出了車鑰匙。

靠！有車你不早說！

林初童拿著車鑰匙走進車庫，一輛雪白的法拉利加利福利亞閃瞎了她的眼！

她戰戰兢兢地把車開出來，慢吞吞載陳躍下了山。

為了向陳躍這個失戀又失業的失意男人，展現這真實的世界，最美好的一面，林初童特意把他帶到了人潮洶湧的市中心繁華地段，讓他體會一下人與人之間接踵而至的親密，以及美食美女治癒人心的巨大魅力。

結果剛把車停在路邊，就聽見一個男孩子在推銷清潔海綿，他一邊擦著後視鏡一邊嗓音柔弱的對隔壁車的司機師傅推銷了很久：「大哥，我們這款產品真的很好的，不信您看看，擦完後視鏡下雨天還能防水……」說完還小心翼翼的在後視鏡上哈了一口氣，司機師傅一直不耐煩的攆他，「滾滾滾，我都快忙死了哪有時間聽你講這個……」說完一踩油門把男孩子甩得老遠，失落的推銷界小菜鳥留給世界一個凄涼的背影。

坐在車裡看完這一幕的林初童心頭酸澀不已，陳躍倒是嗯了一聲，「真實的世界。」

林初童驟然醒悟，忙道：「這個不算這個不算，我這就帶你去看美好的世界。」

然而兩人下車徒步走上步行街，果然是人潮湧動，川流不息，天空這麼藍，空氣這麼新鮮，美女穿得這麼少，這個世界多麼的美好！

「上次跟你怎麼說的，再在這裡擺攤子我就不客氣了，你耳朵聾了沒聽見啊！」

遠遠地，一個氣勢洶洶的保安對百貨公司門口擺攤的佝背老頭子惡狠狠說道。

老頭子衣衫襤褸，擔子里挑著自家種的小芒果，他一邊抬起擔子一邊向保安道歉：「這就走這就走……」

「來不及了，已經晚了！」保安一腳踢過去，兩個擔子全被他踢翻了，小芒果四處飛散，滾了一地。

路人只小聲議論，並無人上前阻止或替老頭子說話，老頭子可憐巴巴的把芒果從地上撿起來放進擔子里，保安踩爛了幾個芒果，也轉身回店裡去了。

林初童趕到旁邊人群都散了，她幫忙撿了幾個芒果，陳躍也幫忙撿了幾個，看著老頭子落魄離去的背影，他嘆了口氣：「美好的一面？」

林初童腦門都快冒汗了，「我帶你去吃好吃的，美食拯救全宇宙！」

真是撞邪了，平常她上街怎麼沒遇見這些事兒，今天全給他遇上了？

開車七拐八拐來到海邊，找了個海鮮樓吃海鮮。

這頓飯倒是吃的人搖頭晃腦大呼過癮，只是買單的時候，林初童傻眼了。

她就是隨便吃吃，居然吃掉三千塊！？

偷偷瞧了大神一眼，還好，土豪氣勢很足，他這麼有錢，應該不會讓她破費的，呵呵。

服務員：請問哪位買單？

林初童：「……」

大神：「我沒錢。」

什麼？你住別墅、開豪車、你是大神，你沒錢？

林初童一臉痴獃的用上午剛領的工資，把單買了，直到上了車她還在暈乎。

「你怎麼會沒錢呢？你只是沒有現金而已吧？」她才不相信他的鬼話。

「我的錢，都借給蘇怡了。」

「你不是還有八億嗎！」

「她需要時間籌措。」

「你沒有信用卡嗎，銀行卡，現金之類的……」

「花光了。」

「……」她捂心口：「你、你、你都買什麼了？」

「在淘寶上淘了一個別墅一輛車，剩下的一萬全給你了，沒有了。」

「淘寶也能買房買車？你就不怕被人騙！」

「房子還可以，就是這車……」

林初童嚇得油門一松：「這車怎麼啦？」

「手續不全，不能上牌。」

「那你還叫我開出來！你不怕被警察抓啊！」

林初童這才想起來這車確實沒牌照，她以為是新車，有臨牌的才大搖大擺開上街，原來就壓根就是輛走私的進口黑車！

林初童一秒變藤原拓海，一道閃電似的把法拉利開上了山，放車庫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