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蘇醒

生命之泉慢慢被包裹在其中的奧古斯都吸收著，在只剩下薄薄一層的時候，黑色的小劍上忽然泛起一抹銀色的流光，光芒在生命力的滋養下漸漸轉濃，甚至出現了模糊的人形輪廓。

修林和凡妮莎都目不轉睛地盯著那抹忽隱忽現的人影，修林甚至能感覺自己的手掌在不斷顫抖。他已經等待了一千年，如果這次嘗試失敗的話，他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勇氣繼續為了復活摯友而努力下去。

或者，在讓那些背叛者付出應有的代價后，和奧古斯都一起沉入永恆的睡眠。

萬幸，那抹人影最終漸漸變得凝實起來。

森林之中一片靜謐，黑暗中隱隱可以聽見風聲，修林屏著呼吸，看著摯友熟悉的身影由模糊到清晰，最終懸浮在黑色的小劍上，靜靜沉睡。

一千年來時時刻刻在心底肆虐不休的疼痛在這一刻終於漸漸平息，他幾乎要潸然淚下。

修林走上前，抱起奧古斯都，將臉貼在他的發間，緊緊相依。

就連凡妮莎也不忍打擾此時此刻重逢的兩人。

她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他們相擁，良久……良久……

良久……

凡妮莎終於忍無可忍：「奈哲爾你這個混蛋！還要趁這個機會吃奧古斯都多久豆腐？快把他喚醒！」

修林回頭看見精靈女王已經把手放在了魔杖上，他權衡了一下，終於還是放棄了惹怒這位女中豪傑的打算，遺憾地從奧古斯都身上抬起頭。

他放出自己的精神力，絲絲縷縷纏繞上摯友的魂體，帶領他的意識從長久的沉眠中醒來。

「奧古斯都」，修林在摯友耳邊輕語，溫柔繾綣：「你已經睡得太久，該醒來了……」

「——否則小心我非禮你哦！」說完，這混不吝的傢伙壞心眼地咬了咬神之子的耳垂。

金色長發的神之子在凡妮莎女王想要殺人的眼光里睜開了他清澈如同天空的蔚藍雙眸。

他望著懷抱自己的黑髮少年，愣了一下，然後臉上緩緩綻放一個久別重逢的微笑：「好久不見，奈哲爾。」

凡妮莎磨牙，果然，奧古斯都這個偏心眼兒的傢伙每次都只會先看到奈哲爾。她氣哼哼地轉過身去，無視掉神之子臉上安撫的笑容。

——不過到底沒像千年前一樣每逢這種溫情時刻就出言和奈哲爾掐得你死我活。

黑髮少年此刻眼中早已除了奧古斯都再無他人，他睜大眼睛注視著神之子，忽然緊緊將他摟進自己的懷裡，然後把頭埋在他的頸間，近乎貪婪地感受他身周的魔法氣息。

那些無法言說的，多年來時時刻刻折磨著他靈魂的愧疚、痛苦和黑暗終於在這熟悉的氣息里漸漸平息，也許仍留有傷疤，但終將癒合。

他感覺到自己心臟的一部分重新活了過來。

——這一刻，修林終於明白，被複活的不僅僅是神之子奧古斯都，也是千年前那個無法無天自傲自負的自己。

於是，這一向自詡是天上地下第一條好漢，從來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傢伙鼻子一酸，埋在奧古斯都頸間偷偷地流了兩滴淚。

「奈哲爾？」奧古斯都感覺到滑落在皮膚上滾燙的液體，想要從他的懷抱中站起身，身體卻被牢牢鎖住。

修林抱緊奧古斯都，極快地伸手抹掉臉上的淚水。

——對於一個把悶騷貫徹到了骨子裡的傢伙來說，這種不光彩的東西是絕對要毀屍滅跡的。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我呸，這什麼東西，咸死龍大爺我了！」

黑龍安德烈從睡夢中醒來，下意識地沖著前方就是一口，他本來是想像往常一樣咬住修林手腕的，誰知此刻情況不對，這一口正好咬在了修林的鼻尖上。

修林：「卧槽，怎麼忘了這個賤貨！」

被人在心裡腹謗的賤龍絲毫沒注意到周圍情況，只顧一門心思發揮他嘴賤的天賦：「我去，眼淚！奈哲爾你這個慫貨不會背著老子像娘們一樣哭吧！」

「像個娘們一樣？！」凡妮莎陰森森的聲音穿透黑暗傳來。不知不覺嘴炮範圍開大了的賤龍這才反應過來：「天怎麼黑了？老子好像做夢夢見了女暴龍！」

「女暴龍？！」凡妮莎勾起一個毫無溫度的笑容，伸手拽住安德烈的尾巴尖，一把把它從修林鼻子上拽了下來。

被安德烈撞破了尷尬一幕的修林樂得在一旁看這條賤龍的好戲，絲毫不加阻攔。

只見凡妮莎掐住安德烈的尾巴，拎著這條泥鰍大小的黑龍開始上下左右拚命甩，甩完了再繞圈，繞圈完了使勁往地上拍。

安德烈開始還嘴硬：「男女授受不親凡妮莎，我去，你手往哪兒摸！」被甩了幾下以後就開始求饒：「快、快、快住手，我暈了！」等到被拎著尾巴尖繞圈的時候，他已經暈得說不出話來，只能眼巴巴地望著一旁的奧古斯都，希望神之子能夠救他出魔爪。最後，這隻嘴賤的黑龍被拍成了一隻攤在地上的龍肉甩餅，進氣少出氣多地暫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修林表示，喜聞樂見。多年不見凡妮莎的暴力程度又有所增加。

而直到這時候，在一旁圍觀的奧古斯都才反應過來，他伸手捧起地上攤成一團的黑色小泥鰍，疑惑道：「安德烈？」在看到安德烈有氣無力地點了下頭后才微帶不贊同地對凡妮莎說：「不要總欺負安德烈。」又對一旁幸災樂禍的修林道：「你也是。」

安德烈沉冤得雪，終於一翻白眼徹底暈了過去，失去意識前，他悲憤地想：「奧古斯都，你的反應還敢再慢一些嗎？」

修林不動聲色地從奧古斯都手中接過被凡妮莎繞暈的黑龍，團吧團吧扔進了口袋。他伸手拉住神之子：「既然該做的事已經做完了，我們向凡妮莎辭行吧。」

凡妮莎咬牙，奈哲爾這個卸磨殺驢的討厭傢伙。

不過她在面對奧古斯都的時候，還是帶上了一臉微笑：「我讓那萊斯特送你們回去。」

被女王殿下點到名字的那萊斯特雖然還未從剛才自己所看到的不可置信的一幕中醒過身來，但依舊很快地站了出來。

「你不和我們一起去嗎？」奧古斯都疑惑地問。

凡妮莎的神情又一瞬的恍惚，隨即被優雅的微笑掩過：「不了，奧古斯都，我已經是精靈族的女王了，我有自己的責任要承擔。」

「我已經不再年輕，會有更多比我更優秀、更勇敢的精靈站出來，同你們並肩作戰。」

她拍了拍曾經奧古斯都的肩膀，頓了頓，又嫌棄地拍了拍修林的，然後對這兩個昔日同伴笑著說：「但請記住，無論如何，我永遠站在你們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