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 掀波瀾
(在車上碼了這章,這裡是英俊的存稿箱君!!!祝大家端午節快樂、步步高升喔喔)
慈咸宮裡今天熱鬧無比,處處結綵、五步內還有舞著香扇的宮娥,十步內還有守著冰盆的內侍。正殿院前更有皇室專用的戲班正敲鑼打鼓地唱著戲,時不時地報上一陣喝采,讚歎、打賞和謝賀聲此起彼落,奢華與繁鬧令絡繹不絕的客人們均勢打從心底露出了討好的笑,紛紛湊上前去圍著太後娘娘身邊的人群──即便可能根本看不到太後娘娘的本人,但只要能聽道那晏晏的笑聲,也總覺得沾了她老人家的喜氣。
太後娘娘穿著玫瑰子二色金刻絲及膝窄袖褙子,金黃兩色流蘇垂絛宮裙,頭戴朝陽五鳳捱珠釵,耳戴景泰藍鑲黑瑪瑙耳環,膝上放著元佩華所俸上的大紅底綉著壽星翁牽梅花鹿圖樣的荷包,坐在由周伯良前些日子特地尋來的寶藍色雲龍捧壽坐褥的禪椅上──紅光滿面,喜氣洋洋的模樣,可是一點都叫人看不出有前陣子那天天需要有人立在床前服侍的孱弱模樣。
往常最是愛打扮的曲貴妃,在被太後娘娘給連續馴了一個月之後,整個人看上去雖然顏色依舊奪目,可那神色倒是沒有了以前那般精氣十足,反而有些疲累──只穿著荔枝紅纏枝葡萄紋飾長身褙子,下穿白色挑線裙子,耳戴一對赤金嵌紅寶石石榴花耳墜,頭戴碧玉棱花雙和長簪。行規蹈矩,沒了往常的長袖善舞,而是很安靜地立在太後娘娘的身後,恭恭敬敬地服飾著太後娘娘的用度。
反觀淑妃,綉茜草紅紫玉蘭玉蘭色紗緞宮裝,水影紅密織筋線合歡花長裙。頭帶點翠鑲珠蝴蝶花簪,耳墜明月鐺,胸前是赤金西番花文金項圈。妝容精緻、眼角帶春,未語先笑。穿梭在慈咸宮裡集結的命婦之間,與太後娘娘身邊的曲貴妃成為相當明顯的對比。
在坐的又哪個不是人精?看著兩人如此反差的舉動,就是飛快地腦補起兩人的情況、在想著之前太後娘娘生病時對兩人的安排、以及那兩個新抬上來的嬪妃,紛紛是猜著曲貴妃即將地位不保、升了勢的反而是一直以來都被壓著打的淑妃──連忙是各個都擁上前去同淑妃氣氛融洽地應答著,就是希望從前的冷落可以藉此炒炒熱起來,熟絡熟絡──畢竟周廉策的年紀是目前未婚皇子之中最大的,自周廉謙大婚後。宮中已經開始要幫三皇子選皇子正妃了!
淑妃娘家的背景自然比不得曲貴妃,可是架不住她娘家勢力是在軍中,比起衛王與雍王兩人,還是硬氣不少。一時之間。許多家裡有女兒的夫人們,都是使出了渾身解數,戴著端莊的笑意,眼神咕碌碌地轉著,一個比一個的笑容殷切。就是希望能給淑妃留點兒好印象!
「瞧瞧,看著那些傻瓜似地相對笑著,看得我都要吐了!」司徒庸的妻子黃氏拉著大媳婦元佩華的手,低聲地數落道,「淑妃那一家子算什麼『著姓』?不過是小門小戶出來的。更還是當年太後娘娘和曲貴妃鬥法所留下的渣滓──才是過上了一個月的好日子而已,人的尾巴竟然就是翹上了天去的!果然是沒個見識,白白地讓人看了笑話!竟然還有人以為她真的攀成了鳳凰,上趕著想嫁女兒了……」
元佩華摸了摸已經凸出的小腹,滿臉溫婉地摟著司徒黃氏的手,笑著說道,「娘您何必對著那些眼皮子淺的人見識呢?太後娘娘坐在那裡看著,說不準就是想藉此瞧瞧有哪幾家人就是那牆頭草,還有誰才是真正得用的──咱們只要不偏不倚地走著咱們的路,以後還不愁沒有好日子?」
「喲──!」沒想到司徒婆媳正想要裝聾作啞地坐在旁邊喝茶,她們身邊的一個婦人已經是笑著一面看向曲貴妃、一面對太後娘娘笑道,「咱們今天的百靈鳥怎麼換了人了?貴妃娘娘莫不是瞧不起咱們一群鄉野鄙婦,一句話都不肯說了?」
司徒黃氏皺起了眉頭,側了側身擋住了元佩華,有些不悅地低聲說道,
「這個程夫人──!那壺不開提那壺,存心在這開始的時候給大伙兒找不自在!」
元佩華不解地看著那程陳氏,拉了拉自家婆婆的衣袖,悄聲問道,
「工部尚書不是曲家的人么?怎麼程夫人反而對曲貴妃敵意甚深的樣子?」
司徒黃氏諱言莫深地看了程夫人一眼,頗為戚戚焉地說道,
「雖然是同個陣營的……但是曲閣老前陣子硬是塞了兩個曲家旁枝的女兒給尚書大人做了侍妾,前天有個還傳出了喜訊……妳說,程夫人心情能好么?」
任誰也不能忍受夫妻兩個相濡以沫了二十幾年,結果忽地一陣斗轉星移,自己顏色黃老后、丈夫身邊多出了兩個上司送的絕色女人──從此舉案齊眉沒了,反而還有了其他人即將給自己的丈夫誕下兒女……這對少年夫妻的程夫人來說,實在受傷極大。
就算曉得這不過是曲家鞏固自己勢力的手段,也明白這件事情恐怕跟曲貴妃也沒有多大的關係。可是程夫人陳氏還是相當氣憤難平,心裡那個絞痛的──連帶著看到曲貴妃也是滿肚子的火,想到既然不能銃著曲閣老發火,那麼對曲貴妃發發牢騷總是可以了吧?
太後娘娘抬眼看了程夫人消瘦而略顯尖刻的臉色看了過去,手搭著扶手,有些不在意地說道,
「哦?這陣子碧蓮這孩子在慈咸宮裡都是乖巧又聽話的,百靈百俐,卻不聒噪……哀家反而覺得淑妃一直都是個愛湊熱鬧的,怎麼程夫人與哀家的理解有了出入了呢?」
元佩華倏地一愣,對於太後娘娘竟然會幫曲貴妃說話的這件事情,感到相當的不解!
而太後娘娘的神來之筆,也讓所有的命婦都是一瞬地出現了沉默──反而是讓本來還笑得花枝亂顫的淑妃忽地突兀了起來,在偌大的宮殿里,就成了那個突兀而吵雜的聲音來源。
她看著太後娘娘背後的曲貴妃,一雙描得上挑的眼角一瞬地如刀劍般伶俐,讓一旁偷偷瞄著她的幾個夫人們都嚇得倒抽了一口氣。
「咱們就是想著這六六大順的日子,本該就是好好地熱鬧熱鬧,讓大家都能沾沾太後娘娘的喜氣的……」可淑妃畢竟還是在後宮浸淫了許久,只消片刻,就是立刻反應了過來,掩著故做委曲道,「怎麼想到就是這麼一個想炒炒氣氛的事兒,反而顯得妾身過分聒噪了呢?太後娘娘您可不能老偏心,妾身難得豁了臉面地綵衣娛親,也給您說程這般了!」
元佩華坐在司徒黃氏的身邊,恰好是佔據了一個最有利的位置,正小心翼翼地來回看著慈咸宮正殿里所有人的舉動──
太後娘娘有些沉默地捧著手裡的鬥彩蓮花瓷碗,一面啜著曲貴妃給沏的老君眉茶,一付注意力不在的模樣。
而話題中人的曲貴妃則是依舊默默地垂首站在太後娘娘的身後,彷佛就同慈咸宮裡的女官沒什麼兩樣,該做什麼、就做什麼。
一頭,因為沒人接話,淑妃的笑容已經是快捱不住了。她左右看了看,發現在場的幾個武官夫人根本與自己的哥哥不熟,而在場的文官命婦們也同周廉策和她不可能交好;太後娘娘與曲貴妃也不肯接她的話,這讓她就像是個唱獨腳戲的,尷尬地站在那裡,簡直是要羞得遁了地縫兒裡頭去了!
「娘娘的心是好的,比起咱們這些經驗和眼皮子淺的,可都不曉得該怎麼討長輩們的歡心呢!」周廉謙的王妃黃氏,這會兒正坐著太後娘娘的下手,挺著比元佩華還要大的肚子,溫婉地打了圓場道。
有人給了梯子,即便身分不大合適,淑妃還是摀著臉,順驢坡地趕緊下了來,笑著說道,
「噯──!您這肚裡正揣著孩子呢!不用和咱們一般見識──只消坐在那裡,就可以一個抵咱們好幾個了!」
「瞎說──!」太後娘娘啐了淑妃一口,又對著滿臉羞澀的黃氏說道,「都是哀家的孩子!妳們都在哀家跟前,看著誰哀家都開心!哪裡還分什麼有的沒得?端是心思太活泛兒了!爺們在前頭拼著呢,咱們在後頭怎麼還能這般攀比?哪時還會是個盡頭啊──!」
「太後娘娘說得是!」司徒黃氏搶先地笑著接了話,「只要家裡頭後繼有人,這孩子們都還小著,咱們好好的教,以後的日子可還長著呢!」又是攜了元佩華的手,對太後娘娘說道,「就像妾身的這個媳婦兒,現在在家裡可是寶貝金子、她相公的眼珠子──但人安安靜靜地,就知道要從胎里教著孩子,讓我這個做婆婆的,旁的也不用擔心有妖魔鬼怪上門,怎麼都是省心的不行,就等著幾個月以後能抱上大胖的孫子了!」
這話一出,在場的不少人臉色頓變。
一時之間,整個殿上的氣氛,再度變得迥異而緊張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