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番外四
「九月十四日,亞洲巨星羅定正式殺青新電影《機械人II》。據悉這部電影將衝擊今年國內春節檔,影迷們紛紛表示萬分期待。《機械人I》前年創下國內電影票房……」
吳方圓關掉廣播,降下車窗透了下氣,對羅定道:「到會場還有一個來小時,你先睡一下吧,到了我再叫你。」
「谷總在那邊了?」羅定打了個哈欠,《機械人》是好萊塢大製作,導演卡門·克洛維是老熟人了。電影講述的是一個機械人在地球的故事,背景當然還在崇尚個人英雄主義的美國。前年的第一部作品創下了國內和海外的雙重票房紀錄,羅定也靠著那一部電影第四次蟬聯了菲林電影獎和兩次摘得歐洲電影節的最大桂冠。第二部拍攝了有將近一年之久,同時也被外界媒體一直加以注目,這不戲份一殺青,他才下了回國的飛機,國內的媒體們就都知道了。
「在的。」吳方圓簡略地回答了一句,替他調平座椅,拉上窗戶的擋光簾,打了兩圈方向盤看向外頭偌大的旋轉盤。
從車內鏡中,他下意識地注意著羅定的動靜。
從青澀變得成熟,從俊秀變得穩重,歲月沒有帶走這個男人的美好,反倒更多的將只有年齡才能駕馭的寶物施加到了他的身上。三十歲不到的年紀,在國內和海外都紅的發紫,從多少年前開始,就一直循序漸進步伐穩健地在朝著巔峰攀登。
每當他踏上一個自己以為永遠不能再找到突破的巔峰時,對方總能用實際行動刷新他的世界觀。
依舊是小臉,細膩的皮膚,羅定的臉上找不出皺紋。除了拍戲外他日常的面部表情一直都不會很大,笑也是溫和親近的微笑,連眼角在這種時候都看不到魚尾紋。側睡的男人難掩疲倦,眼下有一點淡淡的青影,濃密而長的睫毛在青影上又打下一層偽裝。他的嘴唇緊抿著,蒼白無血色,嘴角自然地翹起,這是天生的笑模樣,但睡著的時候,總讓人莫名感到對方日常不會表現出任何端倪的脆弱。
吳方圓跟了他十多年,可現在想要回憶,卻已經記不起對方稚嫩的模樣了。
他依稀只能回憶起那段特別艱難的時光,羅定脾氣陰鬱,時常一整天也不說兩句話,發脾氣的時候就把自己關在房間里,要吃很多的葯。
對方那時候似乎是沒有現在那麼帥的,外界現在也經常會出現羅定一定整容了的聲音。如果不是貼身跟著羅定幾乎寸步不離,連吳方圓恐怕也會相信這種無根據的猜測。看那些現在已經越來越少有人提及的節目時,羅定沉默安靜坐在一邊的模樣,和現在身邊這個淺眠的男人簡直判若兩人。
說不出哪裡的差別,總之就是不一樣。
吳方圓嘆了口氣,現在這個模樣,又哪裡是白來的呢?
車軲轆似的連續不停圍著工作轉了有兩個月了,劇組裡那麼辛苦,大夏天的幾十度高溫穿著厚厚的裝甲還必須演的毫無差漏。不管是名氣還是地位,都是需要努力才能換取來的啊。
他們要去往一處會場,國內電影業一位老前輩鍾錦江的八十大壽就擺在那。這位老前輩可不是單純的電影人,從年輕時在影壇拼搏到如今,他手上已經有一家影響力足夠大的娛樂公司,論起歷史和規模,相較環球凱旋這些娛樂公司只大不小。雖然產業發展重心不在內地,可幾十年來也為電影圈輸送了相當數量的電影人,更重要的是這位老人家背景深厚,和政黨也有相當密切的利益往來,圈內的小咖大佬無不多給他幾分顏面。
鍾錦江身體不怎麼樣,年輕時好勇鬥狠發展黑白兩道,一條腿被打爛了,終身坐在輪椅上過活。也許是過去的經歷造就了他悶聲發大財的性格,這位先生很少會出現在台前,偶爾幾次也多和慈善有關,眼看著年紀漸大,似乎有將產業交給兒女的意思了,這才逐漸四處活動了起來。
羅定上輩子和他交集不少,雖然只能算是點頭之交,但也受過他公司不少的照顧,一聽說對方居然一反常態為自己辦起了大壽,立刻就答應了要赴約。
也是為這個,他今天才如此匆忙地從國外趕回來,連殺青宴都給推了。
酒店外豪車絡繹不絕,吳方圓駕駛的保姆車駛入停車處時,光芒簡直被四周的各色超跑掩了個乾淨。酒店外燈火通明,招待們似乎也在忙著別的客人,有人朝保姆車這邊望了一眼,以為恐怕是哪裡來的小明星,便沒做搭理。
吳方圓匆忙下車,一頭金髮在夜色中被燈光照的閃亮,隨後迅速打開羅定這邊的車門。
羅定打了個哈欠,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儀錶,順著他的攙扶一腳踏上地面。
遠處抱著本子登基名冊的招待雙眼一下瞪大,懊惱地跺了下腳,趕忙將名冊塞到助手懷裡,三步並作兩步朝著這邊跑來。
「羅生!羅生……」對方擦著汗弓腰致歉,「客人太多,忙不過來,剛才多有怠慢,多有怠慢。」
「辛苦了。」羅定看了吳方圓一眼,後者迅速瞭然地掏出小費塞進來人的上衣兜里,羅定才問,「煩問一下亞星娛樂谷總被安排在哪?」
面前這位可是貴客,方才一時的疏懶差點出了大錯。招待心中還在戰戰兢兢,被這樣溫和地一問候,心中的怯意頓時去了不少。拿到小費后更加通體舒暢,也不免在心中讚歎兩句羅定會做人。
被對方恭敬地帶入會場,羅定微笑著和周圍看到他的臉后立刻上來攀談混臉熟的賓客點頭致意。第一層各種亂七八糟的明星們龍蛇混雜,上了電梯進入第二層的大門,氣氛才驟然一變。
這裡要安靜許多,能到場的也無不是大佬級人物。
羅定和他們都算得上熟悉,揮個手就算是大家都看到了。
谷亞星正在和人聊天,餘光看到羅定來了,立刻放下酒杯趕了過來:「到了?路上有沒有好好休息?」
「睡了一覺。」羅定拍拍他肩膀,任由對方替他整理了一下西裝的領口和領帶的鑽扣,朝周圍一看,「挺多熟人的啊。」
「呵。」谷亞星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冷笑,總之聽到這個話題的時候表情稱不上漂亮,羅定有瞬間的不解,在會場的人流中看到那位陰魂不散的先生后差不多就明白了。
他換上一副笑臉,蔣長風也對他笑笑,朝剛才還在扎堆聊天的小圈子說了幾句什麼,順手從路過的侍應托盤上取來兩支酒杯就朝著羅定的方向走來。
「貴人多忙,新電影順利?」蔣長風年紀可見步入中年了,但也不顯老,乍一看去三十來歲的模樣,一派精英。只是眼神總是不正派。
「托蔣總的福。」羅定微微一笑,順手將站在自己身前的谷亞星給撥到身後。
蔣長風眼神一暗,遞過一支酒杯來,橙黃色的酒液泛著芬芳的泡沫,一支不過並指大小。
吳方圓極有默契地中途替羅定接下了酒杯,姿態放得很低:「蔣總別見怪,阿定他這麼多年了酒量也還是不行,平常在外都不喝酒的。晚點我還得帶他參加個訪談,您見諒、見諒。」
蔣長風的表情這才真的掛了下來,他在羅定和谷亞星身上吃到的鱉比以往十多年的任何一個人身上都要多。這倆人似乎丁點沒有要給自己面子的意識,從以前開始就這拒絕那拒絕的,上樑不正下樑歪。
他忍不住冷笑:「那真是可惜了,以前段修博幫著擋,咱倆還能間接喝兩杯。不喝酒哪裡盡興啊?要不……谷總?」
他目光剛掃向谷亞星,羅定就快他一步開了口,胡編亂造道:「谷總前幾年喝酒胃穿孔住院了挺久,醫囑說以後都最好盡量少喝酒。」
蔣長風面色幾變,到嘴的逼迫,倒是硬生生吞回去了。
遠處幾個導演看到羅定來了,尤其高興,老小孩似的招手叫著羅定的名字。
羅定微笑著對他們揮揮手,問谷亞星:「一起過去?」
谷亞星搖頭:「我到場不太好,你自己去吧,別喝酒就行。」
羅定眉頭微皺,轉頭看他,眼神示意他後頭還有個瘟神步步緊逼。
谷亞星忍不住笑了起來,替他將襯衫的衣領給撫平,拍拍他的肩膀溫和道:「去吧,我沒事的。」羅定也不知道把他跟蔣長風的關係猜測成了什麼樣,從之前開始就總是小心翼翼地在蔣長風在的時候下意識做出保護的姿態。可其實谷亞星又哪是需要保護的人呢?他到底是個男的,論起拳頭蔣長風還比不過他呢。話雖如此說,可能被羅定偶爾保護一次,他心中也是蠻暖的。
羅定還是不放心,留下了吳方圓幫襯,他一走蔣長風立刻發難冷笑了:「谷總和旗下藝人的感情真好啊。」
谷亞星也只是笑笑:「恩。」
想到對方剛才悉心地替羅定撫平衣領時眼中的溫柔,再對比眼前的愛答不理,蔣長風目光深了幾號,長出口氣,冷笑一聲。
「真是翅膀硬了,靠著羅定飛黃騰達,還知道自己姓什麼不?」
吳方圓眉頭微皺,剛想開口,谷亞星就把他給攔住了。
谷亞星搖了搖頭,抬眼以一種悲憫的眼神掃過蔣長風,語氣輕快,聽不出絲毫的憤怒:「蔣長風,你真可憐。」
蔣長風一愣,迅速憤怒地瞪大了眼。
谷亞星卻一點也不怕他,他現在還需要怕哪個呢?那麼多年下來靠著羅定的影響力,亞星工作室早就在國內站穩了腳跟。更加上他和天媒娛樂凱旋娛樂都有交情往來,一個環球娛樂,他早不需要像以前那樣戰戰兢兢地對待了。
「你像瘋·狗一樣追著我咬了多久?」谷亞星眼含笑意,聲音極低,湊到蔣長風耳邊,一副雙方很親近的樣子,「你的人生有多枯燥啊?你用一雙臟眼睛來看我和羅定之間的關係,真可憐,你人生中一定從來沒有出現過真正的朋友。」
蔣長風指尖顫抖,滿臉怒容:「你再說一遍?!」
「你要打架嗎?」谷亞星微笑著,一嘴白牙整齊而光潔,一手搭上蔣長風的肩膀用力一捏,對方立刻吃疼地皺起了眉頭。
「我不怕你。」對上蔣長風燃著怒火的雙眼,谷亞星歪頭一笑,目露挑釁,「上次被打趴下喊救命的人,可不是你爺爺我。」
被這樣挑釁,蔣長風不發怒才簡直辜負了他瘋·狗之名,眼看對方眼睛都紅了,谷亞星卻深知道蔣長風就算是再失去理智也不可能真的像他說的那樣在這個會場里跟人打起來。於是笑著轉身拍了下吳方圓的肩膀,對蔣長風道了個別,全無留戀地轉身走了。
羅定時不時轉頭注意那邊的動靜,眼見谷亞星帶著吳方圓離開后才鬆了口氣,面前的導演問他:「《機械人II》之後你還有空餘的檔期嗎?有幾部電影真的特別適合你……」
「還有《機械人III》吧。」對方是國內知名導演,曾經獲獎無數的,羅定也不敢太怠慢,拒絕的很委婉,「近期可能會比較忙,如果是主演的話恐怕真的抽不出時間。有機會也想和劉導您合作一次,咱倆神交那麼久了,就差臨門一腳。」
對方哈哈大笑起來。
滿場觥籌交錯,羅定應酬的腦袋大了兩圈,看了眼時間,已經入場將近半個小時了。
下飛機的時候打段修博電話是關機的,昨天通話的時候還聽說對方在悉尼,現在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他正這樣想著,餘光忽然捕捉到一道熟悉無比的身影。
大門處兩個高大的男人一前一後地走了進來,稍靠前一些的那位一身筆挺的黑色西服,剃了個非常短的頭,身上的衣飾從外衣到手錶鑽扣無不精緻。
身後那個稍微矮一些的,戴個無框的近視眼鏡,存在感比較低一些,進門的第一件事就是掃視全場一圈,心中似乎還在做什麼權衡。
心電感應般,走在前頭的那個男人朝著羅定的方向望了過去。
雙方對上視線,心照不宣地露出一個笑容。